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几日还有一个在魔界平民中最重磅的消息,那就是他们的少主顾云因公务不慎病倒。
得知这个消息,夏纪也松了口气。
看来他已经被救回医治了。而既然官方放出了消息,那就代表他没有什么大碍。
太好了。
原打算在魔界住上一阵,再详细打听一下顾云的情况,找找有没有能联络他的方法。
然而刚从房屋中介拎着钥匙出来,就有人来传消息,说一位大人想见她,那位大人知道她是鬼界人。
既然人家都把她的身份点明了,不去也不行。
做好种种准备后,夏纪来到了约定的酒楼。
一进楼,都没张口说话,便被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小二带上了二楼的贵宾室。
对于自己即将要见之人,夏纪更加没有头绪了。
要说是顾云或是顾云手下的人,应该不会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反而,这种见面方式的,倒像是要和她谈什么生意。
很不利。
人家知道她的身份,看样子知道的应该还不止这些。而她对对方却一无所知。
“就是这里,姑娘进去即可。”带路的小二冲她微微鞠躬,而后便转身离开。
深吸一口气,想着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夏纪敲敲房门。
“进。”
男声,从声音判断,有一把年纪。
推开门,是个清雅的茶室。
幽幽的茶香飘来,正位上坐着一人,此人外观上看约莫现世五十余岁的模样,尽管敛着气势,打扮得宛如普通的富商老爷,然而那笔挺的身姿和眉宇间的气势,却是掩藏不住的。
这威严,应该是个上位者,年轻时纵横沙场,叱咤风云。莫不是位老将军?
迈进屋的这几秒,夏纪已经前后推测了几番。
“夏姑娘,请坐。”
那“老将军”同样也上下打量她一眼,随后微微点头,抬手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
夏纪躬身行过晚辈礼后,依言落座:“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我叫肃,你唤我肃伯伯即可。”
伯伯,而不是大人。
夏纪心思一转。
等等,肃。
夏纪瞳孔微缩,她怔怔地看了肃两秒:“您是魔界之主。”
这是肯定句。
她怎么说感觉这位大人的样貌有几分熟悉感,他居然是,是顾云的父亲!
夏纪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肃颔首:“正是。”
见公公了见公公了见公公了!
夏纪的脑海里只剩下单句刷屏。
魔主大人是怎么知道她的?来找她做什么?知道她和顾云的关系吗?对她有什么印象?
当然这些问题,都不如那个问题重要。
“顾……少主他,现在怎么样了。”夏纪微微向前倾着身子,恳切地看着肃。
这个问题,应该没有人会比面前这个人更知道答案。
听到夏纪的问题,肃神色微动,轻声道:“我走前他已经醒了。”
夏纪松了口气。
肃看着她,在人们面前一向严肃威严的神情,此时却有些许柔和:“很早就想见见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听下人说在城里见到了你,就冒昧邀请你过来一叙,可有打扰到你?”
“没有。”夏纪只觉得自己在天界当卧底都没这么紧张过,她攥了攥拳,发现掌心已经全是汗了,“能面见魔主大人,是夏纪的荣幸。”
肃难得地笑了,他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夏纪看了半晌,直到把夏纪看得快撑不住,才笑着摇头:“以前一直觉得奇怪,我儿从小在不少优秀女性身边长大,都不曾动过心,如今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异界的小丫头。”
夏纪的脸唰地红了,她微微低下头。
“从第一次听说你,到现在,这才过去几年。”肃眼中的赞赏没有刻意掩饰,“你的实力增长了许多,强者的气息让我都不禁佩服。我儿的眼光果然好。”
夏纪的脸更红了些:“肃伯伯过誉了。”
肃会听说过她,夏纪没有觉得意外。
他说的第一次听说她,大概应该是她还在鬼界的时候吧。
“不必谦虚。”肃道,“当初为了迷惑天界,急令从鬼界召回我儿,据说让你吃了不少苦头,是伯父欠考虑了。”
“不,您当时也是大局为重,这是不得不下的决定。”夏纪倒没想到一界之主会向自己道歉。
“真是个好孩子。”
要是看到自己一向严肃苛刻的爹,有这么不吝夸赞别人的一面,顾云绝对花容失……大惊失色。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下一步应该是要回鬼界。”
夏纪点点头:“伯父说得对,可我并非皇族,没办法打开界之门……”
肃忽然抬起手掌,一道微微泛黄的符纸落在了夏纪面前,她忙伸手接住。
这是……
“这其中蕴含了我一道力量,用它即可打开大门。”肃轻轻叹息,语气竟略带些愧疚,“你们已相处许久,原本应该到了两家合聚,商量婚事的时候。可惜大战在即,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们了。待大战结束,便立即商量成婚之事,夏姑娘意下如何。”
夏纪没想到肃是来和自己说这个的。
她很惊讶自己没有受到什么考验,便能被顾云的父亲承认。甚至肃都没有多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魔界。
这是让她惊喜和意外的。
而且的确自己和顾云暂时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身为天命之人,他们必须将大战之事放在首位。儿女私情……理应日后再说。
夏纪点点头。
“委屈你了,孩子。收下这个吧。”
肃挥挥手,一个长条形的盒子出现在夏纪跟前。
夏纪接下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上好的刀。
一界之主送的刀,能是什么凡品。
夏纪忙道:“肃伯伯,这……”
“哎,不要拒绝。长辈的见面礼,你收着便是。就算是伯父感谢你这么长时间一直照料我儿,忍着那孩子那偏执的脾气吧。”
这话都说了,夏纪只得道谢收下。
“和朋友道个别,然后便回鬼界去吧。你的长辈们应该也很想念你。我儿尚且受伤在床,不可见人,我便暂且扮个坏人,不让你见他了。”肃轻声道。
夏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肃说的朋友,是指乔氏兄妹吧。
调查得这么清楚,也实属正常。一界之主的眼线,岂能差了去。
只可惜,离开魔界之前没办法再见到他了。
“好,伯父,我和朋友告个别便离开。”夏纪看着肃,微微攥紧拳头,“还望伯父代我转达一下慰问。”
肃点点头,和蔼地看她:“好孩子,不要难过。很快你又会见到他了。”
“嗯。”夏纪点点头。
她知道。
大概是在战场上吧。
当顾云闯出城堡里卫兵的拦截,来到这家酒楼推开门时,茶室内只剩肃一人,神情淡淡地喝着茶水。
“我便知你会来。”
肃放下茶杯,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我代你见过她了,是个不错的孩子。”
顾云瞳孔一缩,袖口里的拳头攥紧:“你做了什么。”
“我是你父亲,你这是什么表情。”肃两手交叉,全然没有了刚刚和夏纪谈话时的温和,“难不成我还会害了我儿子心爱的人?”
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顾云忍着没说出这句话。
“儿子告退。”
感应到夏纪应该还在周围,估计刚走没多久,顾云转身准备离开茶馆去找她,谁知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让他顿住了脚步:“我已同她说好,大战一结束,便让你们成婚,她也答应了。”
顾云愣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肃。
“不过在那之前。”肃话锋一转,“明日我便举办一场武道会,胜者予你为侧室,且立即完婚。放心,到时候会让夏纪做你正妻的,不会让她吃亏。”
顾云瞳孔猛地一缩:“除了她,儿子不会娶任何人!”
“那便由不得你。上次你逃掉和方氏的婚约,害得一个无辜的女子因为你失去一切。你可以为她准备好丰富的物质弥补,但你却害她失去了家人朋友,落得一身唾弃和嘲讽,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不负责任吗。”
“那是父亲您的所作所为导致的,而非我的错。我也没有要对除了夏纪以外的人负责任的义务和打算。”顾云丝毫没有因为肃的话动摇,他冷冷道,“我只是追求我想要的。”
“我现在不是给了你想要的?”顾云的回怼让肃周身气场全开,他的眼神就是表明,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可以娶她做正室,我不反对。甚至你可以为她办一场这个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我也会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但前提是,你现在必须娶一房侧室,生下一个儿子。”
顾云搞不明白,肃到底为什么执着于让他生个儿子。
不过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让他娶别人,做梦都不要想。
懒得再多说什么,顾云转身便走。
他听到肃狠狠砸碎茶杯的声音,不过他一瞬间都没打算停下脚步。
将肃给的符纸丢回空间里放好,夏纪微微叹气。
“丫头,那老头子就是故意不让你见那混蛋的!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小火在空间里气呼呼地喊,他扭头希望一旁的紫尾可以附和自己一下,谁知却迎上紫尾震惊的目光:“居然连小火都看出来了。”
“……在你眼里我智商到底是有多低。”
“也就一般低吧。”
“你!”
夏纪无奈一笑:“但伯父说得对,我们的事应该放在战争结束之后再谈。况且他身为一界之主,总不会出尔反尔。”
夏纪指的是肃亲口说了战争结束就商量结婚的事。
但是她没有想到,出尔反尔是不会,但可以钻小空子。
“去找乔昕他们道个别吧。”
夏纪走在街上,发现天魔鬼三界的民风有很大区别。
鬼界除了鬼城之外的人住区域她没有去过,但单就鬼城而言,文化更多元,人们潇洒随性的同时,也彼此有着疏离和冷淡,还有一些大家都明白原因的紧迫感。
天界有些集权统治的感觉,看似开放先进,实则体制和专权化越来越严重,贫富差距巨大,赤贫的地方说民不聊生也不为过。
魔界则综合了二者的优点。民风开放,轻松自在,或许和他们本身寿命极长有关。文化也是多元接受,这与统治者实实在在下放权力、为民生考虑密不可分。
肃,是个明君。
路过一家成衣店,夏纪忽然想起早上陪乔安送乔昕去魔界学府的时候,看着周围同学光鲜亮丽的样子,乔昕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
于是她顿住脚步,转身走进店内。
店员是个眼尖的,看着夏纪的气质就知道这是个大客户,马上端出职业微笑走过来询问起了夏纪的需求。
“帮我把这件,这件,还有那件打包一下。”
一看夏纪连价格都没问就直接让打包,店员乐得嘴角都要翘飞了。
“嗯……男装区在哪。”
“后面后面!我带您去!”
自从订婚乌龙事件发生以后,方心如就很少出家门了。
顾云的确没有让她在衣食住行方面受委屈,但相对的,除了文清以外的她的朋友们,在一夜之间便犹如避着瘟疫一般,全都和她断了联系。
她不怪他们。也不怪少主。
只是有时候出门散心,遇见曾经的友人,还能亲眼看见对方命令马夫掉头走的画面,就着实有些痛心了。
她是明白的。
为了皇室威严,肃伯伯对外宣称婚约破裂是她假孕的缘故,她也能理解。
这件事,归根结底谁的错都不是。
后来,方心如便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但凡出门必定戴着面纱。
今天也是如此。
过几天便是方母的生日,想着这些年让母亲操心劳累许多,方心如决定一定要好好感谢母亲。
于是提前自己画好了衣服的设计图样,送到成衣店里,请人帮忙做出来。
方心如并非无一技之长的富家小姐,她的设计天赋很高,连成衣店的人看了都赞不绝口,想征求她的许可,将图纸上所画服装量制。
衣服是方心如精心为母亲设计的,她自然不想让这独一份的心意沦为平常,所以没有答应。
成衣店的人也没有强求,按照要求将图纸和定金收下。约定的取货时间,刚好就是今天。
然而当方心如到了店内时,却出了事。
她居然看到了自己为母亲亲手设计的衣服穿在了别人身上。
那人她是认识的。
是魔界军队的大将军亲孙女,陈潇安。
“……方小姐不要开玩笑了,这是我从这家成衣店高价买下的衣服,只有这一件。”
面对方心如的询问,陈潇安也十分不快。
她这次是带着朋友来的,若在平时发生这种事,多解释一下倒也没什么,但偏偏她还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脸,语气就不由自主地冲了起来。
此时的陈潇安还没有认出戴着面纱的方心如。
“这位姑娘,你可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抢你的衣服?”陈潇安的朋友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话了。
方心如绞着手中的丝巾,她看向一旁若无其事装作看风景的店员:“那日便是你收了我的图纸,你应当记得。”
那店员怎么会是傻的,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站在谁那边:“我不太清楚这件事。”
陈潇安拦住想要接着说些什么的朋友,她看向方心如:“既然姑娘说,我身上这件衣服是你自己画了设计图想要送给母亲,来店里请人帮忙制作的,那应当有凭票和收据吧,能不能拿出来看一看,也免得是我陈某人冒犯了姑娘。”
陈潇安虽然骨子里也是个让人娇惯的大小姐,但从小在军人家庭长大,说话做事自然不会失分寸。
方心如被这一问弄得哑口无言,一旁的侍女忙道:“是前阵子来家中做客的小孩子打翻了茶杯,将凭票弄湿,模糊了字迹,所以今日才没有带的。”
听到这个回答,陈潇安便觉得在朋友面前赚足了面子。
现在道理都在自己这边,而刚刚自己机智提出的问题又驳得对方无话可说,这感觉真爽。
“那么重要的凭票,岂能乱放。看来姑娘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设计啊。”陈潇安的朋友也借机讥讽了几句,算是变相地讨好一下陈潇安。
这话表面上是说方心如不在乎设计图,实际是讽刺她没有把送给母亲的礼物当回事。
纵使是一向脾气好的方心如,也是气得胸口起伏。
几人说话间,成衣店的老板也得了消息连忙从楼上下来了。
陈老将军的孙女在自家店里受了委屈,那他店还要不要开了。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设在店内靠里的,夏纪刚好在那个位置挑选男装。而以她的听力,听清店主在一楼半和店员的谈话不是什么难事。
“到底怎么回事,是谁那么不要命,敢得罪陈大小姐?”
“是那个方氏。”
“哦,我记得,方氏前阵子还送了设计图来,让你们帮忙设计衣服。原来就是那件衣服被陈大小姐买去了?”
“不是那件,而是很相似的一件。唉,方氏不是死活不愿意把设计图卖给咱们吗,张设计就……‘借鉴’了一下她的设计,做了那么一件衣服出来挂在外面,想看看反响如何。要是好的话,寻思着就好好和方氏商量一下,把设计图高价买下来。谁想到就是那么一件衣服,还在昨天被陈大小姐买去了,原本寻思着方氏是今天来取衣服,这两人不碰上还好。结果没料到陈大小姐居然今天也来了,还是穿着那件衣服和方氏打了个照面。您说说这事办的。”
“……方氏的衣服呢。”
“在这店长,刚要给她拿去……哎,店长,您怎么……”
火焰噼里啪啦的声音只响了几秒。
“记住,没有什么定制这码事,我们也没接待过方氏。”
“……哎,知道了。”
夏纪在成衣店里面挑选男装,也算是把事情的全过程听了入耳。
“这件,这件,和刚刚看的那件,都给我打包一下吧。”她把手里的男装放进身边店员的怀里。
“好嘞。一共是十二块上品灵石零二十块中品灵石,零头给您抹了,就收您十二块上品灵石!”
“给。”
“收您整好的啊!您稍等一下,给您开个票据。”
接待夏纪的店员美滋滋地跑去开票据,和佯作刚刚从楼上赶下来的店长擦身而过。
看到姗姗来迟的店长,陈潇安的朋友不满地道:“这么长时间管事的才出来,是不是不把顾客当回事啊。”
嘴上说的是顾客,实际当然是质问店长是不是不把陈潇安当回事。
店长连连赔罪。
“店长,那日我送设计图纸来的时候您也在,您当时还说想买下它,我没有答应,您应该不会忘记吧。”方心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因愤怒颤抖,她直直地看着店长。
“这,抱歉,姑娘。我刚刚查过账本,并没有您的付款记录啊。”店长一摊手,那是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这衣服是我们店里的设计师自己设计的,您可不要信口胡说啊。”
几人这几句话,硬是让方心如显得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由于几人就是在店门口相遇的,所以此时已经聚起了不少的围观群众,甚至有人已经发现了陈潇安的身份。
陈潇安不想惹事,她暗道真不走运,然后打算转身离开。
谁知方心如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角。
店主一看,这正是自己在陈小姐面前挽回好感的机会啊,于是也不顾什么群众影响了,劈手就想将方心如推到一边。
却在伸出手的瞬间,被一只看似纤细的手死死攥住。
他惊愕扭头,对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如果仔细看的话,还会从那份漠然底下看出一丝厌恶。
“没想到贵店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夏纪冷冷地看着店长,直把人看出一层冷汗。
她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闺门小姐家的明争暗斗,和她又没关系。但她就是看不惯男人出手打女人。
“哎,客人!您怎么……”接待夏纪的那个店员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
刚刚他去后面记账本开票据,忽然他的这位大客人走过来说想看看账本,原以为她是想对一下账,看看有没有什么错漏,便把账本给了她,谁知她拿上账本就走,自己一路小跑也没跟上。
这下还撞上了店长,完喽,奖金怕是没有了。
陈潇安也面带嫌恶地看了一眼那店长。
她虽说对这个莫名纠缠着自己不放的女子没有好感,但也是看不惯店长做法的。
方心如原以为这掌要结结实实挨下了,没想到半路居然被人拦住,她感激地望向救了自己的女子,发现这个出手相救的女孩长得格外美艳。虽未施粉黛,但偏是让人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目光。惊艳得她连道谢都忘了说。
夏纪转头看向方心如:“你是哪一日约下定制衣服的。”
“七日前!”
见自家小姐还在发怔,方心如的侍女连忙道。
夏纪松开握着店主手腕的手,哗啦啦将账本翻到那个日期。
“方心如,可是你的名字?”那天只有一个定制衣服的记录,上面注着顾客的名字。
夏纪才来了魔界几日,压根不知道顾云还背着她……不是,还被迫订过婚,更不知道方心如这个名字在魔界还是很出名的。
方心如似乎回过神来,她注意到周围人讶异、不喜等等多种目光,但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陈潇安显然也是明白了为何面前的女子会一直带着面纱。
“原来是方小姐,得罪了。”陈潇安看过账本,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神色复杂地冲着方心如一抱拳,方心如觉得脸上更加火烧了。
“不是陈小姐的错。”方心如没敢抬头看陈潇安,她垂着眸转向店长,“我现在只想要回我的图纸和订金。”
夏纪也回头看了眼一直接待自己的店员:“抱歉,我的衣服也不要了。”
围观群众此时也吵吵着什么终于明白了这家黑店的真面目,以后再也不会光顾了云云。
见证据确凿,店长黑着脸,阴鸷地看了一眼夏纪和方心如,随后让店员把她的图纸和订金拿了过来。
陈潇安带着朋友离开了,方心如也在放好图纸后,和夏纪同时出了门。围观群众还没走,店主却怒气冲冲地命令关门歇业。众人起着哄散去。
“多谢姑娘搭救。都怪心如没有好好放着票据,不然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
方心如带着侍女,和夏纪一同走在街上。
夏纪听罢摇摇头:“并非你的错,是那店主太过贪心,附庸权势。”
哪怕是夏纪都看出来了,另外那位小姐估计是哪位高门贵户的孩子。
看来不论在看上去多么好多么公平的世界里,不公平还是存在的。
“小姐,真是太气人了。现在居然连一个小小的成衣店主都把您当回事。放在以前,别说是他了,连那个陈潇安也不敢得罪你啊。”侍女跺跺脚,“要不是少主当年弃您而去……”
“月月!”方心如难得出言呵责自己身边的人,在侍女月月猛然收声之后,才缓下语气,“不要说了。”
夏纪怔住了。
什么少主。
“还没问姑娘芳姓大名。”方心如拢袖下拜,“心如改日必将登门致谢。”
“啊。不至于,举手之劳罢了,我姓夏,叫……”
“哎!小姐你看!那不是少主吗!”月月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到人群中匆匆朝这边走来的顾云,兴奋地抓着方心如的袖子,“定是少主听说您受了欺负,来给您撑腰的!”
“莫要胡说。”嘴上这么说,实际方心如心里还是很高兴。她忍不住抬眼朝那个方向瞧去。
看来他还是记得她的。
这样她便知足了。
而夏纪也下意识地往月月指的方向看。
她嘴里说的少主,该不会是。
“你没事吧。”
只见顾云快步走来,在临到三人跟前时张开双臂。
方心如两颊一红,正要低下头,却发现顾云从她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转而,拥住了落她一步的那个女孩。
哎?
顾云是一路寻着印记的感应找过来的。
他非常害怕自己赶不上了,幸好,她还没离开。
忽然被顾云抱住,夏纪呼吸一顿,但想到他还有伤在身,便轻轻拍拍他的后背,从他怀里挣出来:“身体没好怎么可以出门。”
虽然夏纪依旧是在关心自己,但顾云还是察觉到她这一挣有些许不自然。
他向旁边看去,在看到方心如的瞬间,瞳孔微缩。
不过他没说什么,仿佛只是不经意扫过方心如一样,又将目光落回到夏纪身上:“你怎么往这边走了,在魔界登记的房产不是另一个方向吗。”
“小姐!”月月见顾云直接无视了她家小姐的存在,还当着她家小姐的面和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当时就不乐意了。
方心如一把拦住她,声音很轻:“月月,别胡闹。”
夏。
就是她吗。
夏纪。
“刚刚在一家成衣店,和店里的老板起了些冲突。”想起月月口口声声说的“少主”,夏纪心里也起了层波澜,她有意地撇开目光,不与顾云对视,“我见方小姐主仆二人,怕她们路上遇险。”
其实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顾云比自己的寿命长了不知多少倍,在魔界生活的无数岁月里,有过情投意合的人……也很正常。
至少,他现在是只看着自己的,这就够了。
——虽然理智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的不好受还是半分没有减。
一想到顾云曾经和别的女人发生过一些什么,她的心,就好像回到天界那次舞会上,犹如被人拿着刀子一点点慢慢割,慢慢流血。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酸楚楚,只剩窒息。
听了夏纪的话,方心如攥紧手帕。
她原以为夏纪是和她们顺路,原来她是想送她们回家。
果真如当初长风和半夏同她所讲的那样。夏纪是个让人没办法生厌的人。
将夏纪的不对劲收入眼底,顾云周身的气场忽地凌冽起来,他冷冷地看向方心如。
“见过少主。”方心如忙行礼,后背的冷汗唰地下来了。
他会不会以为,是她和夏纪说了什么。
看着夏纪的表情,顾云心里除了愧疚没有其他。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表情。
受伤、委屈、难过,统统努力压制着。
她知道了什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想知道,想为自己辩解。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认出了顾云的身份,周围聚集起来的围观群众渐渐多了,顾云甩起长袖,将夏纪按在怀中,遮住她的面容,抬手唤出一辆马车:“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夏纪无声地点点头。
一旁的方心如原想借机告辞,不料顾云甩了一句话给她:“你也上车。”
“什么嘛,少主怎么这样,有了别的人就对小姐这个态度。”月月虽然不讨厌夏纪这个人,但她这个时候一定要为自家小姐说句话。
方心如打断了月月的话,眼里俱是决绝:“你若以后再说这样的话,就不要再在方家待了。”
“小姐……”月月的眼里蓄上泪水,但也看得出方心如是认真的,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这么做了。
马车内的气氛凝滞得能滴出水。
顾云和夏纪坐在一边,方心如和月月坐在对面。
各怀心思。
“我父亲给你的东西。”顾云冲夏纪伸出手,语气中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给我。”
夏纪拿出了那柄刀。
“不是这个。”
夏纪撇开眼:“我得回去。”
顾云抚着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放软语气慢慢地道:“就算你要回,也有我送你。用不上那个。”
夏纪无奈地拿出肃给她的符纸,然而符纸眨眼间便被顾云抽走,火光一闪,化作灰烬。
看着夏纪再次敛下眉眼,睫毛微微颤抖,顾云不猜也知她是介意方心如在旁边。一手搭在夏纪身后的车壁上,顾云偏头凑近,被夏纪两手抵着胸膛推开了。
“咳,别,有人在。”
“怕什么。”
见她努力扭开头,顾云眼中划过一抹狡黠,他压低声音,如红酒般甘醇的嗓音滑过夏纪耳畔:“我还没问你,离开天界那日,你为何要让他来找你?”
夏纪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转回头来,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正中顾云下怀。
他衔住她的唇瓣,舌头灵巧地滑进她的嘴里,勾缠着她的。
没过多久,难以抑制的喘息从二人唇齿间流出。
一旁的主仆二人早已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用袖子遮住眼睛吧,还能听到声音。堵着耳朵吧,又能看到画面。
堵着耳朵看车篷……嗯,好像不雅观。
倒不是说魔界人民有多么保守,只不过任谁面前突然上演这么一出活色生香的画面,都很难一脸冷静地欣赏二人互甩嘴唇吧。
尤其是,见过了知道了他是那般冷漠疏离难以接近,方心如根本没办法把眼前温柔主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人和他联系起来。
马车的目的地是夏纪刚刚在魔界置办的房产。
直到马车停下来,两人才堪堪松开彼此,不用看夏纪就知道现在自己的嘴唇一定肿肿的,她不敢看旁边的方心如和月月,自暴自弃地把脸埋在顾云的衣衫里,只露出微红的耳廓,让顾云有些哭笑不得。
他揉揉她的发顶:“不丑,很好看,很诱人。”
听了这话夏纪的耳朵更红了,她捶了下他。
有别人在他还说这些胡话,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旁边两个还没有什么这方面经验的姑娘,早已被两人的一路长吻刷新世界观,她们呆呆地望着二人,而刚巧顾云这时也丢了个眼神过来。
在和顾云对上眼神的瞬间,方心如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告诫她死心。
别惹事。
夏纪又岂会不知,顾云这般做法其实是想让自己安心。
她轻咳一声,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掏出钥匙开了门。
“进来吧,随便坐就好。”
虽然是昨天刚刚置办的房子,但一向在这方面图省事的夏纪,早就拜托房东简单布置了一些家具进来。
小屋不大,两室一厅。
从空间里看好戏的小两只那,抢了些他们平时用的茶具茶叶,夏纪简单泡了壶茶水,从厨房端出来。
虽然是被“命令”过来的,但方心如此时却有些坐立难安。
见到夏纪一个人端着四人份的茶具过来,正在犹豫要不要起身帮一下忙的方心如,便发现视野里早有一个身影迎了上去。
“我来。”
顾云伸手要接,夏纪早有预料地端着餐盘闪了一下:“你去坐着,伤还没好折腾什么。”
将餐盘放在桌上,又翻过四个茶杯,挨个倒满,夏纪别了一下鬓角的碎发,仔细看还能从白皙的皮肤下看到些淡粉色,她看了一眼方心如:“有点烫,小心。”
方心如忙点头接过,一时间气氛又有些尴尬。
说点什么呢。
夏纪收回餐盘,坐在一边。
魔界和天界的联盟?不行,方心如和月月恐怕不知道这回事。
三界局势?也不行,原因同上。
天命之人?更不行了,原因同上上。
哎,顾云这家伙,为什么要把人家主仆俩也叫上,就为了给人家秀个恩爱发波狗粮?
折寿的啊喂。
就在夏纪绞尽脑汁思考如何打开话题时,顾云忽然开口了。
“我要给你解释一下我和方小姐之间的事。如果我有遗漏的地方,希望方小姐可以帮忙指出。”
接到顾云的眼神,方心如连忙放下茶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正想着要如何说说这事呢。
而原本没打算追根究底的夏纪,此时却发现事情好像不完全像自己所想的那样。
她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杯壁,摆出仔细聆听的姿态。
看到夏纪的表情顾云便知,这丫头的态度果真是……一如既往。
就和当初在舞会上一样,不趁现在主动把事情都说明白,她是不会问的。
要是任她自己随便想,没有误会也产生误会了。
于是简洁概要地,顾云把之前乌龙的订婚事件讲了一遍,方心如也从旁补充了一些细节。
具体的事件月月也是第一次听到详细版本。
当初方家沦为庶民后,许多下人纷纷打包袱离开。
月月原本只是厨房一名小厨娘,后来方家人手不够,这才被分跟了方心如。
她也不敢随便乱问主家的伤心事,所以一直主观地认为是顾云抛弃了她的小姐,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般隐情。
“大概就是这样。”
夏纪点点头。
她还真没想到,原来在自己经历地精事件期间,顾云身上发生了这些事。
“谢谢你。”夏纪转头很认真地冲方心如道了个谢。
其实顾云的这番回忆,让方心如想起了当年自己在肃的引导下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所幸顾云没有提及,不然她可能真的要羞愤而死了。
现在想想,一切都有因有果,落得如今这样的结局,谁也脱不开关系。
所以面对夏纪的道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回拜了一下。
“还有。”顾云这会是真紧张了,他甚至第一次,不敢直视着夏纪的眼睛说话,“纳溪之事……我很抱歉。”
道歉了?少主居然对别人这般低声下气地道歉了。
方心如和月月搜索了一下大脑引擎,没有发现这个“纳溪”是谁。
顾云喉结上下动了动,小心地抬头看了夏纪一眼:“为了拿到一些东西,所以我不得已演了那样一场戏。”
“嗯。”夏纪看着茶杯里微微扬起的水纹,她可以想象顾云的不得已,“这么说来,其实我也要道歉。”
顾云只不过是演了一场戏,而她却几乎……
看着夏纪撇开的眼神,顾云忽地心就慌了,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按在怀中:“你不用道歉,我不想听。”
他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再和她分开个几年十几年,如果在这期间纳兰去找她了,如果……
他恐怕……不,他一定会发疯的。
夏纪眯着眼笑得阳光,她歪了歪头,一脸纯真:“你想说什么?”
小火气得险些破功,不就是欺负它不会说话吗!
它打算赌一把。小嘴一张,一团小火球冲着夏纪面门直击而去。
谁料夏纪竟然不躲,反而对着那团火轻轻吹了一口气,火球调转了各方向朝着小火扑来。
小火鼻子里轻哼一声,火对它来说是无效的,它……嗯?!
它哪知道,夏纪的那口气并非是想将火球吹到它这,而是最终让火球落在了灵力枷锁上。这一击可是用了小火的全力,没了夏纪的加持,枷锁一烧便断,啪地一声,小火狠狠地摔在了窗台上。
这一摔可把小火摔惨了。摔得它是头晕目眩。然而眼前的小星星还没转完呢,小火便觉得自己再次被倒着提起来了。一睁眼,果然它又被以同样的方式倒挂在了窗台前。迎风飘摇,分外可怜。
面前的小丫头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给灵力枷锁上了一层防护膜,确保不会被小火烧断,之后便甩手不再管它,任凭它在窗前随风摇荡。
啊啊啊这个死丫头!居然敢这么对本大人!等本大人下来的,一定让你求死不能!
小火冲着夏纪的方向露出了一张颜艺的嘶吼脸。
这之后的三天...
小丫头,放我下来啊……
小姑娘,放我下来吧……
大小姐,都三天了,再不把我放下来就成龙干了啊……
哎哎,过来了过来了。
原本瘫软无力地悬在枷锁下的小火一见到夏纪的身影,立刻精神了起来。它摇摇摆摆地试图引起夏纪的注意。
看着那双戴着猫耳朵的毛绒拖鞋在窗前停步,小火激动得快要喷火了。
看到窗台前的小东西快要把自己摇晃出去的小模样,夏纪挑挑眉,单手掐腰,懒懒地问:“还敢不敢了?”
见到小火拼命地摇着它的小脑袋,夏纪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本来还想尝尝蛇干是什么滋味的。啧,下次吧。”
小火:……都说了我是龙!算了你拳头大你说啥就是啥吧……
夏纪单手托着,打个响指,枷锁应声而碎,小火落在了她的掌心。
这回小火学乖了,也不闹腾,趴在夏纪的掌心里一动不动的,要不是它那绿豆似的小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夏纪甚至要怀疑它受的打击过重精神萎靡了。
掀开帘子,夏纪半蹲下身来,将小火放在桌子上。见它偷偷摸摸地扭头观察自己的脸色,夏纪笑眯眯地道:“你自己愿意睡哪就睡哪。”
小火蛟躯一颤,刷地扭过头,直奔夏纪给它准备的软垫而去。
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小火一直紧绷着身子以防不测。谁知整个身子趴在垫子上小火才惊觉,哇去这垫子好软!
看着小火难掩兴奋地在不大的垫子上来回咕噜,夏纪微微一笑,伸手将垫子轻轻拿起,在原位放上一个小篮子,篮子上还有一个明显手工制作的棚顶。篮子里是她这两天看古籍研究出来的对宠物发育有所帮助的草药,颜色各异的草药铺了满满一篮子。再把垫子放在篮子里,掖一掖边角,正好。
几乎电光火石间,顾云得出一个结论。
短时间内,绝对不能让夏纪回到鬼界。或者说,绝不能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至少……至少不能让她毫无牵挂地回去。
他一定要确认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原本顾云是打定主意不让夏纪知道“侧室”这码事,现在他打定主意要把这事说出来,还必须要说得很夸张。
察觉到面前怀抱着自己的男人蓦地微微有些颤抖,夏纪也顾不上周围有两个高压灯泡,她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语气极轻极缓:“好,我不道歉。”
“我很害怕。”
听到顾云压抑着颤抖的声线,夏纪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她从他的怀里起身,轻轻撩开他鬓角的碎发。
夏纪总觉得自己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无论是在鬼城,还是在天界,她所遇见的他,大多眼里沉着一丝冷静淡泊,即便嘴角带着笑,那笑意却也大多不及眼底。
他太冷静了,又或者说,他太有城府,让她无从摸得深浅。
而此时此刻,全然翻盘。
他仿佛瞬间卸掉了所有防备和装甲,主动引她看个透。
轻蹭着她撩开他发丝的手,顾云微垂着眸子,似乎有些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不敢说。这幅样子颇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有几分想坦白的焦急,又掩着几分害怕和恐慌。
“怎么了。”
夏纪只觉得呼吸都一滞。
哪怕是他微微一皱眉,她都心慌得要死。
看到她的表情,顾云便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没有什么比知道另一半在乎自己更令人愉悦的了。
不过,这还不够。
“是……伯父说了什么?”
夏纪敏锐得让他吃惊,还有惊喜。
w方便他引出话题。
“嗯……”撇开眼。
“告诉我。”夏纪掰正他的视线。
“我不想说。”再撇开。
“我想知道。”再掰正。
“他是他,我是我,他的话你不用在意。”
深吸一口气,顾云摆出深(yu)情(qin)诚(gu)恳(zong)脸。
“就是因为是你父亲,我才要在意。”
没遇见过这种套路的纯良我夏果然掉坑。
“……”
他太高兴了,高兴得快要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
好想把她抱进怀里揉>?<
但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可以解决的,你不用担心这些。”拍拍她的头,在笑意上掩饰一层心事重重然后再掩饰一层假笑,顾云觉得如果人的表情可以具象化,那么自己的脸皮看上去应该能再厚上几层。
随后,在他的百般推脱和夏纪的执意要求下,顾云便勉为其难地告诉了夏纪肃的打算。
“没事,我不会让那些庸脂俗粉碰你·的·东·西·的。”顾云毫无恶意的话,深深中伤了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某方氏“庸脂俗粉”的心。
当然,他此刻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方心如的感受了,他所有的注意都放在了面前他家夫人的身上。
她茫然、愤怒、惊慌、失措、委屈还要统统努力掩饰的小表情怎么就这么可爱。
“我要去。”几乎只是一瞬的思考后,夏纪很果断地说出了这句话。
“去什么?”顾云在很努力地管理自己的表情系统。
“参加那个擂台。”这会她是真的很生气。
哪怕是长辈,也不能,不能玩这种声东击西的把戏啊!
“什么正的侧的,都得是我。”通红着小脸,夏纪握着拳头“恶狠狠”地。
顾云看得心都化了。
“好好好,都是你。”
把人揽在怀里轻吻了下额头。
“傻不傻。”
“你当是为了谁!”
“嗯~为了为夫。”
“谁是你夫人,别乱叫。”
“你啊。”
“你说是就是啊。”
“哇,不讲道理的。那不是?哎哎疼,别掐别掐……”
天界。
纳兰是被铁门吱呀开合的声音吵醒的。
“殿下,殿下!您醒了?!”
耳边的声音像是由远及近,昏迷许久眼睛还不适应周围的光线,但腐败刺鼻的霉味十分熟悉。
看来他还在牢狱当中。
“您终于醒了,我去叫人!”
“等等……”
叫住那个过分亢奋的娃娃脸卫兵,纳兰撑着身下的软垫坐起来。
视野里的画面越发清晰,牢房还是那个牢房,但看上去环境好了许多。
软垫、暖炉、薄衾……
纳兰打眼便知,这些小东西并非上等材料,定然不是皇宫用品,怕是这些卫兵从家中带来的。
“与我说说情况。”
“殿下,您昏迷了两天两夜,可把大家着急坏了。”
那士兵的眼里,是真心实意的担心,但纳兰看着他,却忽然眉头一皱:“最初看守我的那个士兵呢。”
娃娃脸士兵表情凝固了一瞬:“殿下,他很好……”
“说实话。”
“……以谋杀少主的罪名被逮捕起来了,今早,已经行刑。”说着,士兵的眼里蓄起两汪泪水。
纳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这不是殿下您的错!”士兵从怀里掏出一枚剑穗,微微颤抖着递给纳兰,“三儿临走前说,谢谢您的救命之恩,还有对不起。”
默默接过剑穗,纳兰死死握紧拳头。
半晌,他吐了口浊气:“父王不在宫中。”
不是问句,是肯定。
“殿下是如何得知。”士兵愣了一下,“陛下昨日率兵去征讨南面森林的妖兽了。”
“咳咳……”
纳兰忽然用力咳嗽了几声,摊开捂住口的手心,是黑红的血。
和煞白的脸色对比异常鲜明。
“殿下!殿下,我去找医师……”
纳兰一把抓住士兵的手臂。
“殿下,您让我去吧。”士兵几乎要哭出来。
“若是,若是陛下在宫中,你们怎么敢拿这些东西来……”纳兰的声音都开始虚浮,却依旧牢牢地抓着士兵。
他指的是软垫等物。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不用叫医师。”打断卫兵,纳兰一笑,一张丰神俊朗的脸如今除了憔悴别无他物,嘴唇惨白不见一丁点血色,“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数。”
菜里的毒,毒性强烈,不死已是万幸。
再加上,与白虎解除了契约。
如今他的实力,恐怕只有以前的三成。
父王,您真是好狠。
“那,殿下,我去给您拿些吃食,都是自家做的,您可安心吃。”
见纳兰坚决,卫兵也不好坚持,只能换个角度规劝纳兰吃些东西。
原本还担心纳兰不愿意吃,没想到他轻轻点了点头:“刚好,我有些饿了,劳烦你了。”
“不劳烦不劳烦,能为殿下做点事情,是我毕生的荣幸。”
说罢,士兵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牢房,他得去快点告诉其他人少主醒了这个好消息。
七八分钟后。
带着饭盒,领着医师回到牢房的士兵,面对着空荡荡的牢房,愣在了原地。
“这……”
医师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被反应过来的士兵一掌劈晕。
以殿下的实力,从这牢房中离开,恐怕轻而易举。
而一直没有这么做,大概只是,还抱有希望吧。
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唉,殿下。
您可一定要安好啊。
沈柯是在昏迷三天后苏醒的。
这三天里,以卡其主任为首的教师团体,为了将学生们的躁动控制到最小,可以说是已经竭尽全力。
夏纪带来的风波还没有消散,再加上和外界失联,任何消息都得不到,学生们本就绷紧着脑袋里的弦,此时此刻更加敏感,稍微一碰就如同惊弓之鸟。
老师间的风言风语也慢慢多了起来。
不允许任何人探望院长也就算了,居然还拒绝了专业医师的治疗,这几个主任的脑袋穿刺了吗,要不也一起治一治好了。
面对爆发式的抗议和不满,卡其主任的头发掉了一把又一把。
既不能和大家说明情况,又必须要把混乱压制下来。一面作着各种预计情况的计划,一面还要担心院长的情况,真是无妄之灾。
“主任!”
戴着滑稽帽子的老师急急忙忙冲进卡其的办公室。
“要是坏消息就不用说了。”
卡其眼底黑黑的一圈,语气极其不耐。用米拉的话说,表情凶恶的比平时还像个恶魔。
“院长、院长他醒了……哎,主任!”
话音还没落,卡其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座位上。
卡其从自己的办公室冲到沈柯的休息室只用了三十秒。
休息室内除了主治的朱莉主任外,就只有日夜不歇地在休息室外守护的尚莯。
“尚大人,院长呢。”四下里没看到沈柯,卡其有点心慌。
尚莯三天三夜没合眼,眼下沈柯终于醒了,他自然也是松下一口气。
但他这困劲儿一上来,心情就不好。所以压根就没搭理卡其。
朱莉心知尚莯疲于开口回答这个问题,连忙接话道:“院长在里屋换衣服,说是要对全校发布通知,马上就出来。”
“全校通知?”
卡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在院长换衣服的过程中,其他几位主任也陆陆续续赶到了。
三分钟后,里屋的门打开了。
“院长!”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那位样貌平平的老人从里屋缓缓走出,虽然面色仍有苍白,但目光锐利,显然对目前的情况心里有谱。
“嗯,让你们担心了。”
沈柯微微点头,目光扫过欣喜的众人,尤其在最前面站着的尚莯、朱莉和卡其三人身上停顿了一下。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卡其就宛如放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朱莉不由调笑道:“这下卡其主任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尚大人和朱莉主任才是。”卡其哪敢一个人居功。
大家气氛轻松地互捧了一波,然后焦点又被拉回到目前的情况上。
“院长,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取消戒备模式了,联系不到外界,老师和孩子们都很焦虑啊。”
众人目光落在沈柯身上,这位相貌平平身材精瘦的老人,完全是他们的主心骨。
“不可以。”沈柯没有任何犹豫地道,然后没等任何人说话,他面上的温和尽数收敛,“现在马上前往议事厅,即刻开启全校直播。”
说罢,他径直离开休息室,大步走向议事厅的方向。
众人面面相觑,纵使心怀疑问,也只能跟随而上。
全校直播开启的时候,是下午两点三十二分。
是的,这是上课时间。
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后,别说学生们根本上不进去课,连老师都是心烦意乱的。
今天一过,就是第三天了。
无数猜测在论坛上扩散,删都删不完。
有说皇室要来端了整个学院的,有说院长沈柯要谋反的,甚至还有说沈柯已经死了的。
一年级倒是因为大多是年龄比较大、有十足历练的成年人,而显得沉稳许多。
高一点的年级波动更甚。
夏纪和纳兰走后,他们的班级被交由米拉暂时代理。
这堂刚好是暗器课。
学生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年夏纪和纳兰教他们的时候,情绪比较低落。
米拉讲着讲着,一回头发现所有学生都低垂着脑袋,没有人在听,便放下魔法笔,停止了讲课。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大家惊醒般抬起头。
“抱歉老师,我们接下来会好好听的。”眼镜班长连忙代表全班认错表态。
米拉摇摇头,露出笑容:“能告诉我你们在想些什么吗。”
同学们面面相觑,又都低下头,半晌,才有一个弱弱的女声响起:“老师,您说,季老师真的是坏人吗。”
似乎料到会是这样的问题,米拉并没有惊讶:“对你们而言她是什么样的人,那便是什么样的人。”
“对米拉老师呢。”
米拉顿了顿,轻声道:“对我而言,她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
台下的学生们看着彼此,脸上都露出几分惊讶。
“你们也是她教过的最好的学生。”米拉眨眨眼,“所以由我来接我学生最好的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惊讶变成惊喜。
“嗯!谢谢老师!老师请继续上课吧。我们保证不溜号了。”
米拉笑笑,重新拿起魔法笔,然而还没写下一行字,便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
又是警报?
接下来,无论是坐在教室里上课,亦或是走在街上的老师和学生,甚至是商店街的所有店主。
总之,这所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收到了同样的投影画面。
那画面正中,不是沈柯还能是谁。
“皇家学院的各位,我是院长沈柯。”沈柯神情严肃地站在画面前,他的身后站着尚莯和众位主任,“请大家待在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耐心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讲完。”
沈柯的出现,让许多谣言不攻自破。
但时隔三天才作出的解释,让尚不知晓沈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众人十分不满。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
“我相信,大家都很好奇为何学院会关闭,以及这几天我为何没有露面。在解释这些问题之前,以防大家对我的话产生质疑,我首先在此立誓。”从直播画面中,角落里几位主任面上的错愕可以看出,这段话是他们都不曾料想到的。
沈柯一字一顿地道:“若我接下来所言之事有半分虚假,即刻抹杀我沈柯在这世间的全部存在。请天道为证。”
以天道为证,以自身存在立誓。
这样的誓言,本身就是最骇人听闻的事了。
沈柯的话音刚落,摄人的威压降临在整个学院,掠过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惊恐地屏住呼吸。
天道莅临。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居然值得沈柯发这种毒誓。
重点天道还真的莅临了,说明是动真格的。
此时此刻,无论是心怀不满的,还是惊愕恐惧的,无论是图谋不轨的,还是胆小怕事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当然不是向沈柯,而是向那至高无上的天道低头。
而在沈柯接下来进行冗长叙述时,天道的威压也一直存在着。就仿佛悬空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冰冷地注视着蝼蚁们的一举一动。
反观真正立誓的沈柯,脸上的表情居然是最轻松的。
“院长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朱莉,你是看着院长醒的,他有和你说起过什么吗。”
“没有。”
没有,但是,能猜到一些。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残酷,很难以置信,但它是现实。”沈柯一字一顿地,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三界大战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打响了。”
听到这话,沈柯身后的几个主任很难不变了脸色。
他们当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人,但任他们如何也不敢想象,沈柯会当着全学院的面把这话说出来。
太疯狂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顿了顿,沈柯接着道:“我能想象到大家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但很遗憾,这是真的。”
是啊,他还好好地存在着,就说明这是事实。
“更让我觉得遗憾的是,这场战争,是天界挑起的。而且,从根本上,源头上,就是天界皇室主导。所谓的鬼界引战的说法,完全是子虚乌有!”
哗然,大惊,失色。
这些话,连主任们都惊到了。
“院长,您在说什么……!”
主任们纷纷想凑上来切断直播。沈柯给了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尚莯一个眼色,尚莯啪地撬开了腰间的刀,霎时间没有人敢再动弹一下。
“我说了,今天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出来。”沈柯缓缓地道。
言语中的叹息无奈和沉重,三岁稚童都听得出。
主任们退后,尚莯也收起刀。
“众所周知,留在学院教学的老师们,大都是不喜官场,不愿入仕之人。皇狩结束和庆典开始之间的某天,我被陛下传唤到皇宫。原以为只是友好的洽谈,没想到陛下提出要求,让皇家学院的全体教师,列职上衔,披甲上阵。简单地说,就是前往一线战场。并且,要我做好动员和强制学生们也上战场的准备。”
如果说刚刚只是叫人难以置信,那现在就是惊怒了。
上战场?他们听错了?凭什么啊?疯了吗?
老师们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之所以缩在学院,不就是不想当官,不想带兵吗。
强制上战场是几个意思?
“考虑到种种情况,我当场拒绝了。然后我便被关押了起来。”沈柯闭上眼,“陛下是想除掉我。所幸行刑当天,我拼死逃脱,却也身受重伤,几近昏厥。是尚莯大人及时赶到,才救下了我。我只来得及嘱咐一句,将学院彻底关闭,便昏迷过去,直到几分钟前才醒来。”
不是吧……
对官场、皇室和上流社会抱有美好期待的学生们吓得脸都白了。
但他们没人敢提出质疑。
因为说完这些话,沈柯还好好地存在着。
“醒醒吧孩子们。”沈柯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怜悯,“这个世界上,颠倒黑白的事还少吗。我这还有些资料想给大家看。”
接着,沈柯拿出了一个记录石。
里面存储着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包括天界入侵鬼界的画面,大战最前线的惨烈场景,以及,死士的“制作过程”。
是的,在看完令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的战场后,在看完横尸遍野、暗无天日、血色弥漫的画面后,沈柯毫无仁慈地又揭露了一个谎言。
他将死士的真相告诉了所有人。
如果说,挑起战争、妄图逼迫民众上前线只能说明这个皇室野心勃勃、自私任性、令人失望,那么制作死士,就真的是不把人当人看了。
没有人性,丧心病狂!
当这种发现和深深烙印在大家灵魂里,对于天界对于皇室的敬爱发生碰撞,人会在一瞬间茫然。
沈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消看他也知道,这些真相会给大家带来多大的冲击。
无数学生在看到视频里原本和乐美好的村庄一夜变成人间地狱后痛哭出声。沈柯带给他们的真相,就仿佛在否定他们之前的人生。
还谈什么信仰,谈什么梦想?
“在这里我需要向大家道歉。”留给众人足够思考的,长久的沉默后,沈柯开口便是认错,“这些事实,我不是第一天知道。搜集这些证据,确定这个真相,包括纠结到底要不要,应该在什么时候,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揭示这些,都让我非常痛苦。我是个懦弱的人,声名利禄我早已经看淡,力量和实力我完全不在乎,甚至包括人格、尊严、情感、道义,这些我统统都可以抛弃。但即便如此,我也有绝对不想失去的东西。而揭示这些真相,也许会让我失去它们,所以我退缩了。”
揩揩眼角,沈柯无奈地笑了。
“可惜现在我发现,退缩毫无用处。除了斗争,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有能力有义务,让我想保护的东西安然无恙。乱世的隐匿与超然是不存在的。奢望从别人的施舍里苟且偷生的人,才是懦夫。”
整个学院,陷入死一般的沉静,除了回响在每个角落的直播里沈柯的话语,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在教室里的学生们红着眼眶,老师们死死攥紧手中的教案,卧病在家的人坚持着爬起来,孩子们呆呆地坐在堆起的积木前,老人们一下下抚摸着怀里的猫咪。
“我无意煽动大家做什么,每个人看重的东西不同,牵绊不同。我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去否定真相。排斥和抨击毫无用处,重点是如何应对。”顿了顿,沈柯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个人做出的决定,是即日起站在反天界组织之列。所以我宣布,天界皇家学院的一切活动即刻停滞,直到和平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存在之前,世界上不会再有皇家学院这一组织的存在。现在的皇家学院,将即刻转化为‘反天界联盟’!”
哗然!惊愕!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蒙了。
他们愤恨,痛苦,绝望,却也几乎没有想过反叛啊!
“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和我的想法一样,但我不会左右大家的决定,毕竟我无亲无故,不受世俗牵绊,你们却不同。”沈柯合上眼,轻轻道,“所以做出依然顺从天界决定的人,我不会谴责你们。做出反叛决定的人,我敬佩你们。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院长老师与学生的等级地位之分了,我们都是受战火压迫和欺骗的普通人,所以请大家遵从本心,不必听从其他人的说法,做出最能够说服自己的决定。今晚24点,请所有决定离开学院的人,拿好你们的行李,在学院门口集合,将由我亲自送你们离开。”
“哦对了,还有一点,或许应该同大家说明。”原本想要结束直播的沈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所谓天命之人的概念,是真实的。四大神兽,对应着四位天命之人。集齐四位天命之人,便可以阻止三界大战,这个传说也是真实的。但据我所知,四位天命之人,天魔鬼人四界各一。如今所公开的天命之人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假的。”
“……绝大部分?”尚莯挑挑眉,在一旁发问。
沈柯说这些话的时候,尚莯始终是没有什么情感波动的。
毕竟沈柯所说的大部分事情,他其实早就清楚。
但关于天命之人,他就不甚了解了。
“是的。”
沈柯抬眼,似乎在感受什么一样盯着天花板,忽然,来自天道的威压强上了些许,连尚莯都抵抗不住地闷哼一声,更别提已经有些抵抗不住的主任们。不过沈柯却毫无反应。
尚莯一边生扛着这份威压,一面震惊地看着沈柯。
落在他们身上的不过是一些余威,而沈柯却是实实在在承受着最主要的那一部分威压,但他却仿佛微风拂面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有这种可怕的实力,怎么可能轻易让皇室控制住。
难不成,之前那一遭,他是故意的?只是少说了最关键的部分,所以也不算是说谎,天道也不会判罚他。
这么说,连自己也被算计进去了?
这个老头,简直疯狂。假如那时候自己没有救他,他就真的死在了荆的刀下。
只是为了要一个反叛的契机,这个人就可以狠心到如此。
当真……
想通其中一些关节,尚莯脸上反而闪过一丝轻松。
当真跟着这样一个人叛变,大概也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大家不必担心,这是来自天道的警告,不是针对你们的,而是针对我。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一部分触及了天道机密。但我偏要说。”沈柯目光如炬,“荆那老儿都可以说,我为何不行。如果要惩罚,请你一视同仁,直接也磨灭他的存在。”
威压持续了半晌,才慢慢减弱。
众人简直惊了。威胁天道,亏沈柯干得出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不是天道第一次被威胁了。想起来简直让人同情得想哭。
嗯,沈柯自然知道,天道不敢动荆,是因为荆早已被一股邪恶的力量侵染,已经不能算是被这个世界法则约束的生物了。但他就是要这么说,反正已经皮了,那就皮到底。总归天道也不敢动他。
天道:已经有了两个惹不起的祖宗。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之前我们学院的风云人物,如今大家都避而不谈的那个名字,原名夏纪的季夏老师,是天命之人青龙没错。而荆并非天命之人,但他所契约的宠物,的确是神兽白虎。神兽白虎真正的主人,那位真正的天命之人,是常年被他的父亲打压,为了道义和亲情,掩盖自己光芒,却依旧被夺去一切的,我们敬爱的少主纳兰殿下。至于朱雀和玄武,我不能说他们的身份,但绝非被皇室公开的二人。”
靠着应急灯勉强点亮的皇家学院,仿佛陷入极昼,已经持续一周这样仿佛永远处在黑夜的日子,而且不出所料的话,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下去——当然,是对那些选择留在学院的学生来说。
沈柯在直播当中所说的话,每一句都是一枚平地惊雷,炸的人发蒙。
放在平时无论哪一件都好像信口胡诌一样的事,却偏偏是在天道见证下说出来的。容不得半点质疑。
整个皇家学院都陷入一种阴沉的气氛里。
说起来好笑,很多学生下定决心留在学院反水天界,都是在沈柯说出有关纳兰这些年的经过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