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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

次日,佘弥微果同佘宏生说了,佘宏生笑道:“果真是个有骨气的汉子,你倒没看错他”佘夫人道:“既如此,也算是你的福分,不过他一无家业,二无余资,你们又靠什么过活呢”佘弥微道:“自古只是有手有脚,何愁没银子”佘宏生笑道:“拿些银两给她们夫妇两个去置办些产业便是”说着果吩咐人来取了一盘金银来,道:“若不够是,再回来拿便是”佘弥微只拿了一锭,道:“若像爹爹这么说的,还不如将王府的金库搬到我们家呢,省得来回跑麻烦”说着众人都笑了,佘宏生道:“好,果然我女儿是个有出息的人”说着又拿出一块竹匾大小的金银牌来,道:“此物非同小可,你要好生保管,且莫弄丢了”佘弥微分明看清上边的“敕封九元乾坤黄梅县佘王府印”佘宏生道:“有了此物,今后凡是官家之人,都得承让”佘弥微自收下了,佘弥微自别了二人后出来同姬风作一处去了,秦芳与张丹自也到了乡下寻他母亲去了,自都不必话说

却说当下姬风与佘弥微二人来到一处茶馆,见得有人在里边说书,姬风道:“走着,进去听听”佘弥微道:“这有甚么好听的,不过都是编书人胡绉的把戏罢了”姬风道:“你不去就在此处待着,乐得的快活不要”说着起身便进内堂来,原来这茶馆里边又有一搭了一处戏台,台上边只一桌,一椅,一板,从头至尾,全靠这说书人的一张嘴,四周皆是坐满了人,二楼梁上也早挤满了人,这茶馆之内,也只有佘弥微一人在外边。姬风向一桌讨了个位子便坐下听着,只听得那人先是讲了“夸父逐日”后又说了“董永葬父”,台下众人听得无不拍手称快,佘弥微素来是看不上这些说书,写书的人,只好诗歌词赋,因此自是在那作着脸色。那茶楼小厮见得只有她一人在外边喝着闷茶,上来劝说道:“小姐怎地不进去,那说书先生可是出了名的利嘴”佘弥微笑道:“这些没边没际的故事听了也自讨耳根不自在”那小厮听得怒道:“小姐既然是个干净人,就到别处坐去,兴许我们这玷污了姑娘,我们家倒不缺你一个人的茶钱”说着自是去了,那小厮乘着后台班子歇息时间便告诉了那说书人,那人自感不快,上来问道:“姑娘何以如此蔑视我们”那佘弥微自思道:“这些个写书的人哪个不是那些生活不如意,诸事不称心写的,他们自觉生活不快,又苟图衣食,因此便写了一大群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同那些个小家闺秀的情情故事,其实那些个主角不过是他们自己罢了,此即称为意色所能淫也,你说我讲的可有差错”?那说书人被她说得无话可说,面红耳赤,一旁的众人早已喝骂道:“你是谁家的女子,竟敢在此口出狂言,你要是有本事也写一个看看”佘弥微冷笑道:“奴家不同你们,忙着进京考状元呢,可没那闲工夫在这些个地方做文章”那说书人本就是个不第书生,因落了榜名,只是每日以写书讲书安抚自己,今见她此话,如何不如同刀绞一般。那伙人见得他气不过,连忙上来安抚他,有几个性急的早要上来打她,有几个认识她的连忙道:“她是佘王府的千金,打不得”那伙人笑道:“原来是王爷府的千金大小姐,怪不得不识人间猪肉,平日里想必是吃龙肉凤肉惯了,满嘴里皆是“之乎然,所以然”,如何看得上我们这些小平民的消遣生活”另一人道:“莫不是还有一句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说罢众人一阵哄笑,那说书人也道:“世间但有阳春白雪,也该有些下里巴人,岂不知这些个平民百姓目不识丁,如何读得四书五经”?佘弥微登时被气得脸通红起来,道:“我却不管,小说便是俗物,也只有你们这些山村粗汉才读得,那些个明殿高堂之人哪个稀罕这些”一人道:“你若不稀罕便瞅远地滚去便是了,须别在这脏了你”说着众人三个两个都要上前打她,姬风如何拦得住,见状不妙早已闪过一边。正吵闹间,忽听得外边一人叫道:“店家,斟些茶来”佘弥微等人去看时,却不是别人,正是胡惟姬,当下便叫道:“姐姐快救救我”那胡惟姬听得便去看,见得是佘弥微,连忙上前,又见得人数众多,心里先是怕了三分,道:“你如何恼了这么多人”先是一人叫道:“姑娘,你休管闲事,是她出言不逊在前”胡惟姬又问了她是如何得罪了他们,佘弥微便如此如此一一告诉她了,胡惟姬道:“这也是你的不是了,你要觉得它不好,须也别在这里说,这些个人都是相中这些写书说书的,你得罪了他,不就把他们全得罪了么”佘弥微道:“我有这王府令牌在此,想必他们不敢造次”胡惟姬道:“这些个人都是这三村两店的老百姓,哪里认得你这个牌子,须是官府上的人才晓得”佘弥微道:“如此我怎地脱身”胡惟姬道:“我说一言你休要责怪,我平时也是个爱听书的人,最喜欢看那些个通俗小说,如今你此话岂不是杀了天下写书讲书听书人的心”佘弥微道:“那便算了,我自想法脱身”胡惟姬道:“非也,志不同,道不合虽不作一处,也不定要沦为敌人”说着向众人道:“诸位请静听我一言,我也是个爱听书的人,三凡六井,四民小说我都读过,她虽说了这些个不是,可哪一句不是实话,这小说本来便是个给市民人家看得,也只是做茶余饭后的消遣所用,我们又何必把它抬得清高,须是饶了她这一回,也算显得我们同那些个自命清高,恃才傲物的文学博士们不一样”众人听得她这话也自觉有理,不好再作脾气,只道:“本来今天是想给你一次教训,今有她替你说情,便算了”说罢自都退回坐下,那说书人自理了理衣襟,叹了一声也自上台继续说书了

当下佘弥微自觉没趣,见姬风又在那听着,便叫道:“怎么,你不打算走”姬风以手示意她低声,佘弥微气道:“你在此看着,今后讨个说书的做你老婆吧”说罢大踏步地走了,也不理那胡惟姬,胡惟姬道:“大哥,你家娘子走了”姬风道:“她走她的,干我甚事”明眼正看着胡惟姬一身红衣黑裤,两眼似若水晶,只看得姬风眼都给呆了,道:“姑娘快些坐下,这书说得可真不错”说着赶着一旁那人走了,那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胡惟姬自也坐他旁边,姬风道:“姑娘芳名”胡惟姬道:“小女胡姓,本作胡惟棠,因赐嫁姚府,改名胡惟姬”姬风听得他已有丈夫,登时便变了脸色,道:“姑娘原来已有家室,怪道如此大方端重”胡惟姬清蹙一笑,并不言语,原来佘弥微自在茶楼外边等了许久不见姬风出来,自又要回去催他,正撞着这般竟象,登时只觉又羞又气,叫道:“我道怎么许久未出来,原来是有人在这使绳子绊倒了”二人听得连忙起身,胡惟姬道:“非是你想的那样”佘弥微道:“我与郎君自然是恩爱无比,何须要你来说与我”姬风自觉不快,喝道:“打平日里你就叼三呵四,直捡那没来由的事大做文章,却从没问过我,倒也难怪,须是个王爷府的千金,想是成日里把你那喂嘴的奶娘抓在一边服侍你才是了”说毕,四下听得人一阵哄笑,佘弥微不觉羞愧满面,胡惟姬道:“夫妻二人,何必在这吵呢,倒叫人看了笑话”说着便推拉着二人往外走去,佘弥微自一把推开她,道:“谁叫你管,只是我们自己的事”那胡惟姬不觉也红了脸,本是好意却被她当成如此,心下不觉已冷了半截,姬风见得更是恼火,喝道:“你说我便算了,干她何事,她只是来这听书,却叫你胡乱骂了一通,如今又骂,须不是谁家的女儿又是两个月养大的,值当你这么骂”佘弥微听他这话竟以为他真与胡惟姬有情,与她辩解,登时气得更盛了,道:“你若稀罕她,便将我休了再娶她便是,何苦来这折磨人”姬风本也是个花心的人,听得她这话,叫道:“你若肯时,即刻便休,休叫我看你笑话”后边听书众人早已听得这里大吵大闹,连忙过来看,当时听了这话,连忙上前劝道:“一时气话,一时气话,姑娘且莫当真”那佘弥微自心里喜欢那姬风,如何真舍得,又不好作罢,道:“此处无笔无纸,如何做书”姬风自心里也是看上那胡惟姬,今见她如此奚落胡惟姬如何不恼,直下回身问道:“诸位谁带了纸笔”那底下众人道:“来此听书,带何纸笔,莫不是还要抄录回去”说着便笑了起来,那姬风无奈又去问那茶楼小厮道:“店家,你这平日里记账用的纸笔,该是有罢”那店家虽是想给他,又见得后边佘弥微暗使眼色,分明叫他不要给,虽她方才言语颇有得罪,可他又怎忍心拆散这对姻缘,只好道:“没有,没有,店内皆是小本生意,来的又都是这熟悉的人,因此不用记账”众人也叫道:“是也,我们从不付钱,只叫来这一个月或两个月,一并算还于他”又一人分明见得佘弥微在身后作求情之状,心下一软,便上前道:“店家,这是我两个月的茶钱,一共是三两八钱”说着将银子给他,那店家笑呵呵地收了,姬风见得这般模样,只好作罢,回身道:“既无纸笔,改日再议”佘弥微笑道:“休叫改日,分明刚才有人要叫见我笑话,怎么,如何朝令夕改”姬风被气得说不出话,只好道:“你等着,迟早有散的一天”说着转身便去了,佘弥微自谢过众人道:“方才之话多有得罪,此后我也多看些小说,日后再来请教”说着笑着追上去了,众人皆是笑了,胡惟姬自也同他们在那吃茶听书,不在话下

当下佘弥微自去追着姬风,姬风只一个劲的不理会她。原来这佘弥微自以将心寄给了他,如何舍得放下,只是在一旁道:“方才是我的不是,还请相公原谅则是”姬风道:“何苦来,方才还要吃了我的模样”佘弥微道:“那女子倒也生得七分颜色,连我见着也馋诞三分,莫说是你”姬风道:“你却错怪我了,她已有了相公,我何以行此不伦之事”佘弥微原来却也是个气来得快,消也快的主,当下只是笑道:“凭你怎地,只是别休了我便是”姬风自心里叫苦道:“如何遇上这么个难缠的妖精,叫我如何脱得了身”原来这姬风素来风流,凡是所遇女子,乃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所如此轮回,那被他糟蹋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如今占了她的便宜正想借着这个机会使个“金蝉脱壳”,可偏偏她又如此不计较的性格,叫他怎生不恁地叫苦。姬风只道:“是了,不休你便是”虽是这样说着,心下早已算定了下次再将她休去,以便再图这烟花柳巷的风流之事。说着二人自是去了,此先搁下不说

却说厉秋离在那至相寺待了有三个月左右,自也每日擦药敷眼,公孙珊又下山为她采买了许多冷伤药,不觉那眼睛已渐渐恢复。一夜,厉秋离自睡梦中颇感眼睛沉痛,时而酸,时而乏,再过了半夜,那疼痛渐渐消失,忽感一阵清凉袭入眼内,厉秋离登时只觉那眼中肉已是愈合,便慢慢睁眼,只觉登时一片光亮遮住眼睛,厉秋离受这刺痛,不觉把眼睛又闭上叫道:“痛煞我也”那苏儿与公孙珊却睡得深沉,并未醒来,厉秋离待又过了半晌,那眼睛慢慢适应,又小心翼翼地挣开,果看得那月光透着窗户照了进来,欣喜叫道:“我能见着了,我能见着了”说着又去看着床下,竟见得两名年轻女子在那睡着,一个便是公孙珊,一个正是苏儿,不觉眼泪滑落,心下道:“与她们几个日日夜夜相处一块,如今见得她们倒如同见了生人”心下想着,不觉又悲又喜,又兴又叹。厉秋离忙叫醒二人,那苏儿先是起来道:“大半夜姐姐不睡做什么呢”厉秋离笑道:“我能看见了,而且比以前更清楚了”苏儿听着忙睁眼去看,果见得她眼珠在那上下转动着,先是吃了一惊,忙又叫醒公孙珊,那公孙珊半睡着迷迷糊糊道:“有何时明日再说”说着侧去一边,厉秋离道:“你们睡吧,我出去看一看”苏儿道:“我提着灯陪你去”厉秋离道:“不用了,如今我自己还不能照顾自己么,你睡去吧”说着便点了个灯出来了,苏儿自又睡去,那厉秋离借着朦胧月色看得更加清晰,心里自忖道:“怪哉,怎地感觉看东西更清晰了”心下想间故意往远处去看,果看得清清楚楚,便在这寺院四处游荡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回去安睡,不在话下

却说次日,公孙珊早醒来,四下不见得厉秋离,见苏儿在对着铜镜装扮,问道:“死丫头,昨晚你叫我做什么”苏儿道:“你倒睡得深沉,昨晚厉姐姐的眼睛已经尽好了,因此唤你起来看看”公孙珊惊喜道:“当真,厉姐姐现在何处”苏儿道:“她自早起来到山上转去了,想是把以前没看过的东西都要看一遍,对了,待会我们要下山去镇里游玩,你须准备打扮一下才是”公孙珊笑道:“我没那么大讲究,只是随手洗把脸就去了”虽是这样说,可还是和苏儿抢了那梳妆台,对着铜镜左抹一下,右擦一回,直弄了半晌才换了衣服便直往山上去了,苏儿自在房内梳妆打扮,不在话下

却说厉秋离自一人在山上游玩着,忽见得山路下上来一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妩媚多姿,不是别人,正是公孙珊。公孙珊叫道:“姐姐你可见着我了”厉秋离笑道:“下流的小娼妇,打扮得这么鲜艳做什么”公孙珊笑道:“不是你说要下山游玩么,当然要打扮得精致一些才是”说着上前来仔细观摩着她的眼睛,厉秋离笑道:“快别看了,已尽好了,就连你脸上的小痘痘都看得清清楚楚”公孙珊道:“哪来的痘痘,快指我看”厉秋离道:“唬你的,你的脸白得像多白莲花一般,又是清澈又是明亮,这旁边的花花草草见你来了都不敢抬头了”公孙珊听得哈哈大笑,道:“姐姐何时还会这么夸人了,叫人怪难为情的”说着又心下忖道:“她本也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只因受了这磨难又羞于见人,才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如今她双眼复明,如何不叫她开心”厉秋离笑道:“你这丫头真会说,这天底下怕是没有让你难为情的事”说着将手中采的好多鲜花拿下山去,公孙珊见状,道:“姐姐要这么多花做什么”厉秋离道:“你不知道,苏儿手工巧妙,叫她给我们编几个花圈也好看些”公孙珊道:“若如此,须再采些”说着又找得一些便也下去了,苏儿见她们带来了许多花草,道:“怎么,你二人也喜欢这花吗”公孙珊道:“我才不稀罕这些花呢,只是叫你给我们编几个花圈”苏儿笑着接过来,道:“等我一会,你们先去换一下衣服”说着便坐下编起来了,二人遂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待她编成三个花圈后,便一人一个戴在头上,径直投山下而来

却说三人别了主持等人来了山下市集,只见得人影喧腾,沸声响掷,三街六巷皆摆满了橫当街铺,四门八院都挂搂着揽客招牌,门庭宥里一声吆喝,环街尔巷两下叫卖。直是登地听得叫卖声、喧哗声、讨价声应绝入耳。三人走在那街头登时引得街上行人留眼回光,有些个竟看得傻了。公孙珊笑道:“瞅这些个没出息的,真个是没见过女人似的”苏儿自是发觉被别人这么盯着看,自感有些害羞,只是走在她两后边,却不说话。厉秋离道:“也不看你二人什么打扮,不招来眼珠子才怪呢”说着三人自顾逛着,却不理会他们。那茶楼堂厅上却端坐一人,只见此人生得八面玲珑,四方侠气,一抹金雕眼,两橫绣花眉,身披黑风落地袍,头戴黑毡范阳笠,腰别青绫镶金剑,色下眉锋冷视,看着街头那三个姑娘轻轻一笑,自顾喝茶,忽听得一旁桌子三人道:“果真是天仙般的美人”又一人道:“不如半路把她们劫了,也好过在这喝这闷茶”又一青鹅胡腮脸说道:“只怕是你不受用,前边那两个我看,放荡得紧嘞”说着三人一阵哄笑,引得周围吃茶的人也都笑了起来,那黑衣男子听着走过来道:“诸位若有此意,我当助一臂之力”那三人本就是些市井里的破皮流氓,见得他穿着怪异,又故作神秘,笑道:“算了吧,对付几个弱女子用不着拔剑”说着三人给了茶钱便下楼去了,一旁众人见得有好戏看,纷纷丢了茶同他们下楼去了,那黑衣男子自苦笑一声,自顾回去喝茶了。单说这黑衣男子只一人在这二楼茶馆喝着茶,心似有所想,那茶楼小厮见得他一人独坐苦闷,便上前来问道:“公子哪里人氏,怎从未见过”那黑衣男子道:“小生鄱阳人氏,自幼漂泊江湖十数年,来此寻两人”小厮又问道:“公子姓甚名谁,寻的两人又是谁,倘若知晓我也告诉于你”那黑衣男子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夜字,祖上三代皆是从商,因父亲赔了本钱,遭债主索了性命,同母亲呜呼西去,在下来此要寻的人便是这债主”小厮惊道:“莫非你来此是要替父报仇”白夜道:“低声,休叫我再听见你嚷”说着将那青绫剑拔了一半,那小厮道:“公子说的是,只是你还未说他姓名,对了,还有另外一个呢”白夜笑道:“你真是个懂得八卦的人,罢了,便告诉于你,我来此寻的两人,一是仇家,二是亲家,仇家唤作姬风,亲家唤作佘弥微,想必你都不认识”那店小厮原来便是那天同佘弥微争吵的那个,如何不认得她们二人,只是叫苦道:“哎哟,倒是无巧不成书,这二人我不仅认得,前两日他们还在我这店里呢”白夜道:“他们一同在此,是何缘故,莫非他们认识”那店小厮将那脸别得像黄瓜一般,道:“哟,他们何止认识,可是有天大的关系”白夜自心中忖道:“莫非她知晓了我父亲被这贼人害了,在此寻他麻烦”便问道:“他们在此做什么”店小厮道:“先是听书,后听得他们吵起来我们便去看,可巧吵的愈发凶了,要没人拦着,可怕是打起来了”白夜自心又忖道:“果然她晓得了我父亲被这贼人害了,只怕她斗不过这个贼人,倒吃了亏”又问道:“那佘姑娘可伤着了”店小厮道:“如何伤着,又没打起来,只是吵吵咧咧地要作休书,也不知是何缘故,只都是他们家事,也与我们无关”白夜心下一惊,道:“休书,是何休书”店小厮道:“哪还有什么休书,便是夫休妻的书,对了,那佘姑娘和你什么关系”白夜惊道:“谁休的谁”店小厮道:“当然是姬公子要休了这佘小姐”白夜叫道:“甚么,他们是夫妻”店小厮见他这般模样,早吓了一跳,道:“公子也不必难过,此事想是天命如此”白夜心下苦道:“如此叫我怎么去见她”便叹了口气,叫道:“你这可有酒”店小厮道:“我这茶楼只卖茶,不卖酒”白夜道:“你怕什么,茶钱酒钱须不少了你的,再啰嗦,先叫你吃我一拳”那店小厮叫苦道:“如何这般来,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如今这般打发人”白夜道:“只是心中苦闷,你也休怪,待会叫你同我喝几碗便是”那店小厮道:“公子心中有气也是应该,如今你的仇人和你亲人做了夫妻,叫人怎不气愤,须才好这茶楼没了别人,我便同你喝”说着,果真去把酒端了上来白夜笑道:“好,须见你也是个痛快的人”便问了他姓名,那店小厮道:“小生李三,只是个没来由的名字”白夜笑道:“须是嫩地说,好汉不问出处,英雄不问姓名”说着二人便在这茶楼上畅饮起来,白夜自摘下那斗笠,脱下长袍,直是连喝了七八碗。白夜见他愈喝愈不痛快,只将那眉头紧锁,似有心事一般,道:“你如今既肯陪我喝酒,便已当我做兄弟,你要有甚么不畅快痛心的事只顾同哥哥说,我自替你做主”李三道:“此事怕说出来让哥哥见了笑话”白夜见他也是个豪放洒脱的汉子,因此不由生了几分好感,今见他如此模样,怎地不作气,道:“我游荡十来年,人们见我这打扮模样,不是躲便是看,须没见你这么同我上前搭话的,因此由下敬你,而你却将心事藏在心里,不让兄弟我晓得,做何道理”又道:“如今这茶楼正好空着,我欲同你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如何”李三道:“小三草莽村汉,哪里配和哥哥结拜”白夜道:“如何不配,你比那些个口是心非,笑里藏刀的人好得多了”说着一把拉起他便取了檀香立于供桌上,自参拜分下,白夜道:“我自比你年长,你须叫我哥哥”李三遂拜道:“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白夜将他扶起道:“如今我已是你异姓亲哥哥,你可将心中不痛快的事告诉我否”李三知他是个好打不平的主,苦笑道:“此事由它算了,小弟自忍这口气便是了”白夜道:“你端地是个不痛快的人,方才见你不是个会喝酒的人也甘愿陪我,因此认你做了我弟弟,如今你又这般,干脆又分了罢了”李三道:“告诉哥哥也行,只是不要惹出祸端才是”白夜道:“若真有人欺负你,我自有办法处置”李三遂叹道:“小弟原先在这东街当铺做账房,又常常有钱庄的人送些利钱来,因此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白夜道:“此为好事,可你如何来这开了这家茶馆”李三抹泪道:“我又如何想,只因被一泼妇陷害,她私通那钱庄管家张充,合谋用下了一出无中生有的计策,先是用我父亲唤我引到了那妇人房舍,她却上来摆弄我,我哪里肯从,正欲她挣打间,我父亲恰被这张充引回来,正撞见那妇人与我厮打在床上,那妇人又故意拉下上衣,一把扑到我父亲跟前说我欲玷污她,我是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我父亲雷霆大怒,便将我逐出家门,再也不可回去,我便将当铺关了,使了一些银两在这接了这家茶楼”白夜怒道:“怎会有这等无耻之事,那妇人与你父亲是何关系”李三道:“那妇人姓乔,倒也生得一副好模样,是东村乔老庄庄主的女儿,年方二八,是我父亲的小妾”白夜道:“真是个不知人伦的下流东西,她年轻貌美,如何肯嫁与你父亲”李三道:“她家这两年遭了些灾祸,因此赔了许多银钱,我父亲钱庄庄主,散一些银两与他们还怕她不嫁过来”白夜道:“兄弟放心,这口恶气我定将为你出”李三垂泪道:“我非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是怕那泼妇又勾结张充这贼子害我父亲图谋钱庄”白夜道:“你如何不先报官”李三道:“一无证据,二无证人,从何报起”白夜气得满腔怒火,骂道:“那泼妇如此歹毒,你何不告诉你父亲让他小心些”李三笑道:“我母亲自我三岁便死了,她如今嫁过来又和做了正妻有何区别,她在我父亲眼里似若珍宝,只要她吹吹枕边风,我便又要自讨没趣”白夜笑道:“我便说了,看你这模样哪里像个茶楼老板,原来是个钱庄的少公子”李三道:“哥哥莫要拿我取笑了,如今这钱庄马上就不姓李了”白夜道:“你且放心,有我在的,她们二人休想吞了你们钱庄”自心已想着今夜要去为他出这口恶气,便又道:“兄弟在此等着,我先去打探打探”李三道:“只是那钱庄四周围墙高耸,你如何入得”白夜笑道:“休叫这小小钱庄之墙,便是那皇宫城墙,我也想出便出,想进便进,谁能拦我”说着戴上斗笠披上黑袍一个翻身便已到了街上,李三登时看得惊道:“果真好手段”那白夜自顾走了,不在话下

却说公孙珊与厉秋离三人来至一处空巷,见得前方没了买卖,却待要回,从一旁钻出一人拦路道:“想到何处去”又从后边出来两个人,正都是茶楼那三人。公孙珊笑道:“如此无耻流氓不配与我动手,我们走,不用理他”说着三人自绕过走了,那人见如此失了面子,大怒,一把便上来抓苏儿,厉秋离早将他手死死咬住,那人疼得叫苦道:“奶奶,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后边众人看得都笑了,叫道:“雷老三,你便这点本事,竟被一女子打哭了”那雷老三哪顾得他们说着闲话,只觉那手似要没了一般。后边那两人见得,早又冲了上来,一人一拳,直打厉秋离,公孙珊早也怒了,道:“我只当今天心情不错,便不计较你们几个,可你们却如此无理,便休要怪我”说着一手拽出那虎纹鞭,直指二人脸上打去,可怜二人一没防备,二又低瞧了她,登时脸上如同浇了热油一般,火辣辣的疼,众人再看时,二人脸上早已起了一条红生生的印。厉秋离见公孙珊还要上前去打他三人,便道:“算了,给他们次教训便是了”说着三人自是要走,早听见有人叫道:“重伤了人,如何想跑”原来正是白夜,他自想探路去得钱庄,正巧遇见这边人围观着什么,便上前来得观看。三人看她身披黑袍,头戴斗笠,却不像个常人,道:“你是何人,管这闲事”白夜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这三位兄弟与我也算有一面之缘,因此上前为他们讨个说法”那三人见来了救兵,连忙上前叫道:“好汉,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公孙珊道:“姐姐,看他这模样,绝非常人,不如我们趁机走了,免得在众人面前出丑”苏儿笑道:“平时你不挺厉害么,怎今日还未打时便已怕了”公孙珊自气不得,道:“我如何怕他”说着上前道:“你若能打败我时,我自同他三人赔礼道歉”白夜笑道:“休说你一人,便是三个一起上我也不惧”公孙珊听得火冒三尺,提鞭直挥打过去,公孙珊分明见本要打着,却扑了个空,白夜不知怎地已变到后边。公孙珊心下忖道:“这人好步法”说着又一连橫劈竖砍了十数回,皆没一次打中,那白夜也不还手,只是这样如影穿梭般戏弄她。公孙珊早气得没了力气,苦道:“你若有本事便还手,这样躲来躲去像什么好汉”白夜笑道:“我偏不吃了你的亏,就是躲着,直是你打得累了我再打你”公孙珊气不过,又一连劈了数十回,那白夜飞街跳巷,却如同飞雁一般,众人看得只是叫好,公孙珊自是打得两手发软,那力气也都使没了,便干脆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白夜见状,笑道:“怎么,如何不打了”公孙珊道:“不打了,我认输便是”说着白夜从那梁上跳将下来,道:“你早如此,何必费这么大劲”原来公孙珊见他步伐轻盈,实在伤不了他,便故意诓骗他近前,待他不注意时,早将那鞭打来。众人见状叫道:“好不讲理的女子”那三人也叫道:“须是公平比武,怎使此小伎”苏儿笑道:“如此这般,才是公孙姐姐了”说着那鞭早已打至白夜脸门上,白夜不及躲闪,众人看得都呆了,却过了半晌,再看时,那边哪还有白夜的身影,只是公孙珊一把跌倒在地上。众人再往上看时,早见得白夜已在二楼酒馆上取下一壶酒来,边喝边笑道:“端地是好酒”公孙珊又羞又愤,见此模样早已没了注意,干脆就躺在地上,叫道:“不打了,你来打我吧”说着果睡在地上不动了,白夜笑道:“如何又要诈我,你骗一次即可,如何欺我两次”厉秋离上前扶起公孙珊,道:“你只会这般偷梁上柱的本事,算什么英雄”又道:“你去同他们三个道歉了,我们便走”公孙珊道:“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厉秋离道:“你自对付不了他,如何咽不下,他这般本领休说你一个,便再多几十个人也捉不到他”公孙珊自没好趣的上前同那三人道:“刚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那三人笑得合不拢嘴,道:“你说响些,我听不见”公孙珊气得咬牙切齿,愤愤地又说了一次,那三人只觉浑身舒服,自心下万分感激这白夜,就上前认了白夜做了大哥,那公孙珊与厉秋离三人早是走得没影,公孙珊临走时咬牙看着白夜背影,心自忖道:“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尝尝我的手段”那伙围着的众人见没了热闹,早也都散去了,白夜道:“你们三人,唤何名字”那三人道:“我是张三,他是李四,他是王五”白夜道:“你如何姓李四,难不成是我那茶楼的弟弟不成”李四苦笑道:“那茶楼那位原名李凌风,为躲仇家改了姓名,因此叫做金钱手李三”白夜道:“什么金钱不金钱,你只告诉我,仇家是谁”李四道:“这东街西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那李家钱庄的小总管张充勾结这乔仙凤害了这李公子”白夜道:“乔仙凤是何人”李四道:“正是李家钱庄大奶奶”白夜怒道:“果真如此,你们带我去”张三道:“白天人多眼杂,须是等了晚上再去”白夜便去了他们家自又吃了饭,待得晚上夜深沉了,李四,王五他们三个便领着白夜投李家钱庄去了,正来到正门,见得钱庄门外有得四人在把守,李四道:“这钱庄向来防守周密,大哥你如何进的”王五拍他脑袋喝道:“蠢材,须不是忘了大哥的手段”说着,白夜三步并一步,踩着那七八丈高的围墙翻了上去,三人见得,便一齐去问那看门四人,道:“此处可有女子否”那看门小厮道:“哪里来的狂徒”说着便上前来打他们三个,白夜趁着空隙,一把跳将进去,一个没影,已转到内堂去了,三人早已见得,转身便跑得没影。那四个看门小厮见得也不敢去追,便自回去守门了,却不知白夜早已潜入了内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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