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暮被一道蓝色爆风划破,回头远望,已经见不到村庄了,取而代之的是极高的山峦,在远方若影若现,这一带的温度也开始极剧降低,身体逐渐发热,是加护「炎之息」和「极寒之息」融合的共同产物。
甘斯兰昨晚补充过体力,所以行程的速度超出预期,在中午的时候就到了神山岭,这座峰峦绵延数百里,海拔最低处也至少四千米,在山脚下,是巨大的岩石,颜色界于深蓝色与黑色之间,抬眼向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甘斯兰闭上眼睛,将内心的言灵之力与婴儿共享,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拥有与其相同的感受,除非有一方死亡,否则不会断开关联,虽然这么做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甘斯兰的力量,但可以把加护分给小婴儿,不至于在半山腰的时候就被冻结了。
徘徊一阵子后,甘斯兰搓搓手自语道:
“呼~走吧”
甘斯兰踩上第一块岩石向上跃起,抓住斜坡的一处凸起,在登山的前段历程要尽力把魔法的价值发挥出来,到了山腰时会很影响释放,到了后半程就几乎完全依靠徒手上了,因为魔力会随氧气的稀释而减弱。
在魔法的加持下,甘斯兰很快登上了半程,眼前是一小块较为平坦的雪地,在这个临界点,天空开始降雪。
甘斯兰在这里停顿了一会儿,加护已经完全发挥价值了,可以很明显得观察到二人身上略略蠕动的光芒,在雪不经意间落到身上时会立刻消融。
甘斯兰的衣服稍显破损,右臂的衣物已经摇摇欲坠,在那下面是负伤的洁白肌肤,让人不禁惋惜。
事实上,甘斯兰体内的魔力已经消耗很多了,再加上高度和温度的压制,这意味着剩余的半程要徒手攀登,想到这一点,甘斯兰为了滕出抱着婴儿的左臂,他扯掉右臂的袖子和背巾,勒过一条肩,用背巾从婴儿的“小床”中央穿过,打了个死结。
为了确保牢固,甘斯兰特意把小婴儿卷起来,再用剩余的部分紧紧斜绑在从肩至胯的部位。
甘斯兰曾经向其他骑士们学习过「缝合」魔法,虽然与自身的原魔法不符,但多少还是会一点的,用在这里肯定不成问题,背巾与胸前的衣物部分融合。
确保万无一失,甘斯兰再次启程,他站起身,闭上眼睛,轻轻呼了一口气,在白雾的诞生之时而被冻结,甘斯兰睁开深蓝色的双眸暗自鼓劲道:
“度过这道难关,我的夙愿就完成了吧,那么,可不能认输啊!”
于是,双手同时攀上光滑的岩石,寒风猛烈地吹刮着,在山谷中回弹的声音如同野兽的怒吼,纵观全山,甘斯兰的身影随视野的远离而显得渺小。
“呵啊!”
手掌被锋利的岩石划破,脚下是万丈深渊,如果坠落,那将万劫不复,因为现在,魔力已经离甘斯兰远去了,近乎垂直的峭壁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摧毁二人的生命,加护的力量大部分在保护婴儿,甘斯兰的身体逐渐开始发抖,上下牙齿碰撞而发出频率极为规律的声响。
雪花肆意翩跹而舞,前方根本就是一片绝望。
左掌的鲜血被冻住而丧失活动能力,就这么僵持吗?
不——
甘斯兰用牙齿撕咬掉围巾的一部分,左手的伤口被其覆盖,虽然没有固定,但已经不会轻易脱落了。
简单处理后,甘斯兰试图够上一块岩石,视线摇晃、模糊,手指开始抖动充血。
一声嘶吼,他还够到了,全力把身子向上挪动,脚踩进碎裂的岩缝,目光死死盯紧纯白的彼方,一片白茫茫的单调让甘斯兰出现了雪盲的迹象,黑影快速聚拢,脚下岩石断裂,双手失去依靠,伴随几粒碎石滚落,身体就这么坠落......
“——!”
在死亡吹响号角的前一秒钟,甘斯兰拔出长剑,锋芒刺穿岩石,右手紧紧抓住剑柄。身子完全悬空,这不可摸索之感,与死神之镰尚有一线之隔。
如剑般锋利的寒风划过少年的脸颊,那目光似乎呆滞,要落空了,一切都将销逝。
他是一个坚韧的骑士,但同样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哪怕经历过再多磨难,那小小的身子又该怎样去承受,在山谷中动摇,二人都在死亡彼端摇摇欲坠。
甘斯兰哭了,自己已经是第三次流泪了,或许是最后一次。
王国的覆灭场景在其心中浮现,纵使身体随着风的方向而摆动,无力僵硬在临终前想到的仍然是祖国啊,多么伟大的少年。
成长在温室的花儿头一次与凋零相离如此之近,照常理来讲,应该无力才对啊,但这是承诺,对自己的恩师和王国的承诺,甘斯兰一生最大的使命,将婴儿抚育成人。
“对....啊...,我决....不可以在这认输——!”
“呀啊——!”
肌肉猛然爆发,魔力突破低温的极限包裹全身,伴随嘶吼与吟唱,甘斯兰的身体向上跃起,剑被拔出岩石,一束红色的光牵引了甘斯兰,与其血脉中的魔力相呼唤后,在死亡间打破了加护「极寒之息」,而转化为更加强大的「极冰」,原魔法的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不明白红色光芒的来历,只知道现在得救了,唤回意识后,甘斯兰攀上带着坚冰的岩石,在这上面,一切都变了——
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惊奇之余,甘斯兰不禁回头。
“——?”
原来的路不见了,仍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跟本就不是山顶,甚至确定过攀爬的岩石居然只是一小块凸起。
“奇怪......山去哪里了。”
不管怎么张望都找不到尽头,连让自己前不久前险些丧命的峭壁全都化为平原。
别说下山的路,连上山的路都凭空的消失了。
确认婴儿无恙后,甘斯兰决定好好研究研究。
这一带的魔力极其泛滥,比地面上都要强几十倍,好像稍稍点燃就会炸毁整个雪原一样。
甘斯兰抓起一把雪,融化得速度就如同普通的雪,甘斯兰开始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站起身后,抬眼张望,在雪原的远处,似乎有与单调的白色突兀的彩影,其名为——建筑?
“那是.....房子吗?”
带着疑问前行进,连天的颜色都是白茫茫的,出现这种颜色绝对不正常。
不觉间,踩下的脚印像是被抹平而看不出痕迹,前行的脚步很慢,但是,它好像在与之靠近,双手向前摸索,失去视觉,当白色的影子席卷整个眼球,甘斯兰向前跌倒。
“唉,真是倒霉,在雪地上都能……?”
当把膝盖上的雪拍掉,越过红线居然变成尘土落到地面;把头抬起来,甘斯兰发现天地颠覆了。
——这是硝烟四起的战场。
熟悉的战火气息,远方的士兵拼命嘶吼,刀刀见血的无情战斗,
这恐怖的景象毫无遮掩地映入甘斯兰的眼里,反射着这光芒。
“......这不...可能啊?”
带出虚弱的气息向前挪动步子,余光骤然发现...
“啊!——”
巨大的地龙径直向甘斯兰冲过来,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在一瞬间下意识用右手臂挡在脸前,伴随震穿地面的声响结束,它从甘斯兰的身体中穿过,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待思想稳定后,甘斯兰长舒一口气,但在这一刻过后,天空上突然飞过一道魔法碎片,而那个方向朝向甘斯兰。
蓝发骑士拔出腰间的剑,在手上漂亮地甩了一圈,劈向魔法碎片,却如同虚幻般,剑的身子没有阻力从那中间穿过,阵阵浓烟翻滚,没有感受地目睹着它穿越胸腔在身后爆炸。
目光呆滞,挪动脚步,甘斯兰看着形同虚设的身体不禁做出猜想:
“这是,幻境吗?”
咂咂嘴唇,手想确认婴儿是否安全,却什么都没有触摸到,好像情理之中般叹了口气。
“这是地狱吧,算了,我有尽力过...”
甘斯兰坐在碎土地上,双手抱紧双腿,看着连天的硝烟,不禁让内心觉得混沌,眺望远方的惨烈战斗却只能叹息。
虽然明白是幻境,但给予自己的感受竟如此真实。「龙」扇动巨大的翅膀哀鸣着宣告战争的惨烈,听到这般声响,甘斯兰握紧了拳头。
“既然这样,就凭我这微薄之力结束之场战争吧!”
甘斯兰的瞳孔已然丧尽理智,早已失去骑士该有的风度,他从地上站起,点燃身体中的原魔法,他打算引爆自己,当无所安身的加护全部涌现冲撞,这里必将成为废墟。
他一跃到战场到不远处:“艾尔·芙...?”“那边的小哥!”
吟唱被打断,甘斯兰疑感地追寻声音的源头。
转过身,那之后是一个坐在地上的蓝发战士,正用着复杂可悲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而这人正是
——阿斯特.雷格洛斯。
甘斯兰抬眼看着阿斯特,这时才不留余地得以观清全貌,蓝色的头发不加打理地搭在肩膀上,有些微卷的样子,在盔甲的束缚下,男子的身材和相貌用美青年来形容丝毫不夸张。
“你怎么在这里?,你看得到我吗?”
“笑话,这么个活人怎么就看不见,你要释放这种自杀式的禁术是要毁人毁己吗?”
“不是的……”
“别再说了。”
甘斯兰被打断,男子叹了口气再次说道:
“你比我更勇敢,比我更配得上「剑圣」的名号”
男子低头掩面向甘斯兰道歉,而甘斯兰则皱起眉问道:
“你是剑圣?”
“正是。”
甘斯兰大叫着提问,而地上自称剑圣的男子表现反而很戏剧化,摆起手表示无奈说道:
“我还以为那个家伙搞的所以人都知道我是「剑圣」了”
“那个家伙?”
“一个银发神经病而已,不用管。小哥,别自杀,也别杀人,咱们一起逃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