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君端着茶小心翼翼的敲开了刘盈的房门。
此刻,刘盈卷着书轴,正倚靠在床沿,有意无意的翻看着。见淑君进门,瞥了一眼,淡淡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端着茶碗的手有些颤抖,淑君的心跳的厉害。
不敢正视他,淑君只看着手中的茶杯,低低道:“方才见府上有公子爱喝的茶叶,忍不住就,就泡了杯。”
感觉到淑君的异样,刘盈干脆起身,走到她身侧。
今日的淑君,着实异于平常。
纤瘦的身体包裹着薄如蝉翼的丝裙,淡淡的浅紫色,轻薄的仿若能透出骨肉一般。再看向她的发髻,俨然是精心梳理过的,就是平常,她也只是挽一根发簪而已,莫说此刻即将就寝。
自她进屋,便带来一室清香。起先,他还以为是那院子里的夜花,可此刻靠近她才知,扑鼻而来的香味正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了解的淑君,不善打扮,更不喜擦脂抹粉。
今日这是怎么了?
“公子,茶,茶要凉了。”
注意到她略微颤抖的身体,刘盈不免有些担心,拾起椅背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接过淑君手中的茶碗,刘盈转头,道:“夜里凉,还是多穿一些。”
“不,不冷。”淑君轻轻一笑,便褪去了刘盈给她披上的外衣,“公子,喝茶吧?”
此刻的淑君,眼眸含笑,白玉一般的肤色在烛光下透着隐隐的红,娇羞的脸庞摄人心魄,刘盈忽觉有些发晕,撇过头,不再正视她。
“淑君,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淑君等公子喝完茶再走。”
无奈,刘盈只得端起茶杯。
而当茶水即将入口之时,门被一股大力推开。
猛然的一记巨响,刘盈同淑君一同向其看去。
黑夜里的白衣越发显眼,而此时吕珺佑的俊脸,冰冷的使人窒息,看向淑君的眼眸,似是毒刺,仿若要将她吞蚀一般。
本就紧张颤抖的淑君,此刻更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颤抖的身体若秋风下即将凋零的树叶。
最后一丝勇气亦被打碎了,碎得彻底。
淑君本同刘盈一般清明的双眸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只觉浑身无力,她想逃,却使不出劲。
他定是发现自己了,那他是不是也会知道了?
自己竟是如此无用。
刘盈未说话,只走过去扶起跌倒的淑君。
“刘公子,茶凉了便倒了吧,喝了亦不受用。”
吕珺佑的声音被风吹散在夜里,却狠狠的击在了淑君心头。
他果然知道了。
“多谢吕兄关心。”
望着怀中的淑君,刘盈终是明白了。
傻丫头。
他再一次给她披上外衣,轻抚了抚如墨般的青丝,悠声道:“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未再回话,淑君只裹紧了衣衫,像是要将它揉进体内一般,拽紧,趁着夜色跑了出去。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没有怪我,他居然没有生气。
月散着淡淡的白光,石子小路在月下一明一暗,淑君漫无目的的跑着,吕府的庭院足够大,她跑了很久,直到脸上的泪风干,足下已无力再撑起,她跌坐在地上。
高低不平的石子,隔着薄薄的衣料直戳她的皮肤,硬生生的疼,可她毫不理会,此刻,只有借着外在的疼痛才能减弱她心间之殇。
琴声,她又听到了琴声。
似是有魔力的琴音,淑君起身,巡音而去。
月下孤灯,那个俊朗挺拔的背影,是他?
是他,是他坏了她的计划,是他,将她最后一丝勇气打碎,连带着她的自尊一起,狠狠的,尽是因他。
她应该恨他的,她应该转身的。
可是,她却伫立在原地,闻着他的琴声,望着他的背影,带着痴,带着念。
她恨不起他,她喜欢看到他,纵使他那般伤害自己。
“为什么躲在暗处?”
淑君一怔,他是跟谁说话?
“出来吧,你应该有话跟我说。”
在确定他确是在同自己讲话后,淑君犹豫着上前,站在了孤灯下。
“你何时发现我的?”
没有回答,吕珺佑收了琴,转身。
犀利的墨瞳对上淑君的明眸,道:“为什么下毒?”
淑君连着摇头:“我没有下毒。”
吕珺佑侧身,将脚边一团乌紫的东西扔到淑君脚边,冷道:“这是躲进厨房偷食的白猫。”
淑君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喉间发出颤抖的声音:“它,它食的……”
“没错,就是你不小心洒落的半包粉末。”
淑君脚下一软,无力的靠在了身后石柱之上,姣好的面容失了血色。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太后给的么?为什么会这样?
淑君不敢置信的望向吕珺佑,他漆黑冰冷的视线一如之前。
那明明只是情药,为何会变毒药?
天哪,那如果今日没有吕公子,此刻……
她已不敢回想,身体靠着石柱一丝丝下滑。
“为什么下毒?”
淑君抱着头,拼命拼命的摇着,嘴里重复呢喃:“不是我,不是我……”
望着神智已显混乱的淑君,吕珺佑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月影稀疏,吕珺佑静静的坐着。
微风夹着深夜的寒气,吹在淑君的身上。
瘦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似是受了惊吓,瑟瑟颤抖。
良久,风大了,孤灯终是在忽明忽暗间熄了。
吕珺佑起身,抱起那团已经入梦的身影,转身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