周睦回过神来，就着水盆里的水洗了把脸，又把刀洗干净，放回了砧板上，就像是它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样。
杀人是要偿命的，周睦想，要不我现在就一头撞死算了，反正仇也报了，该下去见我妈和小茉莉了。
然后，小茉莉穿着洁白的小裙子又出现在了周睦的眼前。
她说：“不行哦，还有赵老头呢。”
周睦想想，反正她只有一条命可以偿，为什么不把赵老头一起带走呢？杀两个不是还赚了一个吗？
赵天宇强-奸自己就是赵老头指使的，算起来他也是罪魁祸首啊。
她和赵家两个男人对质的时候，赵天宇好歹还表现出了一丝愧疚，赵老头却从头到尾都是一脸得意洋洋，好像强-奸了别人家姑娘是天大的本事一样。
小茉莉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朝周睦点点头：“这才对嘛，你报了我的仇，也要报自己的仇啊。”
周睦说：“我不行。赵老头杀了那么多年猪，我打不过他的。”
小茉莉笑了笑：“你可以的。”
周睦以为自己不会记得和赵天宇拼命的场景，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她能清清楚楚的记起每一个细节：赵天宇的扫帚杆子落在她身上的声音、她拿起刀时赵天宇眼里闪过的嘲笑与愤怒、和刀划在他脖子上时他那一脸的不可置信。
周睦清楚，自己能够杀掉赵天宇，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哪怕和其他男人比起来，赵天宇又瘦又小体弱多病，但对她来说，还是绝对的压制。
他输在了轻敌。他不相信周睦有反抗他的勇气，就算周睦拿起了刀，他还是觉得周睦不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就算周睦已经把刀插进了他的肚子，他也没想着把刀夺过来。也许他当时想着，老子肚子上插着把刀，都能两根手指碾死你这只小蚂蚁。
所以，周睦一道划开他的喉咙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吧。
周睦想，要是再来一次，她真的不一定能成功。
更何况要面对的，还是有多年杀猪经验的赵老头。
周睦想要把赵天宇的尸体拖进猪圈，但拖着他的脚，却寸步难移。赵天宇看起来没二两肉，对周睦来说却异常沉重。
周睦想，不能把他的尸体留在这，不然赵老头一回来，就会二话不说要了我的命。绝对不行。
周睦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想起了赵老头砍猪骨头用的大砍刀。
对，在后院，赵老头杀猪的地方。
赵家有个巨大的后院，里面搭了个棚子养了三四十头猪。
大砍刀就立在棚子的门口。
尽管每天都要路过它去喂猪，周睦却从来没有碰过它。她一直觉得这把刀沾了太多猪的血，一旦碰了，活着的猪就不会和她做朋友了。猪见了她，就会像见了赵天宇和赵老头那样，惊恐地一股脑往猪圈的角落里跑。
就像我刚刚见了拿着扫帚的赵天宇那样。多讽刺啊，周睦想着，拎起了砍刀。
砍刀比她想象中要轻不少。
周睦拎着砍刀回到了厨房，挥舞着砍了十几下，终于把赵天宇拦腰砍断成了两截。
周睦费力地拖着赵天宇的下半截身体扔进了猪圈里。
靠近门口的两头猪过来拿鼻子拱了拱，但没有下嘴。
“吃啊。”周睦说。
周睦又拿来半桶猪饲料，撒在下半截赵天宇上。猪似乎心里斗争了一番，终于哼哧哼哧地吃了起来。
把剩下一半赵天宇拖进猪圈的时候，下半截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了。这次不用周睦再撒猪饲料，剩下的猪就朝上半截赵天宇围了过来。
周睦走出猪圈插上门，才意识到猪真的是很可怕的动物。平时见了赵天宇就跑，等到赵天宇躺在地上动不了的时候，倒是围上来了。
早年听说谁谁家的猪把小孩吃了的时候，周睦还不信呢。她总是想，猪那么温和的动物，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呢？
我这么软弱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傍晚，赵老头推开吱吱呀呀的大门走了进来。
“爸，水打好了，在盆里。”周睦隔着厨房玻璃朝外喊。
赵老头没说话，开始在院子里洗手洗脸。
“天宇呢？”赵老头甩着手走到厨房门口，抽了两下鼻子，“什么味？”
“哦，我煮的萝卜排骨。”周睦若无其事地说着，把满满一碗汤递给赵老头。
赵老头把碗放在桌子上：“天宇呢？”
“他回来发了一顿脾气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周睦拿着饭和筷子放在桌子上，“他还把厨房那盆猪血打翻了。”
“这天宇，唉。”
周睦回到厨房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轻描淡写地接赵老头的话；“怎地了爸？他早上从你那回来就生着气。”
赵老头端起碗喝了口汤：“这不，老王太太家又添个孙子，我就说他两句。”
周睦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也得赶紧，给我们老赵家生个孙子。”赵老头命令式地说。
周睦点点头，半天才抬起头，一副很为难的表情：“天宇，他，他，那个。”
赵老头皱皱着脸看周睦：“哪个？”
“就那个，有问题。”周睦脸都要埋进饭碗里。
赵老头没再说话，先干了一碗汤，又干吃了一碗饭，然后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周睦洗了碗筷再去猪圈的时候，赵天宇已经被啃得只剩下骨架了。猪圈地上连血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猪吃得太干净，还是赵天宇的血已经在厨房里流干了。
周睦站在猪圈门口想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十分清楚，应该进去把赵天宇的骨头藏起来，能藏几天是几天，不然赵老头一回来就会发现。但同时，理智又告诉她，这些猪已经是吃过人的猪了，它们已经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很可能你一进去就会被它们扑倒吃肉。被活活吃掉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这时，周睦又看见了那把大砍刀。
她拿起刀，像赵老头那样，对着猪圈挥了挥。
果不其然，猪都跑到最里面的角落去了。
周睦把赵天宇的骨头藏在草垛后面，转身朝门口走。
身后突然被碰了一下。周睦想，完了，猪来吃我了。
回头一看，是周睦平时最爱的那只半大的小猪，花花，正拿嘴拱她。其他的猪全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角落里，只有这么一只鹤立鸡群。
周睦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是因为它还小，没见过大砍刀砍在同伴的身上吗？还是因为它只是单纯地相信自己呢？
周睦不知道该怎么想，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赵老头回来时，已经是九点多了。
“天宇回来了吗？”赵老头问。
周睦从手中的刺绣里抬起头，看向倚在她门口的赵老头，摇摇头，随即担心道：“这大晚上的，能上哪去啊？我跟你一起出去找找吧。”
赵老头点点头。
“爸，这有个脚印！天宇的鞋是不是长这样！”周睦拿手电筒指着地上一个模糊的脚印说。
“我也不知道哇。”赵老头顺着脚印的方向看了看，“这不是上山了吗？”
周睦问：“上去看看吗？”
赵老头叹了口气：“看看吧。”
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赵老头一边走一边念叨：“这孩子，就是他妈给惯坏了，从小一不顺心就往外跑，多不让人省心！这大半夜的，让我抓回去，肯定得好好收拾收拾！”
“爸！”
赵老头一回头，只见周睦朝自己扑过来，在他身上狠狠一推。
赵老头就这么滚下了山坡，连一句惊呼都没能发出来。
周睦关掉自己手里的手电筒，顺着和赵老头一起掉下去那个手电筒发出的光，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山坡。
手电筒落在离赵老头三五步距离的地方，周睦蹲下，把手电筒换了个方向摆放，让它直直地照向赵老头。
赵老头在光线里眯起了眼睛，吃力地抬起手指着周睦：“你…你…”
周睦理都没理他，抬起赵老头的头就往地上撞。
才撞了两下，赵老头就不动了。
周睦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又继续拿他的头猛撞了十几下，直到手上糊满了黏腻的液体才停下。
周睦听说，人的脑子里是有白花花的脑浆的。但此时此刻，在手电筒的光亮下，周睦根本看不出手上是什么颜色。
小茉莉出现在不远的眼前。
她说：“太好了，我们回家吧。”
周睦朝她笑：“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