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五年十二月,持续四年之久的楚汉之争终以项羽自刎乌江而落幕。
这一战,韩信发挥的作用不容小觑,但英雄无善终,功高震主,自是为刘邦所忌讳,次月,刘邦就收了他的兵权,改封他为楚王。
汉六年,韩信又被告谋反,遂贬为淮阴侯。
汉十年,太后联手萧何,将韩信骗至长乐宫灭口,诛三族。
那一夜,韩府燃起的熊熊大火,使得整个淮阴县沉浸在了一片晦暗萧索之中。
火海中的哭泣声,哀嚎声,求救声,幻化成一曲悲壮的哀歌。
不多久,自火海中爬出一名已近焦黑的妇人。妇人怀中紧紧搂着一团雪白的物体,那定是于她极为重要的,因着即使她已无力从地面撑起,也要拼尽了全力将自己半边的身子腾空,好让怀中那团雪白不触及滚烫的地面。撑在地面的手臂已被磨去了一层皮,血淋淋的一片,指甲中亦嵌满了被血染红的泥土。
终于,她爬不动了。
见她屏足了气,倾力将怀中那团雪白推出。
那团圆鼓鼓的雪白物体自地上滚了几圈,便舒展成一个人形,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眉目清明的女娃。
妇人趴在地面,朝着正从不远处跑来的男娃伸出手臂,似是想开口,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咽了气,可嘴角却清晰的印着一抹笑。
“娘亲……”那一瞬,年幼的女娃似是也感受到了生离死别,哭喊着朝那已经断了气的妇人跑去,可才起步,就已经重重的摔了下去。
“瑛儿……”男娃冲过去扶起女娃,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道,“瑛儿不哭,以后,我来保护你。”
说罢,男娃抱起女娃,慌忙逃离这座让人不忍直视的火海,那悲戚的呼喊声,让人不寒而栗,而浓厚的烟雾以及炽热的高温,他只觉再多呆一刻便会被拖进去一同化为灰烬。
跑至树林,温度骤的变凉,这里没有凄厉的惨叫也没有呛人的烟灰,只一地的落叶与断枝。
男娃脚下已几个踉跄,却未见他有半分半毫的减速。
夜已深,长时间的哭泣令年幼的女娃失了体力,趴在男娃的肩头沉沉睡去。
漆黑的林间,偶尔传出几声咕呱怪叫,伴随着类似鸟儿扑腾的拍翅声,一瞬间,竟显得有些骇人。
男娃的步子急又迅,脚下枯枝被踩断的噼啪声和着他急促的呼吸,在这无人的黑夜更显紧张局促。
他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女娃,抱着她的手臂更用了一倍的力,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怜惜,一丝坚毅。他知道,从今以后,她的生命中,唯剩下他。
这一夜,没有月,林间的路高低不平,仅一瞬,他的脚下被碎石所绊,重心不稳朝前倾出,怀中的女娃顺势被甩出,而他也自斜坡滚落。
一瞬间。
树叶似是被倾注了感情一般,随着林间忽然刮起的风肆意摇摆,整个树林中不时回荡起男娃滚落时那一声稚嫩的呼喊——“瑛儿……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