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夏纪和空名大师，从那阵法围成的封闭区域中脱出。
夏纪早已做好表演一出大戏的准备。谁料外边的战况，反而把她惊了一跳。
那个把刀狠狠捅进荆身体里的人，是纳兰吗。她真的没看错？
“夏纪！”顾云的传音，比他的人来得更快，“躲开，我来对付那人。”
眼瞧顾云就要向空名大师攻来了，夏纪才猛然从震惊中回神，连忙向顾云传音解释，她与空名大师化敌为友的事实。
空名大师不愧为战场装伤经验丰富的人士，远比夏纪反应要快地，把御敌不过的戏码一演。
当然，他也根本不在乎荆是不是正处在生命危险当中，表达完自己已仁至义尽的态度后，便传音向夏纪告别。
“师妹，那空域恶念并非什么好对付的对象，它极为狡猾，且擅长趁虚而入，你务必小心，莫要被它蛊惑。为兄便在大明界等你了，祝好运。”
夏纪轻轻点头，望向十数米以外的空名大师：“多谢。”
空名大师的身形随即消失在原地，大概几息以后，就会彻底离开这座空域。
徒留这主城上方的两队军马——天兵和魔鬼联军，当场懵掉。
那么强的异域修师，居然真的被夏纪一个人打跑了？乖乖，夏纪到底是有多强，手里有多可怕的底牌。
魔鬼联军这边自然是欣喜万分的。己方队友越强，他们就越高兴。
而天兵的气势，却在这时被压到了最低。
那边少主殿下亲手伤了陛下，这边请来的帮手又被夏纪打跑，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在场人们或悲或喜，或士气低落，或信心大增。然而魔鬼联军这一方，只有一个人，把夏纪的突然出现，当做世界末日一般。
那人，正是纳兰。
纳兰呆呆地望着夏纪的侧脸。回忆起几秒钟前，夏纪看向他时，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一幕，他独独不想被她看到啊。
就好像脑中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绷断了。
心防在这一刻，全盘崩塌。
南辞、红顶等人，在看到夏纪从结界中破出时，眼眶都红了。不出半分钟，众人便纷纷围凑到夏纪身边。
真是快担心死他们了。
南辞一眼就被夏纪偏体的伤口吸引了注意：“你受伤了，叫医护兵来包扎一下吧。”
因为南辞在刚刚受伤时，就是被红顶拉去找了己方的光系修师。对方一个治愈法术，便让南辞的伤势恢复大半，更是消除了痛感。
因而如今看到夏纪的伤口，南辞的第一反应，就是带她去找刚刚帮了自己的光系修师。
“你是被天兵战士砍伤，所以法术治愈才这般有效。”红顶已经把自己放在了老师的位置，第一时间便出口纠正南辞的错误认知，“夏纪大人受的是修师释放的法术伤害。那伤口里都是有敌人灵力元素残留的，哪会那般轻易被法术治愈。”
“没事，皮外伤而已。”夏纪看着南辞手上没来得及擦净的血迹，心下讶异，却没有表现出来。
她揽过南辞的后脑，轻轻在南辞耳边说了一句“辛苦了，做得好”。南辞咬着下唇哽咽了一声。
“那边怎么了。”夏纪指的是不远处乱作一团的天兵们。
如果刚刚她看到的没有错，那个位置，是纳兰和荆在交战？
目光绕着那附近细细搜寻一圈，果不其然，在一众天兵愤怒又慌乱的包围之中，垂手站立的那男人，不是纳兰是谁？
纳兰手中的尖刀上，缓缓滴下鲜红的血珠。
这一画面，与不远处天兵们努力抢治荆的场面，形成强烈冲击。
这里发生的一切昭然若揭。
夏纪来不及去震惊纳兰的“狠手”，她几乎没有犹豫地运转身法，眨眼间冲破天兵的包围，来到荆身边。
然而就在她的火焰刺向荆的前一秒，夏纪注意到了荆的异样，急急地停下释放灵力的动作。
荆额间原有的半个闪电标识，此刻已然消失。
犹记得，这是荆在夺取纳兰的神兽后，生出的伪·天命之人标志。他们分析过，这大抵是恶的手笔。
而现在，它消失了。
夏纪屏住呼吸，被自己的预感激得汗毛倒竖。
这意味着，此时荆已和白霄解除契约。
……在什么情况下，恶会主动放弃已经得到一只神兽？
天兵这会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夏纪要刺杀陛下！
他们举起武器意欲攻来，却猛地被荆喝止：“不要攻击！”
下一刻，荆捂着涓涓流血的腹部，满额冷汗地抬头，对上夏纪的目光，他喉结一动。
“……快去救兰儿。”
鬼城天空一片漆黑，这是众鬼最喜欢的黑夜背景。繁华热闹的街道上灯火通明，点点灯火一直延伸到目所不及之处，倒是没有一丝阴冷之气。
小火微微侧身看着窗外，听到夏纪的声音也只是稍微摆了摆尾巴，示意她自己知道了。
夏纪歪着头看向小火视线的方向，想知道它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有啊？
耸耸肩，夏纪轻轻拉过椅子，坐在上面，两手拖着下巴，陪着小火静静地欣赏一如既往繁华的街景。
小火感受到夏纪吐出的气打在自己身上，它有些想扭过身，但还是忍住了。
其实它什么都没看，它现在心乱的很。
尽管它拼命压制了，但是已经不行了。
若是这个时候有龙族的长辈在的话，一定会惊喜地告诉小火，你马上就要长出龙角了！
没错，这就是小火担心的事情。
龙角一出，哪怕只是长出一点点，它的气息马上就会溢散到鬼城外，向众生宣布它的来临。
也就意味着，巨龙族马上就会知道它的位置。
真是奇怪啊，它分明一直很期待来着，为什么现在会有种隐隐的恐惧感，它在怕什么呢。
“小火啊。”夏纪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小火的思考，“呐，你说我们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吃吃点心，修修炼，等着他们的回来。”
小火没有反应。
“真的很奇怪啊，似乎所有和我关系好的人到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离开我。”
师父去闭关了，至今没有音信。
顾云不知去了何处，更是归期渺茫。
青被关在了什么地方，到现在都没被放出来。
阿水也被程易接到荒野区的特殊地点修炼了。
她难道有克友的体质？
“你不会离开我吧？”
小火身体一僵。
它竟然，更害怕了。
“呵呵说笑的。”夏纪揉了揉小火的头，以为它被自己的话吓到了，“等你再变强一点，我就把你送回荒野区去，这么多年，你的家人肯定担心得不得了。”
小火突然扭过头来，夏纪略微一愣，怎么了？
只见小火顺着她的手指爬到了她的手心上，然后一脸严肃地抬起尾巴……指了指卡布奇诺。
夏纪噗嗤一声，她无奈地看了眼小火，然后认命地将手移到卡布奇诺的杯沿，让小火刚好能够一探头就舔到。
小火伸出信子一下下舔着卡布奇诺，拼命地舔，速度快到它觉得舌尖都要麻木了。
“喂，别急啊。慢点，还有呢。”夏纪有些担心它这个喝法。
背着夏纪的那面，一滴眼泪顺着小火的眼角滑落到杯里，被不停泛起的涟漪遮掩掉了。
它真的，不行了……
自从鬼城经历了鬼门事件之后，守备就更加严格了。譬如，小火的龙力之桥根本探不出去，无法沟通到外界。这也就是意味着，龙族若是捕捉到了它的气息，势必会不分青红皂白杀到鬼城。它不想看到她哭。
探头舔掉了最后杯底的一层，小火从夏纪的手上缓缓趴下来。
“累了吗？”夏纪伏在桌子上轻声问。
摇摇头，小火突然爬下篮子，爬向房间角落还剩下一小半的蛋壳。
爬到蛋壳前，只见它用力一甩尾巴，砸在了蛋壳上面，又用力砸了几下，硬是砸下了好大一块蛋壳。
夏纪面色一白，以灵力甩手掀飞四周天兵，而后从空间里拿出专门捆绑修师的特质锁链，将荆紧紧捆住。
荆没有丝毫抵抗。
“夏纪！”萧湛刚好在附近，见状连杀几敌，冲到夏纪身边来。
夏纪把荆丢给萧湛：“他中毒了，吊着他一条命，务必逼问出恶的弱点，要快。”
萧湛接住荆，虽然惊讶，但是还是抬手便拍给了荆一粒解毒丸——
这是出于对夏纪的绝对信任。既然夏纪说荆还有用，那便先不将这千古罪人就地正法。
“不用逼，我全说。”荆咽下解毒丸，喘着粗气，道，“只是，我对那东西也是一知片解，不一定比你们知道更多。”
本来萧湛就惊讶于荆的轻易屈服，眼下更是被荆配合到不可思议的态度震惊。
夏纪脸色却没有丁点抓获敌方首领的喜悦：“纳兰在哪？”
她向刚刚看到纳兰的方向看去，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夏纪，你快来！”
这时，红顶急切的传音在耳边响起，夏纪迅速问清位置，而后赶到现场——几千米外，顾云和纳兰正在交缠战斗。
红顶等人都在附近，显然对这状况不知所措。
“荆抓住了？”小小首先关心这个问题。夏纪给出肯定的答复以后，三人都松下一口气，面露喜色。
“那就好，终于做到了。”南辞拍拍扑通狂跳的心口，试图让自己从战斗带来的血液奔腾中平静下来。
反正结束了不是吗？
“这是怎么回事。”夏纪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拉开纳兰和顾云。只需看这两人的动作就知道，他们的招招式式，都是不留余地地下了死手。
而红顶她们，因为心知肚明自己没那个能力拉开这两人，所以才把夏纪叫来。
红顶：“刚刚不知怎么了，主人突然冲到纳兰殿下面前，两人就打在了一起……”
红顶把“顾云主动招惹”这层意思说的很隐晦。毕竟，她不想让夏纪觉得顾云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
好不容易作战获得胜利，眼看着局势慢慢明朗，结果自己人忽然掐起来，这算什么事呢。
一股冷气从夏纪心头蔓延到指尖，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把小火从空间召出，让他载着自己，冲向顾云和纳兰交战之处。
而三脸茫然的南辞等人，被夏纪匆忙之下留下的一句话震惊当场，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说纳兰殿下被恶控制住了？
“顾云！”夏纪在心底传音呼唤顾云。顾云此时应对着纳兰的招式，正处于下风。听到夏纪的传音，他用余光确定了夏纪的位置和速度后，作势对纳兰攻去。
纳兰以掌击反击，却在拍到顾云胸口的瞬间，拍空似的，手掌穿透了过去！
居然是灵力凝出的假分.身！
普通修师用灵力化出的分.身，不说蠢笨到无法动弹，最多也只是能模仿一个外表，而没有真实的气息。
但顾云这一分.身，外表、气息、甚至攻击的动作，就与他本人并无二样，所以修为上与顾云相差无几的纳兰，也没有丝毫的察觉。
这一几乎反常识的手段，明显段位过高，和顾云平时所用法术不是一个等级。大概又是一异域秘术。
看来古魔术并非顾云唯一的底牌。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重点。
顾云以分.身障眼法误导纳兰的同时，其真身已经来到纳兰身后。抓住时机，顾云对着纳兰的后背用力一掌，将他拍向夏纪。
而夏纪这边早已准备好配合，只见她灵力释出，一个个巨大的法阵拼合在一起，将纳兰关在了阵法组成的牢笼当中——没错，这一招，正是刚刚，空名大师拿来关夏纪那一招。
夏纪和空名大师师出同源同，用阵法来当做攻击手段，对夏纪来说，这套路子完全不陌生。因此稍稍一琢磨，她就弄清了这招的原理。
信手拈来的复制，就算不敌空名大师灵力的强度，却也严丝合缝，远比现今这一空域中存在的任何关押人的手段要强。
成功把纳兰关在了阵法当中，夏纪长出一口气。
原本就经历了高强度的战斗，体力不支，眼下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浑身就没了力气。她摇晃两下，被顾云扶住。
“……”顾云揽着夏纪的肩膀，面上不显，心里却再次震惊于夏纪的潜力。
那样的招数，她看一眼就学会了？就算这中间有空名大师帮忙打的时间差，就算夏纪早有阵法的相关知识作为铺垫，那这学习能力也太过恐怖了。
一个异域大能的手段，转眼就能完美地重复出来，绝不是什么照葫芦画瓢那么简单的啊。
“亏你能注意到纳兰的不对劲。”夏纪抓着顾云的手臂喘匀气，心有余悸道。
要知道，假如不是顾云及时发现，孤身一人拖住纳兰几分钟，可能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没人能料到，恶会突然放弃荆，转而控制纳兰。
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夏纪眼下也无法去考证。只能暂时像这样，把纳兰关起来，以求拖延时间，慢慢寻找解决方法了。
顾云盯着空中那阵法围成的巨大牢笼，没做声。
“恶从荆那里转移走后，荆似乎就甘愿伏法了。”夏纪把刚才在那边的情况讲给顾云听，“我让萧湛先从荆那里询问恶的弱点，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彻底消灭它。只是纳兰怎么会突然……”
“是我的问题。我不该让他去单独面对荆。”顾云收回视线，垂眸道。
“……不，也怪我，他心里早有疙瘩，是我没放在心上，以为不会出事。”
两人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地检讨，没有注意那阵法围成的球形牢笼，正在慢慢裂开缝隙。
“夏纪，顾云。”萧湛从远处飞过来，在两人身边站定，“荆已经带下去安置了，这边怎么样？”
夏纪与顾云对视一眼，将现状简单告知萧湛。
萧湛复杂地看了看这空中的巨大牢笼。
他是打从心底佩服纳兰此人的。
在还未知晓纳兰真实身份的时候，萧湛曾就在鬼城，与纳兰化名的傅宇有过几面之缘。
那时，纳兰以一个商业天才的假身份，在鬼城创下名声。萧湛则代表鬼界出面试探此人虚实，进行拉拢。
当时萧湛对纳兰的印象，是一个手段老辣，为人却十分低调温和的男人。谁想到夏纪回来后，这“老实人”摇身一变，皮下的身份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天界少主。
敌方少主居然就这么坦白了真实身份，这是对他们何等的信赖啊。
萧湛的视线落在夏纪脸上。
不，不是对鬼界的信赖，而是对夏纪这个人的信赖。
哪怕是在孤身直入立场相对的“敌军”阵营时，那个男人也坚信夏纪能保他安然无恙，所以这才毫无顾忌。
这样一个人被恶控制了心神，成为敌人，是令萧湛份外痛心的。
萧湛敛回稍稍发散的思路，将自己从个人立场上摘出来，冷静与夏纪交换情报：“荆那边，我让手下先问出了天兵的兵力分配去向。和我们料想的没错，大部分兵力被派去人界。所以，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赶过去支援？”
夏纪抬头望向天空，如今的四界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半球形拼图，拼凑着另外三界的景象——鬼界和魔界一居左一居右，因为鬼界比魔界的城池更多，所以很容易将二者区分；至于人界，则压在魔鬼两界上方，与另外两界呈一个三角形。
夏纪大概可以根据这个猜测出，四界在这一团空间中，应该是以类似于三棱锥的形状排列。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然而就算是这样稳固的排列方式，当它从内部开始离心时，动摇也无可避免。
“荆没有什么联系天兵的手段吗？”
萧湛无奈看向提出这一问题的顾云。他如何猜不到顾云的意思。
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已经抓到敌军的领袖人物，被抓的荆态度还挺配合，那么直接叫他下令收兵，让天兵缴械投降，一切不就能大功告成了？
然而，当萧湛提出了这一要求，荆却苦笑一声，表示这是不可能的。
“‘天兵的支配权现在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他是这么说的。”
萧湛把荆的原话学给夏纪二人听。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三人几乎同时将目光再次投向锁住纳兰的灵力牢笼——
结合先前从一线士兵那里得到的情报不难得出结论，此时真正指挥控制着天兵的，不是任何人，是从恶身上剥离下的书页，是恶本身。
换句话说，如果不真正地从根本上铲除恶，那么它有无数种方式复制增生出更多的“荆”，然后卷土重来。
“不好。”夏纪的视线落在灵力牢笼的底端，那里正慢慢地出现裂纹。裂纹延伸速度越来越快，不难料想，它即将布满牢笼的每一处。
然后，碎裂开。
喂喂，不是吧。还没等萧湛从怔愣中回神，身旁两股风急速卷过，夏纪和顾云已然一人一边地来到牢笼旁边，试图将它稳固住。
但这时候再挣扎只是徒然的。
在发现无法阻止裂纹扩散后，夏纪马上扭头看向萧湛：“去人界！”
萧湛反应过来，立马传音给军中各伍长，叫他们整顿兵力回人界支援。
此时天界这些天兵已经群龙无首，不成气候。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守住人界不要被占领。
果不其然，哪怕有夏纪和顾云的阻止，牢笼的碎裂也仅仅是减缓了些速度，几十秒后，强大的灵力波扩散开来，牢笼碎片消散，露出被关在当中的纳兰。
纳兰的发带不知何时滑落，淡金色的长发飘散开来，阳光下，夺目又耀眼。
夏纪咽了咽口水，尝试着呼唤了一声纳兰的名字。
纳兰扭头看向夏纪，似乎有所反应。然而当他赤红的眼眸微转，落在顾云身上后，瞳孔中的红色更浓了些许。
下一瞬间，他足下灵力爆发，纵身飞向空中。
不，不对，他不是漫无目的地向天空飞。
而是在前往人界！
“夏纪！”南辞等人一脸惊恐地飞来，夏纪来不及解释许多，叫小火恢复原形，而后让众人都坐在小火背上，“抓稳了。”
顾云已经紧随着纳兰飞去，小火不用夏纪指示，也明白应该追上去。
于是它卯足全力破云而上，迎面卷来的狂风险些让南辞跌下去，所幸小小和红顶都看顾着她，各拉了一把。
夏纪挥手设下屏障，周遭空气便沉寂下来，不再流动。
“……发生什么了，纳兰殿下他？”红顶缓下口气，抬眼询问夏纪。
夏纪嗯了一声。她没有时间可耽搁在解释情况上。一把拉过南辞，夏纪将两只手掌心分别贴在她太阳穴两边，合上眼，几秒后，又睁开眼，转身把手贴在小小太阳穴两边。
“嘶，我脑袋里出现了奇怪的东西。”南辞捂着脑瓜壳，眉头紧皱，“好像是图案，还有文字……什么鬼东西。”
“秘术。”小小很快理解了夏纪给他们看的这东西是什么，“你想用这个对付纳兰。”
夏纪收回摁在红顶太阳穴的手，苦笑：“不是对付纳兰，是对付恶。”
“能有用吗。如果这么简单就能打败恶的话，我们一直以来折腾什么呢。”红顶小声说。
如果不是不得已的情况，夏纪也不想用到沈柯给的这则秘术。
毕竟当年发明这秘术的神兽们，最终是以身祭法，才换得秘术发动，暂时封印了恶。
出于种种考虑，夏纪还是把施展了这秘术以后，他们最终可能的归宿，告诉了几人。
众人陷入了沉默。
夏纪看着似乎纷纷进入沉思的几人，大概能猜得到她们都在想些什么，但是又猜不到。
她只知道，当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人们心里浮现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他们最在乎的东西。
“我不怕。”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正在全速飞行的小火。
作为一直跟随着夏纪的宠物，小火早已知道秘术的存在。因而在此时最快速度地接受了此事，并表明自己的态度。
“暴揍荆那老小子一直是我的愿望。虽然现在他伏法了，但能揍他儿子也不错。哈，老子留下的债，儿子得还嘛。”小火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和他心意相通的夏纪，还是听到了。
她听到了小火默念的那句——谁让我是龙族族长。
夏纪嘴角微微勾起。
小火也长大了啊。担起了属于他的那部分责任，有了他想保护的人们。
“我也无所谓啊。我没什么牵绊，再说，生为神兽的使命不就是这个吗。”红顶环抱着手臂，坦然一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
小小点头，认同红顶的观点。
没有人把目光落在南辞头上，但南辞还是莫名觉得心虚。
怎么办，她很害怕，她一点都不坦然，她……
“我很怕。”
南辞蓦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话的夏纪。
夏纪也淡笑着回望她，明明脸上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却偏偏在说自己很怕。
南辞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你骗人……”
“我没有。”夏纪摊手，“我也只是个几百岁的孩子，当然会怕了。我还没活够呢。”
南辞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是几百岁的孩子，那我是什么啊。”
“所以啊。你会害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夏纪半弯下腰，手搭在南辞头顶。
南辞微微愣住。
红顶也凑近前来，假模假样地用手遮住嘴，对南辞说：“其实骗人的是我。因为实际上我也害怕，刚才那么说，是因为那样说才看起来比较帅，对吧。”
南辞本来想说红顶看起来也不像在害怕的样子，目光却落在红顶指尖，那几乎不可查颤抖上。
她这才明白，原来大家是真的也在害怕，只不过和她的区别是，她们会用开玩笑的方式，让自己尽可能乐观地接受这不可逆的命运。
是啊，在这里，就算她说，自己不想干了，不想做这道几乎无解的电车问题，拒绝接受这不公平的命运，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但是她不想这样。
不是想通了什么大道理，只是不想丢下这群可爱的战友而已啊。
小火飞到一半，便改由更擅长飞行的红顶来驮着几人飞行。
红顶作为几乎是这三界中飞行速度天花板的存在，可以说没有什么人能超过她的速度。
但不知为何，飞行了这许久，他们仍没有追上纳兰和顾云。
纳兰被恶寄身后，能力暴涨加成，还说得通。但是为什么他们也没有追上徒身飞行的顾云？
夏纪心下有些奇异。她两手支在红顶背上，问：“红顶，你曾经见过顾云使用那些异域秘术，或者你知道那些秘术是从何而来的吗。”
不仅古魔术，还有刚刚与纳兰交手时，顾云所使用的那一招分身，都不像是这个空域里能诞生出的东西。
甚至包括此时此刻，他们没能追上顾云，夏纪也第六感地觉得，是顾云又使用了什么其他超乎想象的招数。
但是，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红顶答道：“不清楚。从很早起，主人外出就不会带我。我一直被安排去调查天界和人界的情报。”
“那那些招数你以前见过吗。”
“没有。”
算了，如果还有机会活到那个时候，再当面问本人吧。
夏纪抛却杂念，又仔细给南辞重复了一遍施展秘术的口诀和要领。
·
四界相连后，不再需要通过传送门，就可以往来。
在红顶和小火交替着全力飞行下，仅仅三个小时，他们就来到了人界。
这可不妙。
人界的天空乌云密布，几乎是黑墨色的浓云，遮得天地间一丝亮色都没有。无数雷电穿梭在云里，密密麻麻宛如雷蛇，看得人心里发慌。
小火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化作人形，抬手在头顶施下防护，遮住了夏纪等人。下一刻，一道惊雷便劈下，正打在防护罩上。
防护罩震动了一下，并没有碎裂。然而夏纪一眼便看出，这防护罩最多承受两下攻击，等到第三下时，就会结结实实地打在他们头上。
“这是？”
南辞被这幅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惊到了。夏纪脸色沉下来。
这是纳兰的气息。
这一望无际的乌云，还有这些威力出格的雷电，都是纳兰的灵力所化。
别开玩笑了，没听说过有谁的灵力能多到这么用的。得快点找到他们。
“这么下去，纳兰殿下很快就会灵力透支而死。”小小道。
红顶：“可是恶这样做的意义何在，既然已经控制了纳兰，让他全力来对抗我们不就好了。打趴下一两个，就没有人能阻止它的野望了。”
小小低头看向脚下，被雷电劈得焦黑的地面，以及地表上已经辨不出形状的建筑物：“用这种方法毁灭人界，效果也是一样的吧。”
“不。”夏纪身侧的拳头慢慢攥紧，声音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他是故意这样的。”
“恶吗？为什么？”
“不是恶。是纳兰。”夏纪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让这种可能性出现在脑海里。
纳兰想用这种方式来阻止恶。
他以为自己死了，一切就能结束了吗？
那个笨蛋！
“该死的。他们在哪？”小火不敢朝四周多瞧，只能一层层往头顶叠加防护罩。
“主人通过心灵感应告诉我方位了！”
红顶化作朱雀形，再次驮起众人起飞。
这一次，气氛很沉重，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此时再看到视野范围内不断落下的雷蛇，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很快，红顶便载着众人飞到了顾云传达来的位置。
这正是一座安全基地的上方。
空中，顾云正与纳兰缠斗。两人周遭逸散着属于他们各自的灵力，加上极快的移动速度，几乎就像一黑一白的两团光，时而碰撞，时而纠缠，时而弹开。
以往他们交手过数次。最炫目的那次，莫过于皇狩时近乎表演式的战斗。
然而即便是那一次，也没有此时此刻看得人惊心动魄。
可夏纪知道。与其说顾云是在阻止被恶寄身的纳兰，不如说，他在拼尽全力拯救纳兰。
顾云也一定看出来了。
“夏纪大人！”那安全基地的负责人来自鬼界，自然是认得夏纪的。
他冒着雷光从基地飞出，前来拜见夏纪，并向她致歉：“我们也想出手相助，但顾云殿下说不允许我们靠近……”
“你们到安全的地方藏好。通知大家，都待在室内不要出来。包括各方军士。让他们谁也不要插手这边。”
“是！”
夏纪对负责人稍加安抚，便让他回去传达指令了。
俨然，此时夏纪的命令就是最高军令。
得到消息的阎王和魔界之主肃都第一时间下令，叫所有人按照天命之人夏纪的指示，回到掩体当中藏好。
随后，夏纪从鬼界的通讯里得知，不仅仅是他们这座城市，这片大陆上几乎每一处，都被雷云覆盖了。
这不是在耗命是什么？！
“顾云，换我来。”夏纪给顾云传音。
纵使是顾云，这一场场高强度的交战过后，也是极度的体力不支，更何况他如今身负重伤，面对的又是力量暴涨的纳兰。而夏纪此时还几乎没有什么消耗。
顾云也没多推让，将纳兰向夏纪的方向带去，找时机抽身而出，飞快地给自己加了几个恢复术法。
红顶连忙飞来，向顾云讲了夏纪传授他们封印秘术之事。
顾云冷静地听着，最终皱了皱眉：“如果没有纳兰，我们就无法施展这个法术。恶侵占着纳兰的神识，等于堵死了这条路。”
是哦。南辞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担忧地望向交战中的夏纪二人：“这可怎么办。”
顾云顿了顿：“也不是没有办法。之前荆也契约了白虎，成了半个‘天命之人’，如果他愿意尝试一下，那或许这条路还能走。”
“可是。”
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里都迟疑了。可是那可是妄图吞并四界的人啊，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真的能相信他吗。
“但是只要他起一点坏心，秘术不仅无法施展，我们也很容易受到反噬。”小小道，“我不同意这个办法。”
顾云笑了一下。他想也是。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顾云看向纳兰，“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
纳兰搞出这么大阵仗来透支自己的灵力，就说明他还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只不过他这残留的意识，与其说是意识，不如说更像是一股执念。执念于摧毁自己来终结恶。
这很显然是错误的，因为就算纳兰死去，恶也可以再附身到其他人身上。但现在纳兰已经进行不了更多的思考了。
为什么顾云会知道这些呢？因为就在刚刚与纳兰交手时，顾云有尝试着唤醒他。可惜失败了。
那么，夏纪会成功吗。
这是一场四界都在关注着的战斗。
无论是生存基地里的人们，还是大大小小的地下防御措施中的鬼差们，亦或天魔鬼界的人民、四海之间的妖兽、仓皇躲藏的天兵、在城市间搜救幸存者的魔鬼联军，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这里。
而夏纪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
失了神志的纳兰在面对她时毫不手软，夏纪招架不过，连连败退，但腹部还是被纳兰的光刃划出一道指节深的伤口。
“咳……咳咳……我去，他以前有这么强吗。”小火仅仅迎面受了一击，就内脏破裂，吐出几口血来。但是此刻他一步都不能退，因为夏纪就在他身后。
“丫头，快说点什么啊。让这家伙清醒过来！现在只有你能做到了，他只在意你说的话！”
可她应该说点什么？
夏纪捂着腹部，剧痛让她的思路更加难以集中。让纳兰不要放弃？让他再努力一下？可这样说也太狡猾了吧，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已经把自己逼退到悬崖边上，甚至毫不犹豫地做了从悬崖边跳下去的决定。
“要不你就说大战结束之后你就踹了顾云那老混蛋，跟他在一起。我觉得他能马上乐醒。”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开玩笑。”
夏纪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肯定不是这样吧。能让纳兰心防崩塌的关键点，怎么会是这种事。
但是到底是什么。其实只要找出来这个，就还有一丝希望。
有没有什么提示？
夏纪攥起拳头，不避不闪地迎着纳兰的攻击，小火眼睛瞪大了一圈：“你干嘛不躲，你也疯了吗？”
夏纪抬手放出灵力气团，将小火推到几百米以外禁锢起来。然后，她抬眼望向纳兰，任由他放出的光刃划破她的脸庞。
“对不起，我没能察觉。”
夏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疼痛不影响声音的稳定：“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依靠你。你记得吗，你救过我很多次。小冉被人欺负的时候、学院的绝境里、还有我从天界离开时……每一次我需要，你都在。可现在该轮到我救你了，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也许你曾经有向我暗示过吧，但我没能注意到。所以抱歉，是我来晚了。”
夏纪迎着光刃的风暴，一步一步走向纳兰。
“现在，这样的我，你还愿意相信吗。”
纳兰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挥手施下了更加密集强度更高的光刃风暴，几乎瞬间就将夏纪身上的护甲穿透。
但夏纪一步也没有退。
“她疯了吗，这样下去，她会先死的！”红顶看不下去了，想冲上去把人带走，却被顾云拦了下来。
红顶急了：“主人！”
顾云紧紧盯着空中那个坚定的身影，一语不发。
红顶看不懂，明明顾云自己也做出一副但凡出什么事，就马上冲上去的姿态，却为什么不在现在马上把夏纪拦下来，让她放弃这么危险的做法。
“她在努力。”顾云掌攥成拳。
风暴变得更强了，刚才那番话好像一点作用都没起。但只有夏纪知道，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她好似堕入了另一个世界。
是幻境。
四周都是白光，奇怪的是，和普通的幻境不同，这光一点也不刺眼，反而让夏纪觉得十分温暖。
几息之后，视野范围内才逐渐有人出现。
居然是个不到夏纪胸口高的孩子。
虽然还没看到正脸，但那一头标志性的金发，还是让夏纪一眼认出，这小少年就是纳兰。
他在做什么？
夏纪绕到正面，这才看清，小纳兰这是踮着脚在看婴儿车里的小娃娃呢。
“爹爹，妹妹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啊。”
听到小纳兰的问题，夏纪这才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同样就像没注意到夏纪的存在一样，走到小纳兰身边，搭着他的肩膀，笑容温和。
“很快了。等兰儿学会下一招剑法，妹妹就会说话了。”说话的男人夏纪也认出来了，是年轻时的荆。
不得不说，精神状态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这个幻境里的荆，和夏纪认识的那个荆，完全就像两个人。
紧接着，婴儿车和夫妇二人都化作白烟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正轻缓而温柔地擦拭碑位的荆。夏纪认出，那灵堂上所挂的照片，正是刚刚那名温婉的女子，也就是纳兰的母亲。
而上个景象中还是婴儿的纳溪，此刻也长到了普通小孩四五岁那么高，怯生生地抓着纳兰的手。
据夏纪所了解的纳兰家事推算，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纳兰却还和刚刚一样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少年模样。
随后，荆和纳溪的身形又消散了。
几秒后，夏纪所熟悉的那个荆，以及长大成人的纳溪出现。
两人并排站在还是少年模样的纳兰跟前。纳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上前抓住他们，却抓了个空。
夏纪听见纳溪说：“哥哥我要走了，不想再生活在你的羽翼下，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
随后，纳溪的身形消散。
夏纪又听见荆说：“如果你执意忤逆我，你就再不是我儿子！”
荆的身形也消散了。
小纳兰的手还伸着，但他什么也抓不到了。
夏纪突然深深地痛心。她想上前抱住这个孤身一人的纳兰，却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来，慢慢飞向空中。
此时，好像一直无法看见夏纪的纳兰忽然抬起头，与夏纪对视。
那目光，夏纪无法形容，但她知道，这就是纳兰的求救了。
他选择相信她了，所以才让她看到了这些。
夏纪从幻境中清醒过来，面前仍然是猛烈的风暴。
她满身伤口，但浑然不觉，顶着风一步步来到纳兰面前，张开手臂，将他拥住。
“我不会离开，我向你保证。”
纳兰眼中的赤红仍未退去，甚至又浓烈了一些。他想用力挣脱夏纪的怀抱，然而夏纪怎么会准。
她紧紧环着他的身子，释放了自己所有灵力，倒灌一般补充进了纳兰几乎掏空的灵力海洋当中。
“这是我的承诺，你必须接受。”
纳兰似乎发出了轻微的呜咽。
几息以后，他慢慢抬起手，回拥了夏纪。
“你说得对，她是真疯了。”顾云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知道夏纪成功了，但她这方法，让他非常想马上屠几个城来平复心情。
她居然建立了和纳兰的生命链接！
换句话说，夏纪现在和纳兰是同生共死的存在。
生命链接是一种类似于主宠契约的东西。但是契约是可以解除的，这生命链接却是一种烙印，一旦建立，就无法毁灭。
这个疯子。赌徒。
如果纳兰真的死在了这里，她也活不下来。
顾云无奈地用手揉揉头发。
真是的，总让他这么担心。可是，怎么办呢，他就是没办法对她生气。
红顶瞟了顾云一眼，心下道，因为你心虚啊，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别人，所以这时候也没办法对她发脾气。
可惜她不敢说。
感受到纳兰的回拥，夏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她松开纳兰，认真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
纳兰的眼睛仍是赤红的，但眸光里的温柔，却让夏纪看得想哭。
“谢谢。”
“不客气。”
纳兰的目光格外炽热，相比于以往的含蓄，此刻他毫不掩饰他的眷恋。夏纪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挣脱他的怀抱。
她在心里呼唤小火，让他做好施展秘术的准备。
这则上古神兽留下的封印秘术，经由沈柯调整后，现今具体的施展方法是：四头神兽回到神兽空间内，在神兽空间中，将灵力分别传输给四位天命之人。而后，四位天命之人再各自站在画好的阵法一端，默念咒语，启动秘术。
听起来很耳熟吧。对，恰好与那时，夏纪在鬼界炼狱中，对抗火狱的方法一样。
这是最好地，发挥神兽与天命之人力量的办法。
始终远远跟着纳兰的白霄飞近前来，神情略带复杂地看着夏纪，半晌，才将目光移开，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怎么了。”夏纪一面快速地勾勒术法，一面注意到白霄的靠近。
“之前，我对你说过很过分的话。”白霄顿了顿，“现在我把它们收回。抱歉。”
“啊，没什么的。”
“你做得很好。”
夏纪望了他一会，慢慢勾起嘴角：“你也辛苦了。”
白霄点点头，便不再与夏纪交流，转而去照顾纳兰的情况。
夏纪看着白霄的背影，似乎有些理解了他的心情。
那些年在天界，都是多亏了白霄在荆面前周旋，才让纳兰有机会做许多事，包括但不限于建立清风阁，去皇家学院任教等等。
要说对纳兰付出最多的人，除了白霄再无第二。
可惜也正因为这个，才让白霄无法时时刻刻陪在纳兰身边，以至于在很多重要的时候缺席。
白霄心里对纳兰也是有愧的吧。
众人见危机解除，纷纷凑到夏纪身边来。
顾云将手掌贴在夏纪腹前，淡淡的白光从他掌心冒出，化作光流治愈夏纪的伤口。
还是第一次见顾云使用光系术法，夏纪有些吃惊。
她吃惊的，是顾云对光系术法的掌控，竟然丝毫不弱于夏纪所知的任何主攻光系的修师。
“你到底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听了自家小女人惊诧的疑问，顾云低低一笑，专注于手头的治疗，没有抬眼看她。
“能活到明天的话，我就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你。”
它气喘吁吁地原地歇了一会，然后扭身冲向一直好奇脸的夏纪，拿尾巴指了指蛋壳，然后又指了指另外一张小桌上的篮筐。筐里的正是长眠不醒的紫尾狐。
夏纪眨巴了两下眼睛：“你是说，让我把你的蛋壳喂给紫尾？”
小火点点头。
它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谁想到，夏纪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认真地问它：“你确定会有作用吗？”
点头。
夏纪没有犹豫地捡起蛋壳，走向紫尾狐。
她就不怀疑一下……
小火垂下头，把自己盘成一盘。
如今的妖兽体内多少都含有上古四大神兽的血统，即便很少很少，但是至少是有的。而上古巨龙又是四大神兽中青龙的后裔，所以上古巨龙一族的蛋壳也可以用来喂某些普通妖兽，恰巧狐族就可以。
这个信息是小火的传承记忆里的，所以也不怪舒窈他们查了那么久也没查出这个方法。不过就算他们查出了又有什么用呢，也不能杀进上古巨龙的老窝里让人家交出蛋壳。
原本小火是想用这个方法补偿一下夏纪，但是现在它发现，似乎这些还远远偿还不起夏纪对它的情谊。
这天夏纪去城主府做客。告诉了城主一家两个重磅消息。
第一件当然就是长眠不醒的紫尾狐终于醒过来了，这次来夏纪就把它带了来。安陵若显然很喜欢紫尾，一直抱着它不放手。夏纪都有点后悔在紫尾刚醒没几天的时候就跟它签订契约了，早知道安陵若会这么喜欢，就把紫尾送她了。这第二件事就是，小火长角了！
“原来那家伙不是蛇啊。”这是安陵若的第一反应。
“不过，蛇形带角的生物？”康婧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回身问自家老公，“听起来很像龙哎。”
夏纪惊起了一身冷汗。
“哈哈，怎么可能。”安陵泽揉了揉媳妇儿的小脑瓜，“要是龙那么容易得到，我就去批发一个连队的了。”
“唔。”康婧鼓着脸不爽地看着安陵泽。
“在荒野区奇珍异兽数不胜数，蛇形带角的生物有不少呢。”安陵泽被瞪得有些招架不住，“呃，况且小火的角不是刚出了一点吗，还看不出形状，等过一阵子，丫头带小火过来，我帮着鉴定一下是什么妖兽。”
夏纪干笑着应了下来。
她倒也不是故意瞒着城主一家小火是龙的消息。只是，她怕告诉了城主一家之后，他们会反对自己把小火送回荒野区。正常思维来想想的话肯定会这样吧。
见都难得一见的龙哎？
神兽后裔青龙哎？
竟然会想着要送回大自然，这跟偷了古文物还嚷嚷着上交国家的那群家伙在智商方面有什么区别嘛【摊手】。
这边和谐美满其乐融融，另一边可谓是心惊胆战惊心动魄。
此时，龙山之上，万兽匍匐。
那股威压强大到让人根本没勇气反抗，妖兽们俱是紧紧伏在地面，脑袋低低地朝向同一个方向——龙殿。
另一边，红顶几人有些担忧地围着纳兰。
“南辞你在找什么。”小小注意到南辞一直在四下张望，便问。
“我在找恶啊。”南辞有些紧张，“它控制不了纳兰殿下，肯定会附身到其他地方。”
“不用找了。”纳兰转动腥红的眼眸，语调温和平淡，“它还在我身上。”
“啊？”
众人皆是吃惊。
“恶本身，并非拥有力量之物。它只可附身于人身之上，再借被它附身之人发挥力量。如果我将它从体内放出，它便会侵蚀他人。到那时，情况便不可控制。”纳兰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心口，“现在由我来承载这份恶念，大家一同施展秘术。到时在封印的瞬间，我把它释放出来，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
红顶：“可是，万一时机有一丁点的掌握不对，就很可能失败。失败的结果……”
失败的结果有两个。一个，是封印得慢了，让恶跑了出来，为祸人间。另一个，则相反，是秘术施展太早，结果让纳兰也跟着一同陪葬。
纳兰抬手止住红顶接下来的话，再抬眼，目光却落在夏纪身上：“放心吧。我不会就那么随便地死了。”
他怎么敢。怎么舍得。
阵法已成，神兽归位。
天空中，仍然乌云密布，雷云滚滚。但这并非纳兰的灵力所致，而是暴雨真的马上要来了。
夏纪、顾云、纳兰、南辞各自站在阵法的四角。
“好强的力量。”南辞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心，“小小，你好强啊。我感觉自己现在徒手平掉一座小山都不是问题！”
“你最好别。”小小在神兽空间里抽了抽眉角。
“好，决定了。等战争结束，我要更努力地修炼，有朝一日，要比小小还强！”南辞握紧拳头，信誓旦旦道。
“行啊。到时候让萧湛教你。”在南辞右手边的夏纪，朝南辞坏笑着。
几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所以为了让南辞能够听清，夏纪的声音也不大不小。然而又刚刚好，能让不远处带兵赶到的萧湛听到。
“别别，干什么呀。”南辞急得直跳脚，整个人从脸红到耳朵尖，压根不敢看萧湛。
萧湛却接话接的很快：“没问题。不过我不怎么会教人，也没收过徒弟，南辞姑娘不嫌弃就好。”
“不不不当然不嫌弃。”
“那就好。”
萧湛朝南辞笑笑，“加油。”
“好！”
南辞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完了夏纪，我现在更不想死了。”
“我也不想。”夏纪一笑。
“喂喂怎么这样，不带抢徒弟的！”红顶在神兽空间急得跳脚，顾云俩字“安静”就让她消停了下来。
明明该是很庄重肃穆的时刻，结果吵吵闹闹得一点气氛都没有。
“来吧，早做早结束，明天还有事要忙呢。”夏纪抻抻懒腰，“和师父好久没见了，阿水上次给我做的衣服，我也还没试穿过。哦，我还答应了若儿陪她逛新开的步行街。给艾薇儿、雪迟他们的鬼界特产也在家里没送出去。还有……”
“哇你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都那么久没回过家了，还好意思说。”
不听劝偏要从鬼界赶到人界的安陵若，在不远处的掩体内听见，抱着封人祁又哭又笑。
还在进行清剿任务的舒窈似有所觉，她抬头看天，良久，微微合眼。
而祈祷着战争平安结束，正义一方获得胜利的人们，也都在这一刻，十指交握放于胸前，默默祝福着。
一定，能够平安无事的。
·
距离这座代表终结的阵法只有几公里的地方，几个老家伙凑在一起，为在前线拼搏的夏纪等人护法。
“没想到那孩子居然能做到把恶困在自己体内，还仍然保持意识清醒。”沈柯感慨，“纳兰这孩子，虽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没想到，他会是这几人里心智最坚定的。”
“我可不同意。他要是心志坚定，也不至于被恶趁虚而入。”阎王捋着胡子，笑眯眯地道，“能做到这个地步，是爱啊，爱。”肃斜了二人一眼：“那夏纪是我魔界的媳妇，二位少提那些有的没的。”
“这怎么能叫‘有的没的’，我觉得纳兰和顾云都很优秀，哪个当我的干女婿我都同意。”
阎王摆明了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那可不是么，这世道上最优秀的两个男人，夏纪选哪个他都赞成。
“你同意无用，要看娃娃们自己的意思。”肃哼了一声。
“夏纪都把性命与纳兰链接了，还不够么？”沈柯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场这三人里，偏偏少了一个替纳兰说话的家长，于是沈柯理所当然地占了这个位置。
肃吃了个哑巴亏，没好气地把手揣进袖子里。
他决定一旦战争结束，立马就给两个孩子办婚礼，还得是四界皆知那种的，看谁还跟他抢儿媳妇。
三个老家伙插科打诨，仿佛置身世外，但实际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全神放在四个天命之人那边。
那里才是整个空域所有人类的希望啊。他们这些老人早已退役，此时更是帮不上几个孩子什么忙，只能尽力为他们护法，以及，做好最坏的准备——就算封印失败了，他们也要豁出命去，保下几个孩子的性命。
然而沈柯却对这两个老父亲的“乐观”并未表态。
他是三人当中，不，他是所有人中，最了解那则秘术的人。
他没有说实话。
准确来说，他没有把有关那秘术的所有情况都告诉夏纪。
那是一则必死的秘术。没有例外，没有解法。
是的，这就是个必死的局。
但是这种真相太过残忍，沈柯不忍心告诉他们。
另外，他也的确在担心，得知是赴死以后，这四人中会不会有逃兵出现。
他赌不起，所以他没有对夏纪把话说死。
远处，阵法的光芒亮起。是秘术开始启动了。
最终，众人还是决定，将秘术启动后的主导权交给夏纪。
而就像纳兰自己说的那样，他绝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纰漏。
无论是施展秘术，还是将恶念从体内驱逐出来的时机，他都掌握得分秒不差。或者说，这是他与夏纪的默契吧。
阵法启动后，夏纪感受着体内磅礴得、几乎要冲破颅顶的力量，心下却愈发冷静。
比她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放起了走马灯。她似乎回到了刚刚在黄泉路上睁开眼的那一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在那时看来十分凶神恶煞的青。
真怀念啊，那时候她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被人提携了也不知道。记得那时候，她还以为顾云只是个办事处的小职员。说起来，这家伙是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就打起她的主意了吧？
哼，亏她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巨大，才吸引到魔界少主的注意力，现在想想，顾云那时一定是在寻找天命之人的人选，所以才对她那么上心。
后来她在顾云的引荐下，认识并拜师舒窈。又跟办事处的前台小妹阿水关系要好起来。
至于和若儿的第一次见面，似乎是在同舒窈一起前去拍卖会。
那时与若儿还想对她使坏呢。哎，谁成想当时还是小白菜的若儿，居然一眨眼就被封人祁拱了。妹大不中留，妹大不中留。
也就是那次拍卖会上，买了个“沉睡的美人”回来。说来有趣，她这小半生，只有这两只宠物，还偏偏都出生得很曲折。
小火出生那会儿，还被她吊起来在窗户上风干过呢。哈哈，从那时候起，这小子就是个识时务的。但凡发现自己打不过，立马装死，跟顾云对上那次也是。
再后来，她又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很多事，才终于成为黑级，被阎王赋予了“鬼差”这个任务。
去往人界以后，她找到了身为玄武的南辞，却没想到被奸细诬陷，以莫须有的叛徒罪名被抓回鬼界拷打。
所幸一切只是阎王为了保她而做的戏。她成了一个“已死”之人，被派往天界寻找最后一个天命之人。
在天界，她用了“季夏”这个假身份。做过佣兵，也走过每个临城，这才认识了莫小冉父女，并同他们一起去到主城。
那时候她哪想得到，和她一起开店的傅宇大东家，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是天界的少主殿下，是皇家学院的特聘教师，是天命之人白虎。
而后，为了寻找天命之人，她进了皇家学院，认识了艾薇儿、柳雪迟等人。又两次登临斩妖塔。那时，她并未使用法术，最高层数便到了第二十五层，而且是四倍难度，估摸相当于斩妖塔第四十层。
也不知，如果现在，她使出全力来登塔，能否登顶？
后来，她为了进入内院，接触这皇家学院里真正精英的那一批人，而选择参加考核。却不料考核途中被人暗害，堕入绝境。
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因为进入绝境里，接受了枯鹤爷爷的传承，她才能修炼到今天这一步，也能凭着师出同门的缘分，“请走”荆借来的异域大神。
从绝境出来后，她很快就成了皇家学院历史上第一个，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从学生一跃而成教师的人。当然，这与院长沈柯的私心相助脱不开关系。
紧接着，她成了纳兰的属官，与他同进同出将近一年。
也正是在那次宫宴之上，才让她遇见了同在天界的顾云。不过那会她生着气呢，岂会与他随便相认。
随后，皇狩来了。在从柒枚处得到消息以前，她万万想不到，战争竟然已经开始了。而且她鬼差时期的同伴锦墨，也英勇葬生在了战火当中。
而她想不到的事情显然更多。
纳兰竟然就是白虎，荆居然夺走了纳兰的神兽，妄图自己成为天命之人。还有皇狩最后一场比试时的试探，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不好的结局。
果然，皇狩结束后，便是全天界直播的那场审判。
荆早已怀疑她和顾云。若非纳兰摇摆过后的恻隐之心，她也许就死在那一天了。
当然，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确是纳兰先将她骗到房里去，才被天兵抓住的。但那种情况下，顾云已然在敌人手里，就算纳兰放她自己逃走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更何况，纳兰的身份毕竟造就了他天生的立场。做出那样近乎于背叛的选择，她能够理解。
再后来？再后来，就是她回到鬼界，开始筹备三界大战的事宜。
他们很快行动，“劫持”了人界高官了，举办了长达几天几夜的会议。在南辞姥姥给予预言后，时间更加紧迫。不过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竟然还能拍出一部电视剧来，哈哈。
夏纪缓缓睁开眼睛，脑海里闪过回忆的时间好像很长，但实际上就只是一瞬间。
将全部力量都给了夏纪的另外三人，此刻已然闭上眼睛倒在地上，不知是昏迷还是怎样。但现今，夏纪已然无法将任何注意力分出到其他地方。
现在没有任何事情，比她手中这把火刃更加重要。
恶刚好飞到阵法正中。
夏纪举刃劈上。
接触的一瞬间，夏纪只觉得体内蓬勃的灵力被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抽走。
那是四个天命之人，和四头神兽的全部灵力。
这些灵力，都被用在构建那个最为关键的封印。
能成功吗？
夏纪能明显察觉到，体内的灵力即将被掏空，但那个荆棘似的，交结缠绕在恶上的封印锁链，只爬到一半。
……啊，就这样结束了吗。
是啊，她才仅仅修炼几百年，而南辞更是个孩子，才踏入修炼之道两年。要做这么困难的事，还是太勉强了吧。
夏纪的视野开始逐渐变得模糊。
她努力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倒在各自位置的顾云、南辞和纳兰。
可是，好不甘心啊……
“对不起。”
夏纪看着同伴们，用光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再相识吧。
夏纪不想放弃。
可如果还有别的办法，谁想放弃呢？
她已经构想了种种可能，但没有一种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
如果，如果是顾云来做这个核心人物，由他掌握主导权，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一定还有后路可以应对。他就是这样的人，总不会让人失望。
可是这次，她让他们失望了。
视野中最后留下的，是顾云倒在地上的场面。夏纪缓缓合上眼。
“夏纪！你不能放弃！”
阿水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夏纪缓缓睁开眼，愣了两秒，才知道，这是从她身上的神兽空间内传来的。
阿水……？
“你那么努力，出入那么多危险的地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险些丧命，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吗。”阿水站在神兽空间的绿地上，攥着拳头，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喊，“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你那么努力了……那么努力了……”
喊完这些，阿水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捂着脸，一抽一抽的哭泣。
身处神兽空间的，都是人类的精英，是成功站上了诺亚方舟的一群人。
他们通过神兽空间的天空，一直围观外边的一切。许多人围着小火站着，离得不远，但又不敢靠近。
此刻，看着崩溃的阿水，他们面面相觑。
不想认命，不甘心！
“求你了，一定不要放弃，我的家人还在外面，你们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我们不应该只让那四个人为我们承担所有，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到他们？”
“我再也不熬夜了！再也不吃外卖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爸妈的话，再也不惹他们生气了。请一定让他们平安无事……”
夏纪听到了许多人，许多灵魂深处的呼唤。
在一片声音中，众人都不曾注意，一个小小的东西窜到了前面。
是小石头。
通身晶莹剔透的小石头跳到阿水肩膀上，安慰似的摸了摸她的鬓发。然后转过身，看着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人类，或挣扎或祈祷，它抬起了两只小火柴棍似的胳膊。
下一刻，一种似流水又似气体的“丝带”从阿水身上飘了出来。
阿水感受到了什么，抬眼，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从自己身上飘出的“丝带”。再扭头看看肩上始终举着手臂的小石头，她猛地扭身——
一望无际的平原与山川上，浩浩荡荡地站着许多人。从每个人身上，都浮现了与刚刚从她身上飘出的相似的丝带。
有的丝带粗一些，有的丝带细得宛如一根线。
阿水作为修炼者，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灵气。
是流荡在生命体中，最纯粹、最干净的东西。
无论是人是兽，是哪一界的存在，都拥有灵气。只不过人界的生人们，绝大多数都无法运转灵气修炼。但不能用不说明不存在。
阿水被眼前壮观的景象镇住了。她望着那些丝带飘向空中。它们的去处，是突破这神兽空间的限制，最终窜进夏纪身上。
夏纪恢复了些许力气，有些发愣地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手心。
她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一丝力气？
来不及进行更多的思考，夏纪重新幻化出火刃，续上刚刚未完成的封印。
恶以书籍的形态漂浮在空中，正奋力地挣脱着身上的封印荆棘。它知道夏纪等人灵力用光，已经拿它没有了办法，正得意间，却没想到忽然，荆棘的收拢更紧了。
而且那封印荆棘重新开始，以十分缓慢，但确实在进行的速度，缓慢地爬升，试图彻底完成封印。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双方的拉锯仍在继续。
只可惜刚刚恢复的灵力终究太少，没有几秒就被全部用掉。
夏纪正想着，下一秒突然，天地间飞来无数灵气。
夏纪四下一望，整个人都傻住了。
四面八方，真的是从所有方向，都有丝带状的灵气在朝她飞来。
她可以这样理解么？凡是有丝带飞来的方向，都有人躲藏在其中，祈祷着和平？
然而事实远比夏纪所想更加震撼。
因为不止人界的生人们，还有天魔鬼三界向往和平的人们、四处征战的兵士、躲避战火的妖兽、甚至在战火中受到重创的树木灵植，都献出了他们体内的灵气。
夏纪屏住呼吸，感受着体内宛如江海倒灌般蓬勃的灵力，心情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激动。
足够了，这足够她完成这场封印了！
阿水呆呆地看着站在她肩头的小石头。
以前只听说过人能从灵石中吸取灵力，可从没有人能将灵气从人的身上提取出来。
她莫名觉得，这一切是这个小家伙做的。
记得夏纪说过一次它的品种是什么来着，地灵？
夏纪将小石头委托给现在也是小富婆的阿水照顾，阿水就只顾着每天给它足够量的宝物吃，全然没注意过它的特殊之处。
“你怎么这么厉害？”阿水忍不住喃喃地道。
小石头似乎得意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而后，它翻身从阿水肩上跳下来，又蹦回了小火肩膀上。
阿水远远地听见小火在和小石头说话。
“啊？要我把你送出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情，有点眼力价好不好……外面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就你这小身板，一下就让那个恶给你拍飞了……哎行行行，别磨我，我让你出去还不行么。但你不能乱跑啊，在丫头身上好好呆着，等完事我再收拾你。”
阿水对于小火居然能和小石头进行对话十分的敬佩。神兽果然是神兽，厉害。
小火不知道为什么小石头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对他死缠烂打，非要让他把它送到神兽空间外的世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