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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太阳照旧升起

签订了并购协议之后,燕柔壮着胆子过了几天挥霍的日子,请大家吃了几顿大餐,还一起去郊外景区来了个“团建”,还拿出兩万给大家发“奖金”,毕竟天堂移民社是大家共同打拼出来的,为此还给五个人定制了一套绣有“天堂移民社”的套装,雄心勃勃地发誓要做大做强。结果几天就花了好几万,燕柔心疼不已,但是也更有斗志了。

贾正一恢复意识后,不肯承认自己说了什么话,燕柔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谁知道,时间过了一个月,大爱却没有像合同承诺的一样给他们派单。还是靠着社区的联系,才接到两个个孤寡老人的业务,预算少得可怜。

燕柔计划把老人的葬礼放到大爱自己的告别厅里举行,既然大爱承诺了资源共享,那自然不能浪费。结果,她打大爱的预约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什么情况?”燕柔心里犯嘀咕,“算了,我们直接把人拉过去吧。”她和贾正一、孙宝兰开着车往殡葬园区走。

没想到,还没到大爱殡葬园区的大门,就远远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口,个个怒气冲冲。她跑过去一看,大门紧锁。

“这怎么回事啊?”她随手拉了人群中一个愤怒的大哥,“大爱怎么关了?”

“你不知道吗?”大汉气冲冲地说,“大爱卷款跑啦!我们这些被并购的人被坑惨了!房子要被银行收走了!”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会也是被并购的吧?”大汉看着她,问。

“我……一个月前才签字,应该是最后一个加入的。”她心虚地说。

“哎呀,怪不得你不知道。你大概是还没收到这个,”大汉满口叹息,拿出一张律师函,“这是我们这两天收到的,你的估计也在路上了。”

燕柔一看,脑袋嗡地一声就炸掉了,律师函是银行发出的,大致就是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收到利息,按照合同,需要收走他们的抵押物——铺面。

“什么利息?我们的铺面什么时候成抵押物了?”燕柔不敢相信。

“哎,你真是天真。我们找律师看了,他们那合同里面有巨大的陷阱。台面上那些利润分成什么的,都是障眼法,真正的陷阱是那张单独的补充合同,签订方是个第三方金融机构,给我们的那50万块钱根本就不是什么并购费用,而是金融机构给我们的贷款,抵押物就是我们的铺面。大爱并购的丧葬团队,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有铺面。”大汉着急地解释。

燕柔懵了:“如果是这样,那这所谓利息是谁给的呢?”

大汉更加愤怒,“大爱一开始承诺会给我们派单,然后他们提成对吧?其实他就是拿那个提成去帮我们还贷款。谢小冬打的如意算盘是,只要大家都不停地接单,他就能从每个人的提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大家还利息,然后吸引资方不断投钱进来。但是,咱们是做往生者业务的,死亡比例就这么大,业务怎么可能说扩大就扩大呢?所以,他三个月没收到提成,咱们这个金融骗局就爆雷了。现在你看看,银行来收我们铺面了,谢小冬跑路了!”

“我们根本就不知情,凭什么收走我们铺面?”燕柔惊叫着。

“银行只认合同,款已经放出来了,才不管你们骗不骗局呢。”大汉骂道。

这时,有人号召,干脆冲进去,把里面的东西拿来卖了换钱。

大家纷纷点头,合力把大门锁砸了,推开门冲了进去。

但是进去却傻眼了——里面的东西早都全部搬空了,只剩空荡荡的办公室和告别厅。

燕柔浑身瘫软:怪不得谢小冬把东西还给她,原来是为了方便跑路。

”啊——“一声尖叫传来,徐巧跑进来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

贾正一愤怒地抓住她:”怎么回事!“

徐巧不停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谢小冬连我的提成都没给我。“

燕柔苦笑一声:”你花那么大功夫把我们忽悠进来,结果你也没好处?“

徐巧跌坐在地,大哭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还来不及崩溃,孙宝兰就接到一通电话:她母亲病危了。

燕柔一边崩溃着,一边驾了几个小时的车,一起回到孙宝兰的老家医院。

病房里,孙母的心电图有气无力地跳动着,看见进来的孙宝兰和燕柔,心跳稍微有力了一些。她紧紧地盯着孙宝兰,好像想说什么,但她又看了看燕柔,把话咽了下去。燕柔猜想或许自己应该离开,但刚要走,被孙宝兰拦下了。

孙宝兰已经泪流满面,说:“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她把耳朵凑近。

孙母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怕你老了没人照顾。”

孙宝兰说:“不会的,不会的。”

燕柔其实听到了,她俯下身对孙母说:“宝兰姨永远是我的家人,不管她还会不会成家,我都会照顾她。”

孙母已经说不出话了,她泛着泪光,微微地点了点头。不久之后,心跳变成了一条直线。

孙宝兰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给母亲办后事,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平时哭丧能哭出十八般武艺的她,现在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像被掏空了似的。

“我都不知道怎么哭了。”孙宝兰看着地上的母亲。这个小镇的人都喜欢把遗体先在家停灵三天,她把母亲的遗体运回家,在地上铺上凉席,用被子盖住母亲。

燕柔抱住她,她终于哭了出来,“我为别人办了那么多丧事,自己的母亲却这么凄凉,我太失败了,还不如我爸的丧事呢,至少当时燕大志来了。”

一听到这话,燕柔也忍不住了。她默默地坐在门口,端详着这个院子,原来这里就是孙宝兰长大的地方,它看起来好像30年都没变过。孙宝兰好像也没有试图去改变这一切,看起来,她好像真的从未为自己打算过未来,她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她平时只知道汇款给母亲,很少回来看一眼,看起来,母亲并没有把钱用来改善生活。

左邻右舍和亲戚们陆续来了。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落气炮”响完,孙母家的院子很快被整理出来。孙宝兰开始整理母亲的遗物,没想到,竟然在母亲的衣柜里找到了几套寿衣,她惊讶无比。

邻居的刘婆婆跟孙母素日里很要好,她早年也婚姻不幸,于是两个苦命人经常一起诉苦。

刘婆婆对孙宝兰说:“你妈早就觉得自己日子不多了,她不想打扰你,上半年起,就开始给自己置办后事了,这三套寿衣都是我陪她买的。这半年她生病,瘦得厉害,前面买的衣服大了,所以又去重新买一件。就这样买了三件。”

孙宝兰哭起来。这么多年她很少回家,觉得自己命途多舛,许多无奈,也或许是,觉得自己人生一塌糊涂,没脸出现在母亲面前。自己明明成天都在接触死亡与别离,却假装好像自己的母亲不会死亡一样。

这时,外面一阵喧闹。孙宝兰走出去,看见两个人抬着一副棺材走进来。刘婆婆说:”这也是你妈上个月自己预定的棺材,怕家里放不下,就先寄放在棺材店里。“

孙宝兰放声大哭,痛斥自己不孝,母亲是有多孤独,多不想麻烦她,才会自己给自己置办后事啊?

刘婆婆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说:“你妈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她觉得,你结婚两次,又没法生孩子,过得肯定也不好。”

孙宝兰有些无奈:“她可能也觉得丢脸吧。”

刘婆婆说:“你可别这么说,她只是怕你被别人笑话。”

孙宝兰叹气:“哎,结婚两次,一个孩子也没有,还是个给人哭丧的,笑话就笑话吧。她还给你说过什么吗?”

刘婆婆想了想:“说过,她想土葬。不然要棺材来干嘛?”

孙宝兰和燕柔都愣住了,这年头,谁能土葬啊?

“这……现在的规定是,不火化就不给开死亡证明啊。”燕柔为难地说。

“你妈的遗愿,你多少想想办法呗。”邻居婆婆有些着急,“对了,你妈连埋葬的地方都选好了。”

“啊?在哪里?”

邻居婆婆带着孙宝兰走出去,她手指着前方,越过一片碧绿的田野,远处有一座突兀的高压电塔。

“就在那个高压电下面。”邻居婆婆说。

“啥?!”孙宝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为什么啊?”

“最近咱们这儿也要拆迁了,我们看见以前的坟地都被平了要修工厂,那些没人祭拜的坟就直接被推平,连根毛都找不到了。所以,这两年咱们这儿死了人,都挑电线杆下面,因为电线很难拆迁被。”邻居婆婆说。

原来母亲就知道自己不会经常回来祭拜她,她不想成为挖土机的目标,死后都不得安宁。终究,还是因为自己不孝。孙宝兰很沮丧。

“对了,你妈生前一直说,她死后希望能打七天吊锣。”邻居婆婆说。

孙宝兰和燕柔特地出去逛了一圈,果然发现几乎每个高压电塔下都有一两个坟,看上去非常荒诞。

“你不会真的要把你母亲埋这儿吧?”燕柔感到有些惊悚。

孙宝兰疲惫地坐下,“其实,我离婚后,就很少回家了。因为我母亲怕别人笑话我,这么多年,我回来的时间很少。总之,尽管我是唯一的女儿,但我觉得,我跟我妈的感情一直都很疏远。”

“你妈为什么想要打吊锣呢?。”燕柔问。

“我也不知道,她心里好像总是藏了很多事。是啊,她为什么要打吊锣呢?那是消灾免罪用的,她又没有犯什么错。”孙宝兰说,“七天吊锣,那不得将近一万块钱啊?咱们哪有那么多钱,现在铺面都快保不住了。”

等邻居婆婆走了之后,果然一个做法事的人找来了,此人自称姓陈,大家都叫他陈师傅。

陈师傅见到孙宝兰,说:“你妈生前说了,要找我给她打七天吊锣。”

孙宝兰几乎是连推带赶把他驱出去了,“我们不需要,老实说吧,陈师傅,我们没那个预算。”

燕柔不忍,拦着她,“宝兰姨,你母亲既然提出这么具体的要求,那一定有她的道理。她生前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希望这样安排自己的身后事。”

孙宝兰沮丧地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又远眺着那座高大的高压电塔,心情烦闷。

燕柔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虽然咱们干这行的,第一遵从的是逝者的遗愿,但是,你是她女儿啊,你应该知道怎么对她才最好。消灾免难什么的,本来就是迷信,都是为了给生者一个安慰而已,咱们都是内行,不需要的。”

孙宝兰依然眉头紧锁。

随后,孙宝兰硬着头皮去找村委开死亡证明。村长当然拒绝了:“你都没火化,没人能给你开死亡证明。”

孙宝兰暗中递了个红包给村长,“村长,你就通融通融,我妈不想火化。”

村长怒了,“你这是什么话?火化是政策,你想让我们违规违纪吗?”说着便把她赶了出来。

孙宝兰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村长叫住了她,说:“其实这事不难办,你把母亲火化了之后,骨灰装在骨灰盒里,盒子放进棺材里,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大家都是这样的。但是,高压电塔周围50米以内都不能修坟,修了我们也要给你平掉。最近,迁坟通知已经下来了,已经埋下的,我们也会让家属处理。”

孙宝兰沮丧地回到家,直骂自己没用。同时也开始埋怨母亲,为什么要出这么难的题给她。

孙宝兰想倾诉,却发现燕柔也在愁眉不展,而且一直在手机上激烈地聊天。也难怪,大爱的那个事情足够让人崩溃,现在燕柔也是几头烧。

她开始收拾母亲的遗物。母亲已经没什么称得上物品的东西,她没有首饰,没有像样的衣服,那三套寿衣应该是她最贵的衣服。

但是当她收拾床的时候,发现枕头里似乎有东西。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厚厚一沓钱,上面写着“给宝兰”。孙宝兰泪如泉涌,然后看见还有一封信。

母亲说,这笔钱是留给孙宝兰的,知道她不容易,又没人养老,所以,她自己的葬礼自己准备。不过,打吊锣那个事情,请孙宝兰一定要替她办,因为她要赎罪。原来,母亲在结婚前,曾被外村的一个恶人强暴了,还怀了孕,她便把孩子打掉了。但是后来结婚后,父亲知道了这事,不仅不同情她,还觉得丢人,觉得母亲是个“烂货”,动辄打骂。这便是她常年被家暴的原因。

她知道,孙宝兰出走也跟家庭氛围有关系。如今,她只求能够在死后赎罪。不仅为了那个打掉的孩子,也为了丈夫的死。不过,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够惨了,希望她走的时候能够快乐一点。

孙宝兰百感交集,对着空气说:“这个钱哪是给我的,明明就是帮你付款用的。你辛辛苦苦存钱就是为了这个?你哪里有什么错?不值啊,妈,不值得啊!”

燕柔在外屋,难过地看着她。

院子里很快冷冷清清,母亲的姐妹也都早逝,她没什么亲人,孤独的老人,死后更是孤独。母亲的焦虑,她感同身受。

冰棺运来了,毕竟为了做法事,要在家停灵那么久。孙宝兰给母亲入殓好之后,请人抬进了棺材。还是那么冷清。

“算了,找陈师傅给她打七天吊锣,然后把她火化了吧。”孙宝兰说,她歉疚地看着燕柔说:“我一个人守在这边就好,就赶快回去,店铺的事情要紧。说什么也不能让银行给收走了,那可是你爸留下来的东西。”

燕柔说:“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天堂移民社,一个人都不能少!”

这时,一辆面包车停进了院子,车上陆续走下来了贾正一、万大元和老袁,他们穿着绣有“天堂移民社”的统一制服,走到灵堂中央给孙母鞠了个躬。

孙宝兰惊讶无比:“你们怎么都来了?”

“我叫他们来的,”燕柔说,“我们要给你母亲办一个顶级规格的葬礼。”

贾正一拿出两件孝服,喊道:“穿斩榱——”

孙宝兰吃惊地看着那厚重的孝服,斩榱是传统五孝服中最重要的孝服,是自古以来诸侯为天子、臣为君、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母、媳对公婆、承重孙对祖父母、妻对夫等至亲才穿的,那是天堂移民社多年的镇店之宝。

孙宝兰郑重地穿上了,朝母亲磕了个头。

见孙宝兰穿上之后,贾正一又拿出一套孝服,说:“穿齐榱——”

燕柔郑重地接过了孝服,认真地穿上了。孙宝兰的眼泪止不住了,因为齐榱是五孝服中的第二等孝服,是孙子、孙女为其祖父,祖母穿的孝服。也就是说,燕柔拿她的母亲当祖母了,也意味着,燕柔拿她当母亲了。

燕柔喊:“上辞生饭——”

万大元把一碗米饭和筷子端到灵前,随后放上一只煮熟的公鸡。

燕柔又喊:“子女点长明灯。”

孙宝兰蓄着眼泪,把长明灯点好,放在饭碗旁边。

老袁喊一声:“起灵棚——”他和万大元开始搭灵棚。

贾正一从车上拿起一个铜磬,站在棺材边,喊道:“铜磬一响,黄泉一亮,叩首——”

孙宝兰和燕柔一起叩拜在孙母的灵前。

随后,贾正一一按下音乐,隆重的哀乐声响起。

孙宝兰“哇”一声开始哭丧了,“妈——”她终于跪地不起,放肆长哭。

他们的隆重葬礼吸引了很多人进来,包括孙家的长辈。长辈在灵堂里巡视了一番,看见孙宝兰,说:“你母亲的阴宅找好没有啊?”

孙宝兰认出他是父亲的哥哥说:“多谢大伯。还没。”

大伯“哦”了一声,说:“你们家没儿子送上山,恐怕进不了祖坟哦。”

孙宝兰气得不行,正不知道怎么开口,燕柔站了出来。

燕柔说:“我应该叫大伯公吧,伯公,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孙家祖坟的位置,上等先生看星斗,中等先生看水口,下等先生绕山走,但是现在咱们利用现代高科技手段,结合GPS定位及卫星遥感技术,其实能看得更准。我通过分析你们祖坟的来龙、去脉,龙、穴、砂、水、明堂、近案、远朝,发现埋在那里对后代不利,就是后代人脑子都不太行。你的爷爷、爸爸,是不是都埋那里?”

大伯听得云里雾里,说:“当然都埋在那里。”

贾正一他们都在偷笑。大伯突然回过味来,骤然发火:“你糊弄我!”

孙宝兰说:“好了,大伯,祖坟有什么好稀罕的?我把我妈带回金州,找个公墓,没人认识她,还图个清静。”

大伯悻悻离去。

刘婆婆走进来,悄悄告诉她:“他都劝退好几个晚辈家属了,因为孙家祖坟那片地方快拆迁了,他不想让别人来分拆迁款。”

孙宝兰哼了一声,看来母亲在这儿,也没少吃苦头。

燕柔一听,火了:“宝兰姨,你是我妈,你妈就是我奶奶,让奶奶跟我爸葬在一起。这个地方,咱们不稀罕。做这行这么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丧葬是为人服务的,不是人为丧葬服务。”

孙宝兰跪在母亲的灵前,说:“妈,咱不埋在这儿了,不值得。”

燕柔说:“带回店里,我们自己为她打七天吊锣,祈福、消灾、拔罪、超度全部都做。”

老袁说:“我来建坛醮,上供、拈香、开坛、迎神、请水、荡秽、扬幡、宣榜、上表、放焰口等,我都见过你爸怎么弄的。”

孙宝兰给大家鞠了一躬,“谢谢大家!”

火化完毕之后,孙宝兰带着母亲的骨灰回了金州。

随后,大家和燕柔开始了另一场战斗。

燕柔给曾经在北京工作的熟识律师挨个打电话,被无数人拒绝之后,她抱起最后的希望,打给一个人——潘苏。潘苏听了她们的陈述之后,果断地接受了委托。

燕柔起初不太敢相信,她问潘苏:“你为什么肯接我们的案子啊?别人都不肯接。”

潘苏说:“没有你,我怎么可能和我爸和解?我打了这么多官司,说实话,对的人不一定能赢,因为你们要对簿的对手是金融机构,不是谢小冬,但我一定会帮你打到底。”

接下来的两个月,潘苏和助理们,以及天堂移民社的五个人,分头去挨个找那些和大爱签订了合同的受害者,说服大家一起联名控告大爱和贷款的金融机构。有的人退缩了,担心官司失败自己被列入失信名单,想自认倒霉;有的人损失不大,不想惹麻烦上身;有的人退无可退,才坚决和燕柔他们站在一起。

徐巧也拿出了很多大爱内部的资料,证明谢小冬一直知道这些合同的漏洞,属于诈骗行为。

经过几个月的博弈,法院终于宣布贷款合同无效。大家的征信不会受到影响,也不用再每月付利息。但是,因为大家签订合同后都实际收到了钱,所以,法院还是要求大家归还50万本金。很多人陷入了困境,毕竟,很多人早已把钱花出去了。比如燕柔知道的好几家人,用来给儿子娶媳妇了——毕竟搞丧葬的人太难找对象了。经过这场人祸,金州市的丧葬行业将面临一次大洗牌。不过,天堂移民社终究还是再次经营起来了——徐巧加入了他们,把自己曾经在乡村里谈到的丧葬队伍都变成了天堂的后备资源。

拿到判决结果那天,燕柔独自去祭拜燕大志。

几个月没来,墓座上竟然多出来一束花。

燕柔看了看周围:“又是哪个代扫墓的走错位置了?”她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有卡片,她拿起一看,上面写着:”突然切断了诞生的纽带、光的锁链,尘世的壮丽消逝,我的忧伤也随之而去。哀愁汇合在一起流入一个新的不可测知的世界——诺瓦利斯《夜的赞歌》“

”假正经!“燕柔四处搜寻贾正一的身影,突然看见远处一个背影正在鬼鬼祟祟地逃走,”假正经,你给我回来!“

贾正一被她提了回来。

”你干嘛偷偷来给我爸扫墓?有什么不能正大光明的?“燕柔没好气地问他。

贾正一低着头:”你不是说,我是因为干了丧葬,找不到其他意中人才看上你的吗?所以我来告诉你爸,我不是那意思。“

燕柔”噗嗤“笑出来:”他回答你了?“

贾正一说:”回答了啊,你看这香灰,一根卷起来,两根没卷,不就是个’OK’吗?“

燕柔又笑了,”你不是不承认你那天晚上说的话吗?“

贾正一挠挠头:”我真不记得了。“

燕柔翻开手机录音,里面赫然想起:”我唱歌、写诗,养你。“

贾正一脸红了。

燕柔一边烧香一边对燕大志说:“爸,大爱垮台了,官司也赢了,器材咱们也收回来了。可是,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很多同行经过这次变故,只能转行了。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把天堂移民社做下去。”

贾正一说:”我也是。“

没过多久,贾正一的小说完成了,到处投稿,却依旧没人愿意给他出版。他一咬牙,开始在在网上连载,没想到反而火了,于是很快被出版公司看中了。

拿到出版社样书那一天,他欢天喜地地找到燕柔,递给燕柔样书和一张海报。

燕柔兴奋地翻着样书,“不错嘛,真成作家了。你得好好感谢那些往生者,他们都是你的贵人。”

贾正一不住点头。

然后她拿出海报,一下傻眼了,那是作家王俞要来金州参加读书活动。

贾正一兴奋地说:“我决定了,我要去参加,把我写的书给他看,然后告诉他,我是他儿子,认我一点都不丢脸。”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燕柔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随后,贾正一又变戏法地从包里拿出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玫瑰,送给燕柔。

燕柔瞪着眼,半晌,脸微红,问:“什么情况?!”

“我本来想给你惊喜,所以就放背包里,谁知道捂成这样了。上次的玫瑰送你你不要,我就总觉得欠你什么。”贾正一认真地说,“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一起去哪里?”

“参加王俞的活动啊。”

燕柔拼命摇头,“我为什么要去参加?”

“因为,”贾正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你……是我对象,不行吗?”

燕柔笑了:“那你爸问我做什么的,你说我是搞丧葬的。这像话吗?”

“这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如果他真的嫌弃,那也不配做我爸!”贾正一激动起来。

燕柔感动不已,她看着贾正一真诚的眼睛,说:“我必须告诉你一个真相,其实,我之前去找过王俞。”

“什么?”

贾正一听完真相之后,愣了半天,然后,渐渐地缓了过来。最后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就说嘛,怪不得我开窍这么晚,原来果然没有遗传。所以,这也证明我的确是靠自己努力成功的,是我的真本事了!对吧?”

燕柔微笑着说:“什么时候去再看看你母亲,我想吃她送的苹果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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