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的士兵站岗依旧,只是换了张面孔。
接近正午,骄阳当空,其中一名士兵卸甲回府,换岗的士兵迟迟未到,只剩一个瘦小的青年临职,他尝试提起几次槊都是以失败告终,摸了摸自己如火柴般的手臂叹了叹气。
陆续有百姓提着瘦瘪的包袱离开城门,那名士兵感到怪异,但不敢多加盘问,他大概是刚入军营,还不会老兵的那几板斧。
朱重明蹲在巷子里歇息,看着太阳的偏移,他愈发紧张,盯着眼前的房屋开始发呆起来。
此时他身后窜过一道黑影,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轻轻捻了一下他的背,如飞兔般转到朱重明前面。
朱重明一回头,看到啥也没有,暗自叹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
再回头就被吓了一哆嗦,笑道:“吴召南,你干啥呢?吓我一跳。”
吴召南顷刻间就跪了下去,故作委屈道:“鬼神大人,我看你在这心不在焉,想陪你玩会嘛。”
朱重明走过前去拍了拍他的背,“起来起来,不要叫我鬼神大人,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少岁呢?17?18?”
听到朱重明的指示就乐呵呵地站了起来,“嘿嘿,鬼神大人,我年龄20了。”
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一颗头的吴召南,朱重明好没气道:“都说不要叫我鬼神大人了,看起来挺年轻的嘛!年龄却和我一般大,也对,你也是有孩子的人。”
听朱重明说完后他眼神恍惚,开始发窘。
朱重明幡然醒悟,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自怨道,“抱歉,我嘴性愚钝,不该提这个。”他在心中不停指责自己,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敢归罪于大人,是小人心志不定,受心魔困扰。”
“紧接着他又说:关于这件事,鬼神大人,思虑良久之后,我觉得人生各有命,道法自然,上天安排这件惨案是为了觉醒我的抱负,是为了跟随您而打下的铺垫,我也就释然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鬼神大人,叫我重明兄就好。”
“好的,重明大人。”
朱重明拍了拍他背,顿时捧腹大笑一脸无奈的瞥向天空,“不早了,我们先去森林吧。”
霎时间吴召南由呆滞变为兴奋的面孔,他期望着未来,终有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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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面色愈发紧张,手上拿着的腰刀抖地厉害,许多民众结伴而出城,致使他敢言不敢怒。
朱重明看着这的场景脸上挂着一分诡异的笑容,对着身旁的吴召南轻声道:“我吸引注意,你绕到他身后,我待会给你使眼色,你就下手把他击晕,注意不要伤到他要害。”
吴召南强忍笑意如履薄冰地走到士兵后面,他还在注意出城的百姓以及不怀好意地注视着他的朱重明。
只待朱重明狂眨眼皮,吴召南迟钝了一瞬,然后俩人笑容诡异,士兵愈发感到不对劲,猛地一回头,吴召南悍然上前将他击晕。
待士兵昏倒时,两人就如饥虎似的把他的装备搜刮了下来。
这士兵的装备倒是齐全,飞碟帽、红色布面甲,以及一把椅在墙上老掉牙的长槊,还有一把足有三尺之长、刀体较窄、刀身微弧被布皮裹着的腰刀。
朱重明套上盔甲,又把刀别在自己的腰间,长槊则让吴召南拿走。
扒下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比朱重明都还要瘦弱,真不知他是如何装备起如此厚重的装备的。
看着这一瘦弱青年身上伤痕累累,他们也余心不忍,也深知官宦的残暴,就将他扛起一起出门了。
护城河上漂浮的尸体看起来像是换了一匹,尸臭味还没刚来时重,大概是近些日子死在这的,朱重明看了几眼就走了,此时的他已经对这类事物有了“抗体”了,不再惧怕了。
投奔朱重明的百姓身份职业可谓各式各异。
有推着尸车的送葬人,不过推车已经改为盛放包裹的运输车。
有带着黑兜帽的店小二,甚有手握算盘的掌柜、以及锄农、纤夫、渔夫、樵夫、山民之余、甚有拿着竹撰书籍的书生、最令人噤嘘的是——居然还有三名破甲残矛的士兵。
在这数十人中年龄层出不穷,最大的也有四十有余,最小的年仅七岁,会武的自然就不缺了,但唯一不足的就是这帮人几乎都是面色憔悴、瘦骨伶仃。
“鬼神大人来了。”
看着朱重明走过来,对岸的人就逐渐放下手头上的事物、打断了彼此温馨有笑的闲聊,待朱重明抬头望向他们时就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吴召南倒是干脆,直接把卫兵扔在地上,随后自顾自跪了下来。
本来热闹的场景霎时寂静了下来,朱重明顿时觉得自己是大反派一般,横竖都不是,赶忙喊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见到我不用行跪拜礼再说我又不是你们的父母,免礼免礼,快快平身。”
对岸有一名青年低着头回应道:“那怎么能行,您救了我们,是您把这场火灭了的,我们待你已然如父母一般。”
听到这话自己却疑惑之云不断浮现,他对火灾没有印象,只是感觉那晚睡得特别安详,但自己也不好再询问。
“是啊,是啊。”一旁随即有人加与附和。
朱重明一时真不知如何是好,“那你们暂时把跪拜改为单膝下跪,加以抱拳敬之,如何?后事如何有待商榷。”
看到场面尴尬,吴召南先行单跪之礼,呵道:“大人都发话了,你们还不快动身?”
就这样寂静的场面又重新打破,又喧闹起来了,看到这样朱重明松了一口气,想着待会的决策,毕竟现在离未时(13时)已经不远了。
落叶阔叶林下他们汇聚一处,此时若有官军经过他们必定会被以诛而杀之。
朱重明看着时候快到了、河对岸也没动静了,便吩咐吴召南吆喝大伙到树林深处。
待找到一处树木密集,无忧官兵之处时,人全部站在朱重明面前时,他们便极其默契地行单膝下跪之礼。
“我们既已至此,劝导之类便无需多言,我们会聚一地目的想必都是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两字——反抗!”朱重明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京城方向。
“依靠我们这么一点人力当然是不足以与朝廷扳手腕的,所以我们要——”
“大人。”一名书生激动不已,一时没忍住,打断了朱重明的话语,看自己行为如此无礼,不免羞怯。
“好!请畅所欲言。”
“自古以来,崛起无非就是天时地利人和,说来只是短短三要,可哪要素都难以掌握。”书生看着如此多的人注视着他,自然是很紧张,满头大汗。
“且续说。”
“那粮食,事关发展之根本;盐铁,掌天下山泽之货,关市、河渠、军事之事,一资邦国之用。”
一旁的汉子都笑书生痴傻,“哪鸟战略,待我一板斧砍的那群鸟官嗷嗷叫,力气才是王道。”
“你...”书生急得脸红。
汉子一出声场面再也控制不住,纷纷嗤笑起来。
“书生说的在理,汉子的话一半对一半错。”朱重明只听懂了大意,但不好意思再细问。
“我帐下有像汉子一样如强壮豪勇的人才便不愁谋天下之资,但光有勇猛还是不够的,要有创业之本。”
书生对着汉子“哼”了一声,汉子也傻笑挠着头,不解之惑如水如云,“俺也不管嫩些。”
“就依书生之言,首先我们要解决的就是粮食的问题,其次以后再做考量。”
正当朱重明话音落下的时候人群中又发出了一句疑问:"那我们去哪搞粮食呢?"
“问得好,我们揭竿目的就是为了推翻这腐朽王朝,可王朝之腐又在何因?那不正是士绅官僚们之迂腐、之贪婪?我们正是要铲孽扶贫,粮食就先从攻地主夺取!”
书生问道: “大人,那地主手上也有家丁,但这不难对付,重点在于官府的士兵,我们前去劫粮官府可能会应地主之愿出兵剿匪,到时可就麻烦了。”
“这就更不必担心,我们行走于山林之中,徘徊于阡陌之间,迂回游击,义勇忌贪,况且明军主力尚在辽东九边、浙江及其河南之境,我们面对的只不过是装备稍比我们精良、士气远不及我们的乌合之众罢了。”
紧接着还未等书生开口他又说:“而在攻击地主之前我们队伍要进行规划,训练要跟上,要不然还是一群空有士气的布衣,根本无法反抗,而这时的粮食就要靠我们自己攥取,待时机成熟执行计划。”
书生边听边思绪些什么,待重明说完后一刹那,他如醍醐灌顶一般,也不问如何获取当下的粮食,他知道大人自有良策。
拳落掌心最先应和,其余人也不懂啥叫谋略就纷纷附和了。
“对了,书生姓甚名谁?”
“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