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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
陈樾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来,餐厅里所有人都往她的方向看,孙亦余一把把她拉下来,她挪挪屁股不敢置信地问:“卧槽,为什么给你啊,宋章宇我记得跟你关系没多好吧。”
“是没多好啊”,孙亦余心虚地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说是他遗嘱写了财产给我,估计投飞镖投中的我吧。”
“你们最近几年联系过吗?我记得你毕业同学聚会都没来,跟班上同学关系不怎么好吧。”
“没联系啊,怎么可能联系。”
“那你收了吗?”
“我不知道,暂时没收,我说让我考虑一下。”事已至此,孙亦余已经从曾经喜欢过的人逝世的冲击中冷静下来,必须面对有一笔财产要不要继承的现实问题。
“收啊”,武东辛拍桌而起,又收获一波关注:“凭什么不收,他自己给你的。”
“不是啊,我们非亲非故,我用什么身份收。”
“你管用什么身份呢”,武东辛气得连饭都吃不下:“给你就是你的,你不会蠢到放弃吧,你是什么百万富翁是不是。”
“就是啊”,陈樾帮腔:“你现在那工作吃力不讨好,就回来呗,跟我们在一个城市,有房有钱,随便做点什么工作,咱们每周出来聚餐,不是好得很。”
“你来,我就把现在租的房子退了,咱们可以住一起”,武东辛已经盘算未来的美好生活:“你是说他给你新万达边上那个别墅吧,我有车,出一点房租,咱们水电费平摊,每天都能厮混。”
孙亦余想反驳两句,但说实话武东辛说得没错,她自己也清楚,如果真想当圣人不会找武东辛和陈樾商量,直接拒绝就行。
客观来说,她需要这笔钱,只是暂时跨不过宋章宇和她纠葛的这道坎。
“再说吧。”
孙亦余头脑乱糟糟的,岔开话题。
武东辛虽然说话直,看眼色却很快,知道孙亦余不愿多谈:“我说你最近运气太好了吧,躲雨碰到帅哥,在家躺着也有人送钱给你。”
“对啊”,陈樾聊到帅哥眼睛发光:“我在饶县那么久,天天来金龙岗乱晃也没碰过帅哥。”
“帅哥看见你那么饥渴的眼神早就绕路跑了”。武东辛逮着机会嘲笑陈樾这条颜狗。
“我告诉你们”,孙亦余调整心情:“我昨天看到他的时候真的倒吸一口气,心脏骤停懂吗。”“凭什么只骂我”,陈樾不服气:“你看孙亦余内样比我饥渴多了。”
“人家孙亦余铁树开花骤停一次,跟你这种日经****可不一样。”
“滚吧你”,陈樾一巴掌甩武东辛胳膊上,手指头差点被她拧断,俩人闹了一阵才回归正题:“我要把帅哥照片打印出来全城通缉。”
“不要你的傅可柏了?”孙亦余揶揄。
“让他滚”,陈樾一副痴汉表情,从手机相册里调出照片:“要有比他帅的,老娘早吹哨换人了。”
“肤浅”,武东辛把桌上所有菜扫干净,满足地摸摸鼓出来的肚子:“我爸叫我下午陪他去应酬,兄弟们晚上见。”
“你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吃饭,也不怕噎着”,陈樾伸出手打算摸武东辛的肚子被拍回去。
“不劳您费心”,武东辛站起身,背着她新买的名牌包包:“撤了啊。”
陈樾目送武东辛离开,过了一会才回过头,把杯子里剩余的饮料喝干净:“我感觉武东辛又胖了。”
孙亦余看着一桌油都没剩的空碟子,叹口气:“就这么吃怎么可能不胖。”
“你呢”,陈樾不打算放过她:“我可不信宋章宇临死前遗产没处放,投飞镖选中的你。”
“宝贝”,孙亦余打哈哈把手搭在陈樾肩膀上:“人要学会装傻。”
“你真不想说就算了,我不会刨根问底”,陈樾表情并没有随之变轻松:“我知道你其实挺不爱跟人分享情绪的,只是平时我没少拿自己的事烦你,希望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对我说。”
孙亦余差一点就想把高中对宋章宇的感情还有这么多年一直被梦境所困的事全部说出来,最后张了张嘴还是说:“知道。”
倒不是多难以启齿的事,就像陈樾说的,她真的很不喜欢分享情绪,有些秘密她希望一辈子只有自己知道,说出来就没有安全感,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本来说好三个人去看电影,武东辛被她爸爸叫走,傅可柏又临时加了一节健身课,孙亦余昨晚没睡好,就跟陈樾商量了一下各自回家补眠,晚上再出来吃饭。
这一补眠直接补到晚上七点半,陈樾电话轰炸到第七通,孙亦余才接起来。
刚“喂”了一声就听见对面嘈杂的蹦迪声。
“醒了没啊。”
陈樾扯着嗓子喊,立马又被喧闹的音乐盖住。
“我应该说什么”,孙亦余翻个身:“显而易见是醒了。”
“再不接电话我们要找个王子吻醒你了,snowwhite”,陈樾嘴欠:“知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吗。”
“太累了,你们在哪,我现在出来”。孙亦余还没完全清醒,打了个哈欠。
“等下,我把地址发给你。”
陈樾把定位发到群里,又发了个张阳惠子和武东辛随着音乐疯狂甩头的视频,孙亦余还没看完视频就被撤销,给她笑清醒了一点。
酒吧叫老舍,店刚开那会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说是店铺名和著名作家重名给作家带去不好的影响。
文学爱好者们上门找茬,老板委屈地表示自己回族人,就姓舍,绰号老舍,这事还闹上当地新闻,免费赚了波广告。
老舍的名字看起来文艺清新,其实是家燥到不行的闹吧,老板自己调的酒也偏烈,酒吧因为居民投诉搬迁了两次,最后定在现在这个金龙岗最偏僻的弄堂里。
孙亦余收拾好边乘电梯边给陈樾发消息:“给我点两瓶啤酒就行,别先斩后奏点些烈酒到时候道德绑架我。”
陈樾马上回复:“你喝啤酒,到时候全酒吧一起鄙视你。”
“我无所谓”,加上微笑脸的emoji。
还在酒店大厅就听见外面的争吵,孙亦余看见酒店对面的涂鸦墙下围了一圈人,靠近看见个中年妇女抱着三轮电瓶车,车里是一筐筐西瓜柚子。
“跟你说几遍不要在这边摆摊,听不懂人话啊”,穿着制服的男人控制不住音量大吼,估计是城管,金龙岗本来人就多,周末这个时间点几乎半个县城的人都在这条街散步。
“好声好气劝你你不听,骂也骂过了你不听,我现在给你开罚单,罚你的钱,行了吧,我看你下次还要不要在这里摆摊子”,男人扯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中年妇女慌忙摆手去拦他。
“你不要在我这里这么可怜样,大姐”,男人一副抑制不住委屈的样子越讲越大声:“我也可怜的,我家里也上有老下有小的,上面要求不能摆摊子,你要跟我对着干,我的工资也是会被扣的呀。”
还有红棚子的时候城管跟这些摊贩关系都很好,晚上收工就在红棚子坐下吃点夜宵,喝喝酒聊聊天,回家顺手买一袋乡下运来的新鲜水果。后来县城管制,这种城管和摊贩的矛盾层出不穷。
孙亦余高中还见义勇为进过警察局,当时一个城管和摊贩起矛盾,作势要打人,孙亦余大喊一声拦下城管。录笔录的时候,杨羽托熟人帮忙打点,出来后就打电话把她骂了一顿。
“你这么有能耐,你一个人在饶县要是被寻仇了怎么办,一个小姑娘,那么多人都不管就你那么有正义感呢。”
杨羽在电话那头轰炸,孙亦余想到进警察局时被那个拦住的城管死死盯住的样子也觉得后怕。
想起这件事有点好笑,自己还有过这么有正义感的时候,现在就算认识但不熟的人遇到麻烦她可能也会悄悄逃跑置身事外。
好在这名城管只有嗓门大,没有动手的意思。
中年妇女突然扑通跪下来,抱住男人的大腿,终于开口说话:“我这么多年都是干这个的呀,你们突然说不让摆摊不是断人生路吗,领导,要不这样好不好,我以后看见你们穿制服的就跑,一定不出现在你们面前,求你别没收我的车。三千多一辆,我们全家吃饭的工具啊,我没读书,什么也不会,就只能摆摊赚点钱,领导,你通融通融吧。”
妇女哭得动容,周围看戏的人都开始和稀泥,孙亦余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件事,两方都没错。
收到陈樾发的消息:“你从上海走过来吗小姐?”
关掉手机打算离开,世间百态有看不完的热闹,一转身,熟悉的面孔就站在六米远的隔壁街道,表情默然看着发生的一切。孙亦余看见他的刹那和他对上了眼神,再看也还是心跳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