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如这阵子一直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她这是相思病?不不,她觉得自己就是贱。人家都那么摧残她的尊严了,她这几天竟然一直在回想他的样子,他的音容,这不是贱是什么?就是贱!贱!
“贱!”
“……呃,如儿,你说什么?”正好推门进来的方母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心如。
方心如呆愣在原地两秒钟,然后赶紧束手而立,轻咳了两声:“母亲,我,我最近想练练身体,那个,能给我一把剑么?”
“这孩子,要剑就找侍女说嘛,在屋里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
她温婉的人设早就被那家伙激得不知哪里去了啊喂。
“今早你肃伯伯差人来信,说让你明天去一趟。”方母将茶点放在桌上。
“去……他那?”方心如有点迟疑。
方母略微一愣,才想明白方心如说的“他”是谁,她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这还没正式结婚呢就着急见人家?唉,是你肃伯伯找你有事!”
……方心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二日一早,顾云正独自坐在小院的石桌旁看书。
他的房间位于城堡的中间层,而房间内则是一个完完全全独立的小空间。门内门外完全像是两个世界。
整个空间的布置颇有古风气息。青翠的竹林环绕着一个四进的院子,院后甚至有一汪湖泊。而这石桌就简简单单地靠在小院的墙边,两旁各置一石凳。
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忽地站在光下,遮住了所有光线。
他懒懒地放下书一瞧。
“他又让你过来了?”掀眉。
方心如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在另一石凳上坐下。
将手中的檀木饭盒放在石桌上,掀开来,最上层是几碟小菜,而下层竟是一壶酒。
顾云也不搭茬,就等着她怎么说。
“……肃伯伯说你最近没怎么吃东西,就让我送来了这些。”方心如一手紧攥着衣角,“不介意一起喝一杯吧?”
尽管是问句,但她却强势地执起酒壶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了顾云面前,一杯仰面喝下。
顾云饶有兴趣地看她:“兔子被逼急了?”
“……咳咳咳。”方心如被这酒烈的直咳嗽,半天才缓过劲来,哑着嗓子道,“我不咬人。”
“啧,可惜了。”顾云拿过酒杯,淡淡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液,“我喜欢会咬人的。”
方心如略带些迷醉地看着他,见他将酒喝下,才抿了抿唇问道:“订婚礼的事,你怎么敢那么做?”
“怎么做?”顾云将酒杯放在桌面上,示意她满上,“怎么想就怎么做咯。”
方心如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苦笑着给他倒酒。
“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顾云状若无意地再次问出了这句话。
方心如执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她这几天也不是没琢磨过,顾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指的什么事?”
“婚约。”顾云似乎有些醉,他眯着眼睛,唇瓣微微泛红,竟有几分诱惑的感觉。
方心如却无意欣赏这美景,她惊讶地手一晃,差点把酒洒了:“你不知道?”
顾云摇摇头:“要是知道,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呵,竟然是这样。
方心如稍稍合了下眼皮,她这么多天一直在宽慰自己,也没有解脱,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稍微有点轻松了。
原来他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才生气的?那是不是说,他讨厌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这个指腹为婚的荒唐婚约而已?那她或许,还有机会。
放松之余,方心如忽然有些慌乱,他会不会觉得是她冒犯了?
“我,呃,我当时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顾云摆了摆手,让她止了声,“消停点。”
“哦。”方心如低头倒酒。
“不用倒了,我眯一会。”
打从一开始他一直一杯杯地喝酒,怕是真的心情非常糟糕吧。也怪她,这么多天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攥着杯把的指肚微微发白。
方心如心跳快得都要蹦出来了,她见顾云支着胳膊已经睡熟过去的样子,试探性地唤了两声:“那个,你睡着了?”
没反应。
肃伯伯给的药,效果果然好……
方心如早就在来之前就服下了解药。她看向熟睡的顾云。
但是这种事,他醒来之后会生气吧?
正在犹豫之时,方心如脑海里忽然回荡起肃说的一句话——先生米煮成熟饭,还怕他的心不是你的?
这句话如同有魔力一般促使着她放下酒壶,站起身,一步步挪到他面前,弯下腰,伸出手,缓缓扯开他的衣带……
啪地一下!她的手腕被人钳住了,如同惊醒般方心如慌乱地想抽回手,几番用力没有成功,面对着顾云冷淡的目光她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朋友,你肃伯伯没教过你不要乘人之危么?”
方心如几乎可以肯定地说,顾云说这话的语气里带着三分杀意!
“你,你没睡着?”方心如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顾云眼睛微眯,手上的力道半分没松,他猛地起身一扯,方心如身子一跌,两人瞬间便调换了位置。原本是站着的方心如此时怔愣地坐在顾云原本的位置上,而顾云则一手拽着她的手腕,一手摁着她背后的墙,眼中杀意毕露。
“疼疼疼疼——”方心如疼得眼泪直掉,她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索死死栓紧,疼得刺骨。
“你就那么想做我夫人?”
方心如第一次看清顾云眼中的感情——讽刺、轻蔑、鄙夷。
不,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我喜欢你……”方心如带着哭腔。
“哦?你很了解我?”顾云手上的力道又紧了紧,他的头微微一歪,眼中划过一丝危险的兴味,“你说要是我现在杀了你,会不会有人知道。”
方心如吓得嘴唇都白了,她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妆都哭花了。顾云嫌弃地冷哼一声,松开了手,站到一边。方心如身子一歪,跌伏在地上,拼命地咳嗽。
“滚回去,告诉让你来的那个人,我不会碰我不喜欢的女人。”顾云顿了顿,看着方心如的眼神中半分怜悯也无,“我嫌脏。”
……太过分了。
方心如扶着墙踉跄着站起来,她低声抽噎着说:“你话说的太过了。”
顾云耸耸肩:“我说错了?”
“我承认。”方心如吸吸鼻子,抬眼看着顾云,“给你下药是我不对,是我无耻,你怎样说我都不过分。但你怎么能说我脏……?”
“听说你为了嫁给我,这些年学了不少东西。”顾云把玩着那个酒壶,神情淡淡的,丝毫没有折煞了方心如自尊的愧疚之意,他话说到一半,顿了顿,抬眼看向方心如,“但怎么学了许多,还这么笨?”
方心如瞳孔一缩,心脏狠狠一疼。
“我就给你解释解释。”顾云施舍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脏,不是因为你在酒里下药。下药这事暂且还算不到你头上。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我看不起你懦弱罢了。”
“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为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折腾自己这么多年的?”顾云摊摊手,“这是要对自己多狠心呢。而且到头来别人已经把态度表的那么明白了,你却还要委屈自己搭上清白,啧。是不是换了谁你都会做出这些?”
“我说了我喜欢你……”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方心如低声说。
但她无法反驳顾云的话。
因为喜欢上他,是从订婚礼那天开始的。在那之前,她确如他所说的一般,为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一切。
在他眼里,或许她是为了声名,为了权力,为了钱财……难怪他会觉得她脏。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这事情是打小时候父母就一直盼望着的,虽说如果她开口说了不,或者反抗一下,父母也不一定会逼迫她,但是,她那时候毕竟还小,想不到这么多……而长大了,就已经习惯了。如同被放进凉水慢煮的青蛙,当发现水温升高到足以致死的时候,也根本跳不出来了。
再者。
若是她没有喜欢过顾云。方心如这样假设着。如果是这样,那今天这一切,还会不会发生了?
答案是肯定的。
听从肃伯伯的话,已经上升成为了她的本能。所以哪怕是要搭上清白的事情,只要母亲多劝导自己几日,估计自己也会答应下来……
呵呵。方心如瘫坐在地上,蜷缩着腿。
或许她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是个对自己不负责任,不爱惜自己,很脏很脏的人吧……
但是。
“……对不起。下药的事情,很对不起。”方心如低垂着头,忽然朝顾云道了歉,转而,她又开口说道,“但我现在真的喜欢你。”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顾云先是事不关己地耸耸肩,然后面色稍沉,“不过,你没必要为了下药的事情跟我道歉。”
他忽然走向方心如,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她瞳孔上的一圈淡淡白光渐渐散去,顾云眸光暗沉,方心如却毫无所觉似的不解地眨眨眼睛。
“他对你用了咒。”
方心如半天才反应过来,顾云的意思是肃对她使用了某种咒术。
“可是,我刚刚是有自主意识的……”
“只不过是诱导咒罢了,能把你的某种私欲无限放大。”顾云转过身,朝院门走去,“行了,你回去吧。”
方心如怔怔地望着顾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心里五味杂陈。
她果然还是……
当方心如拾掇好自己,重新站在肃的面前时,内心已经做好了打算。
肃放下手中的文件,冲方心如露出和蔼的微笑:“回来了?”
“嗯。”方心如点点头,红了脸。
一见方心如这副情态,肃心里一定,已然知晓了结果,他哈哈笑着站起身,走到方心如身边:“我那臭小子可真是有福气,能娶到你这么贤淑的妻子。”
方心如面容羞红,娇嗔地跺了跺脚:“肃伯伯……”
“好好好,伯伯不打趣你啦。”肃显然是高兴极了,末了他还是嘱咐了方心如一句,“回家照伯伯说的做,补药不够了就来找伯伯说,估计来年伯伯就能抱上孙子了。”
方心如又是一阵脸红,而后肃才差人护送她回了方家。
一回到家,方心如就收起了人前的小女儿情态,坐到梳妆台前,小心地打开那个装饰精致的盒子,把那枚假戒指取出来,放在手心呆望了一阵,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长舒了一口气,方心如眼神坚定了下来。
她走时顾云没对她再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丢给她。自然也没有嘱咐她该如何对肃汇报。所有的决定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
没错,她要帮顾云离开魔界!
刚刚已经暂时瞒过了肃伯伯的眼睛,但怕是瞒不了多久。若是肃伯伯派大夫来,就全暴露了。所以后面的步骤必须尽快。
这样想着,她派人叫来了文清。
“心如,有事找我?”文清刚刚推门进来,心如便把她拽进屋里,嘭地关上了门。
“怎,怎么了?”文清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看着心如凝重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她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清儿,我有事拜托你。你帮我联络一个人,他叫长风。”
这天,魔界大陆上照旧一片欢腾。
人群中两个匆匆的身影毫不起眼。
半夏跟在长风身后,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哎,哎长风我们去哪啊,这么着急做什么?”
“小点声。”长风瞪了他一眼,转身拐进了一家偏僻的酒楼。
半夏冲长风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神秘兮兮的。”嘟囔。
长风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是怕你传出去我才没敢提前告诉你的。”
这是要见什么人啊这么谨慎?
半夏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
当他跟着长风的脚步走上最顶层的包间时,他才恍然大悟,背着房间里的那两人,半夏趴在长风后背上小声说:“你丫什么时候找了女票都不告诉哥几个一声,不够意思啊!”
“别乱说。”长风怼了一下他的脑门。
半夏皱皱鼻子,这才跟着长风坐在包房里的一侧空椅子上,仔细观察起对面的两人来。
第一眼,没别的说的,就俩字,惊艳!
在半夏和长风对面的是两位姑娘。
站着的那位身材高瘦,一身打扮轻快爽利,长相也不赖,就是看向两人的眼光不怎么友善,像是在审视他们。
她身旁坐着的那位则身材匀称,眉目更多了一分婉约,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风范,身上的穿着倒并不奢华,但面料俱是上佳之品,只是色彩朴素了些。她看着长风两人的眼神倒没有不友善,反而是一种让长风看不太懂的安心和歉意。
而方心如和文清也在长风两人一进门便开始仔细观察他们。
嗯,如同调查里说的一样,目光锐利有神,身材健硕,举止干脆利落,处处透着一股子自信却不张扬,看来行事之风也是如此。
不愧是他带出来的亲卫。
迎着方心如的眼神,长风眉头一跳。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那么眼熟……?
“自我介绍一下。”方心如的声音就如同她的外表一样温和淡雅,“我叫方心如,这位是文清,我们是……嗯,你们少主的熟人。”
长风眉毛一掀,按住了差点蹦起来的半夏:“方姑娘,远观不如近瞧,当初在订婚典礼上看你,可比现在这副打扮要大气的多啊。”
呵,在少主和少夫人身边呆了这么久,早就被毒害……啊不是,早就近朱者赤了好嘛,他现在暗讽别人的技术也不差哼哼。
敢撬我们少夫人墙角,管你咱找什么事呢,先让咱过过嘴瘾再说。
“你怎么说话呢!”文清瞪着眼睛向前迈了一步,被方心如一把拉住手臂。
“哎,清儿,没事。”方心如冲她眨了几下眼睛,示意她冷静。
文清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半夏此时也搞明白了状况,他一砸手,指着方心如说:“啊!你就是那个和我们少主订婚的……”
方心如苦笑着点点头。
半夏立马冷下了脸:“你找我们做什么。”
“你们能不能态度好点!我们这是在帮你们少主哎!”文清气不过,回头怼了半夏一句。
方心如哭笑不得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包着的手帕,递向对面的长风:“看看这个,你们对我的敌意说不定就会小一点。”
长风从方心如手里接过手帕,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
但是,感觉有点奇怪?
“这是?”长风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他抬眼看方心如。
方心如冲他点点头:“这是那时候的订婚戒指。你好好看看它。”
长风将戒指从手帕上一拿起,马上就发觉了不对,他眉头狠狠一皱:“这是灵力做的?还是少主的灵力……”
文清有些担忧地看向方心如,方心如冲她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回过头对长风二人解释道:“这就是当初你们少主给我戴上的戒指。”
“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方心如笑得苦涩,“订婚是假的。”
长风将戒指放回手帕里,递还给方心如。
方心如接过,接着说道:“准确来说,是你们少主单方面毁掉了这个婚约,而且,现在肃伯……肃大人他还不知情。”
半夏大张着嘴:“也就是说,少主在戒指上做了假,订婚不成立?”
方心如点点头。
“那你来找我们是……”长风有些摸不准方心如跟他们说这些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想帮他回到鬼界。”方心如两手交握,一字一顿地说,“我来做线人,帮你们传话,你们尽快商量,必须让他马上离开这里,肃大人那面我瞒不了多久。”
长风眉头再次蹙紧:“我不明白,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方心如小小地一愣,然后失笑一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做我心里能舒服一点。你放心,我不奢求什么。”
长风也不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将手搭在桌子上:“别来这套,你们要是想帮他,又何必等到现在。说吧,有什么条件。”
方心如哭笑不得地看他:“我真的什么都不要。”她顿了顿,“如果一定非要要点什么才能让你们安心的话,能不能……”
长风心里冷笑,呵呵,果然吧,他就说这个女人才不会那么好心。
方心如深吸一口气,两手紧紧握在一起,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能不能给我讲讲他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在场的另外三人,包括知晓大部分内情的文清都是一愣。什么?
“谁?”半夏身子前倾,紧盯着方心如。
“呃,肃大人给我讲了,鬼城里有个女孩子,很……很得他欢心。”方心如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什么,连忙摆摆手,“我想知道这个不是打算模仿她什么的,只是单纯很好奇,他喜欢上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文清看着方心如的侧脸,眼中满是心疼。
这傻姑娘。
半夏一时语塞,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长风。
长风则认真地看了方心如一眼:“我们做下人的,不好站在主子的方面评价,但是在我看来……”
“长风!”半夏拽着他的袖子,“你,你要告诉她?”
长风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不想跟别人炫耀炫耀你家少夫人吗?”
听到“少夫人”这三个字,方心如的心里忽地一紧。
她已经完全得到他身边人的认可了啊……果然是她比不过的。
半夏的眼睛刷地亮了,他拼命点头:“想!我来说我来说!”
“行行行,你说。”长风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半夏兴奋地转过身,认真地清了清嗓子:“我们家少夫人那是鬼城一等一的天才!才来鬼城百年就比那些修炼千年的老骨头厉害到不知哪里去了。而且跟我们特别亲,一点也不因为跟少主熟就摆架子什么的,我们相处那就像好朋友一样!”
半夏一脸骄傲地拍拍胸脯。
长风无奈地抚了抚额头,这傻孩子,都说了些啥啊。
方心如却非常认真地听完了,还不住地点着头:“好厉害。”
“那个女孩,嗯姑且让我这样不敬重地称呼她吧。”长风陷入了回忆,他想起了夏纪第一次叫他名字的那天,“她很努力,很认真,但又不死板。对不熟的人或许很冷淡,但对我们这些人,就像半夏说的那样,平时谈笑之类的与好友一般无二。我从没见她奢求过什么,那个人好像无欲无求的样子,但眼睛里总有那么一股我们谁都看不透的信念在。而且虽说少主的确有意于她,我们私下里背着她也叫她‘少夫人’之类的,但她始终对我们少主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是不到迫不得已生死攸关的时刻,从不会开口求助的那样一个人。”
方心如讶异地睁大眼睛,她身边,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女子。
而且,听这两个人的意思,她居然还没有接受他?
长风看着发呆出神的方心如,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后你会有机会见到她的。”
方心如小小地一怔。
“我们现在来聊聊营救计划的事吧。”
“你要帮我?”办公桌前,顾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挑起了眉毛。
“我来帮你。”方心如坚定地点头,她避开顾云的目光,将计划草案递了过去,“这是我们拟定的计划,你看一下。”
她现在果然还是没办法直视他的眼睛。
听到他翻页的声音,方心如竟然莫名有些紧张。
“我为什么相信你?”计划案啪地合上,顾云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无害。
“你没有理由相信我。”方心如有些承受不住顾云的气场,毕竟她不是那个女孩。
这些天她偶尔会听长风讲讲那女孩和顾云之间发生的事情,心里也对她大概有了一个轮廓。那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子,很霸气,连她都忍不住要喜欢上她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心如低声接着说:“但你没得选。肃伯伯已经开始怀疑了,我最近必须得,得频繁过来,才能让他放松警惕,才能让计划顺利进行。而且,这个计划是你手下做的,我只是参与而已。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他们。”
方心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说完这些话的,说罢她便低下头,静静等着他的回复。
他似乎转过了身,思虑了良久,而后回了一个字:“好。”
方心如松了口气。
三个月之后,方心如以带顾云去自己家看看为由,向肃提出了允许顾云外出的申请。肃从方心如口中得知,那日的计划非常成功,顾云也渐渐不再抵触这桩婚事,于是欣然同意。
然而刚刚出了城堡,马车里坐着的两人便不再是顾云和方心如了,而是两个灵力凝成的人偶。人偶身上带了两人各自的随身物品,所以会有两人的气息,以此暂时蒙蔽跟在马车后的监视。
而顾云和方心如,早已被亲卫队的人用另外的马车接走。
两个小时后,亲卫队到了靠近魔界大陆的密林里,方心如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冲亲卫队的人摆了摆手:“那我回去了。”
为了不连累她受罚,众人的计划是,佯装这一切是顾云半路逃走,而将方心如丢在密林里,方心如顺着密林走回大陆,再由知根知底的人装作恰好碰见,带回别墅。这样便能姑且把方心如从计划里摘出去,让她不至于被肃责罚。
当然具体的计划要比这严密很多,只不过对方心如来说,她只要从这走回大陆就够了。马车车程两个小时的距离,她估计要走上足足两天,好在这附近没有攻击性妖兽,也不是完全荒无人烟。
但顾云还是派一个亲卫留在这暗中护送方心如。
心中微微一暖,方心如知道这代表顾云已经不那么讨厌她了,她低声道着谢,转身便要离开,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话:“我收回我说过的那句话,你现在很干净。”
泪流满面地回头,却见马车已然绝尘而去,方心如放肆地仰头哭了一阵,然后狠狠抹干净眼泪,扭身朝回大陆的方向走去。
亲卫队按照顾云的指示,联系好了黑市的人,约定好时间地点,借助黑市传送回鬼界。但黑市的传送阵非常不稳定,姑且只能确定传送的方位是鬼界,但不能确定具体地点。可能把人送到想去的地方,也可能会传送到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甚至有可能会传送到妖兽的老窝里。
众人马不停蹄地传送回鬼界,身后的空间裂隙渐渐关闭,环顾四周,似乎是荒野区的某处。
长风翻身下马,见顾云已从马车上下来,他连忙迎了过去,扶住他的胳膊:“少主。”
顾云轻轻一挣,就从长风的搀扶里挣脱出来,他嫌弃地看了眼长风:“只不过是被封了力量,又不是残废了,搀我作甚。”
心知自己太过激了,长风忙单膝跪地,低头认错:“是,属下知错。只是许久不见,属下,属下有些激动……”
“起来。”顾云显然没心情跟他甜蜜叙旧,“命牌呢?”
长风没敢站起来,他一激灵,没想到顾云这么惦记着命牌的事。
估计他是想看少夫人有没有发来消息吧……
“少主的命牌在魔主大人手里。”长风没有犹豫,如实禀报,“大家的命牌均被销毁了。”
顾云眉头一挑,脸上显出一缕错愕,然后那缕错愕化成愤怒,只见他忽然抬起拳头,砸向马车侧壁,直接将马车/震成一地碎末。
所有人见状都马上跪在地上,神经紧绷着。
天哪,少主一路上也没有表现出这么生气的样子,怎么一听说命牌的事反应这么大?这不应该是单纯惦记着少夫人了,难道有什么他们没想到的?
在亲卫队的众人看来,命牌销毁那便销毁吧,回到鬼界再向城主索要即可,虽说程序上会很麻烦,但也不是没办法重新拿到一个。
长风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他离少主最近,清楚地看到少主此刻紧握着拳头,显然愤怒到极点。
没人敢在这种时候说话。
死寂之后,所幸顾云没有再发一次火,他抓着长风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确定是销毁了?”
长风咽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属下确定。”
“呵。”顾云松开长风,淡淡地道,“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一头雾水地站起。
长风冒着被集火的风险问道:“少主,这命牌,有什么不对吗?”
“你忘了我们这次是去魔界做什么的了?”顾云轻轻瞥了长风一眼,便不再看他,只让他自己去想。
去魔界……鬼节……日月精华……对,他们这次是去魔界收集日月精华的!为的是解决鬼城里鬼门的问题。
日月精华自然收集到了,现在就在他们队员的储物容器里。这次若不是因为半路被魔主大人拦下来了,他们早就回到鬼界,完成任务了。但魔主这一插手,就导致时间延后了许多年。怕是会在鬼界那造成不好的影响。
要说魔主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他们以前只当是魔主为了逼迫少主结婚,而一年之后只要少主一完婚,他们就会被送回来,但现在想想,他们真是太年轻了。
要是还打算把他们送回鬼界,那魔主何必销毁他们的命牌呢?所以魔主大人恐怕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再回到鬼界一次。
换句话说,若不是少主用参加订婚作为交换,将他们从囚禁状态中释放出来,怕是他们这一刻还被关押着。
魔主到底是打算做什么?少主身为魔界使者,本应是被派往鬼界驻留的,就如同鬼界少主此刻正在他们魔界中一样。为的既是表现自己这方的联盟诚意,又可以顺便监督对方不会倒戈天界。
啊!难道说……魔主想要毁约!?
坐在树下养神的顾云看到长风阴沉下来的脸,便知他已经想到了。
没错,那老头子居然想解除联盟,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要是真的让天界得逞了,整个位面都会崩塌好么!
鬼界少主现在正在魔界之中,估计他还不知道那老头子的算盘。若是这回方心如没有找到长风,帮他回到鬼界,恐怕再过几年魔主就会以鬼界少主为抵押向鬼界提出毁约要求。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少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顾云起身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灰尘:“不能让那老家伙得逞。”
长风:……
他会装作没听见他家少主叫他家主子为“老家伙”的。
虽说长风等人名义上的主人是肃,但多年的相处下来,若要让亲卫队在顾云和肃之间做选择,果断选少主没说的。
“先回鬼城再说。”
此刻,魔堡中。
“大人,黑市波动完全消失,少主他们已经回去了。”办公桌前,一名身着纯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微微俯身,冲着桌后审阅文件的肃禀告道。
“是么。”肃听闻此语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稍稍抬起眼看了下窗外一望无际的森林,“真是不知好歹。”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并未置评。
“去派人暗中保护好小如。”
“是。”中年男子点头,“少主那面,追吗?”
“不必了,他自己会回来的。”肃合上文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让你给方家准备的补偿都备好了么?”
“备好了。”
“嗯。”肃淡淡地道,“既然小如已经怀孕,那他想要和谁在一起,便随他去了。”
中年男子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那方家的姑娘……”
“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魔界着想。”肃顿了顿,“让你送到小如那的大夫现在怎么说,孩子稳定么?”
中年男子摇摇头:“属下正要汇报。方姑娘她执意拒绝大夫陪护,她母亲劝都劝不动。”
“呵呵,这是害羞了。”肃失笑,他挥挥手,“那就不用派大夫去了,让她自己好生注意着。”
“是。”
魔界中人怀孕一次极难,孕期又极长,足有七年之久,方心如便是靠着这个一瞒再瞒。
只是,这一切总有他们瞒不住的那天。
后来肃发现方心如假孕,勃然大怒,下令削掉方家世袭的贵族之位,将俸禄连降三等,沦为平民。方家自此落为魔界笑柄。而方心如也因此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来自外界的,和来自父母的。当然,这都是后话。
视角回到鬼界荒野区中。
顾云等人刚刚坐上坐骑,打算最快速度赶回鬼界时,天突然暗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半夏咋咋呼呼地凑到长风身边,被他打了下脑袋。
“安分点。”
半夏翻了翻眼睛,忽然大地也开始震动,他猛地抱住长风的胳膊,哇哇大叫起来:“呜哇地震了,咱们快跑吧。”
长风怎么甩都甩不掉半夏这个粘人虫,他非常心累。
少主当年是怎么把这家伙选中到亲卫队里的?如果能够扭转时空,他一定要对那时候的少主说,我们影卫不需要这家伙啊不需要!
“这好像不是地震。”亲卫队中有人觉察出不对。
“是兽潮。”顾云声音冷冷的,他骑着红顶飞到密林上空,亲卫队众人也都纷纷召来飞行坐骑腾空而起。
天啊,兽潮!
只见远处的森林连片倒地,万兽奔袭,踩踏地面造出的动静比地震还要可怕。天空中也有无数飞禽朝他们这面不要命地飞过来,一时间铺天盖地遮住了黑乎乎的天空。
不过就在众人拿好武器准备对抗这些发了疯的妖兽时,却见妖兽们在对上他们之前非常自觉地绕开了,将他们这片区域画成一个真空地带,估计也是知道他们不好惹。
“嗯?它们没疯啊。”半夏奇怪地嘟囔,“这不是挺聪明的么,还知道躲着咱们。”
一般来说兽潮都是在某种宝物出世时发生的,宝物出世携带的灵气会激得众兽发狂,不管不顾见谁都攻击,但现在看来,这波兽潮好像不是?
“它们是在躲着什么。”长风皱着眉头像是自言自语,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那浓云滚滚,如墨一般朝四面八方铺散开来。
看来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就在前面。
“走,咱们去看看。”顾云一声令下,众人开始向兽潮奔来的方向飞去。
奇怪的是,越往前去,天空的颜色便更浓一分,而且隐隐地,好像能看见前面有一抹纯黑色的、圆柱形的东西直插云霄,像是……结界?
顾云眉头一皱,不对,那不是结界,是灵力!
拍拍红顶的脖颈,示意它继续向前飞,谁知红顶却悲惨地嘶鸣一声,说什么都不肯往前去了。
再看亲卫队的坐骑也都是这样,说什么都不肯往前再飞一米,像是在恐惧什么。有的坐骑甚至作势要往回飞,让人哭笑不得。
“是什么让它们怕成这样的?”半夏死命扯着手里的缰绳,欲哭无泪地道,“是哪位大神在玩命释放灵力啊,他就不怕透支而死么?”
长风却不像半夏这么没心没肺,他越看越觉得不对,这灵力,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长风。”顾云的声音突然在长风耳畔响起,是靠意念传音来的。周围万兽嘶鸣的声音已经让众人听不清彼此交谈了,只能靠传音。
“是,少主。”长风看向少主,却见少主此刻面色阴沉,甚至比得知命牌被毁还要沉上三分。长风心知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连忙静下心听着。
“长风,你和她呆的时间最久,你告诉我。”顾云顿了顿,“……这是不是她的灵力?”
长风一个激灵,他说的么,怎么会这么熟悉,这不是少夫人的灵力么!
“是是!少主,是少夫人的灵力!”长风一激动,竟是忘了传音,直接喊出来了。
离着长风近的亲卫队队员都是一惊。
顾云没再跟他多说什么,他顺毛摸着红顶的头,温柔极了,红顶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挣扎得幅度都变小了。
他微笑着伏在它耳畔低声说:“往前飞,不然现在就把你烤熟了你信不信?”
红顶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它嘶鸣一声,而后咬咬牙,不要命地往前冲了过去。
一见少主先行而去,长风他们也是拼了,纷纷意念强迫自己的坐骑宠也朝前飞。
谁知没飞出几米,那极具压迫感的灵力渐渐弱了下去,直至全部消失。
长风心里暗道不好,果然,看到少主的后背一僵,他赶紧指使着坐骑赶快飞。
少夫人这是遇到了什么啊,她几乎把方圆十里的森林都毁掉了。
坐骑落地,翻身而下的顾云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废墟的正中间跑去,长风也来不及感叹自家少主的反常之举了,他拼命祈祷着少夫人不要有事,也紧跟在顾云身后。
当顾云看到废墟正中浑身是血,衣不蔽体的夏纪,看到她依旧死死抓着手中不成形状的长刀时,他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抬手便是几个治疗的咒术加过去,顾云跪在地上解下披风为她盖严,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地揉开她蹙紧的眉毛,又掰开她紧握着刀把的手指。在顾云做这些动作时,长风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是一片死寂,又听得他用近乎卑微的语气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你撑住这口气,我这就带你回鬼城。”
夏纪自然听不到这些。她已然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脸色惨白如纸。
顾云两臂一用力,便抱起了夏纪,朝刚从乾坤袋中取出的那辆马车走去。周围的亲卫队尽皆沉默着,没有人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妥。
若是少主表现得极为淡漠,那才叫不妥呢。
不,应该说,少主没有直接下令毁掉这片区域,就已经说明他成熟很多了啊。
长风在一旁默默站着,那头浑身焦黑,死状极惨的怪物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少夫人厉害,没想到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变得这么厉害。不过,也是两败俱伤啊……
带上同样重伤的小火和紫尾,一行人动身以最快速度往鬼城赶。
必须回到鬼城才能有系统的救助,治疗咒也只是勉强维持住她的性命而已。
太鲁莽了!怎么能这么不要命地输出灵力。
一路上,顾云始终以同一个姿势抱着夏纪,胳膊又酸又僵也不敢动弹一下。在心里不断埋怨自己回来的太晚。
一行人空气沉重,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地赶路。他们从来没觉得这段距离这么长过。
路上,长风看到少夫人身上的血粘在了顾云衣服上,心知他有洁癖,于是有心接过少夫人,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不讨打了。
看少主那副想抱紧却又生怕加重伤情的样子,长风就止不住地叹气。
“她一定向我求救过。”顾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长风一怔,随即看向紧闭着双眼的夏纪,轻轻地“嗯”了一声。
随即,便没有人再言语了。
这天,城主府上甚是热闹。
掐指算算,这已经是封人祁带着仆从带着彩礼来城主府求的第37次亲了。
“别人家提亲都是喜气洋洋的,咱们这怎么跟闹玩似的。”封人祁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家表妹,他双手合十就差跪下了,“表妹啊,你再不答应,表哥就要哭了啊。”
“你哭啊。”安陵若才不吃他那套,她翻翻白眼,看都不看那一次比一次多的彩礼。
安陵泽和康婧都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扶额,他们也是说破了嘴皮,可有谁不知道,他们家这丫头一旦决定了什么,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封人祁特地打扮得风流倜傥,就盼着安陵若能看自己一眼,可她依旧没有一点松口的意思,看来只能用那招了,欲擒故纵!
“表妹啊,你也知道,表哥岁数也不小了。”封人祁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安陵若的表情,见她瞟了一眼自己,便喜闻乐见地继续说道,“咳咳,你看,这已经是第37次求亲了,下次那数字多不好啊是吧。所以你要是真不喜欢表哥,表哥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了,正好柳柳家也来找我爹多次,说柳柳到了适婚的年龄……”
“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怎样啊?”安陵若眼睛一瞪,她一手掐腰,一手执鞭,站在封人祁面前。看那架势,是只要封人祁回答不好,鞭子就噼里啪啦落下来无疑了。
封人祁赶紧话锋一转:“到了适婚年龄……所以表哥打算给她也介绍一个,这样咱们还能一起举办婚礼嘛对吧?”
“谁要跟你结婚了。”安陵若一点都不上当。
封人祁垂头丧气地转身。唉,看来第38次提亲是不得不准备了。
这时,康婧突然把封人祁拽到一边:“咳咳,外甥啊,舅母跟你说两句。”
“怎么了舅母。”封人祁对待准岳母的态度自然是无比良好的。
一脱离安陵若是视线,康婧马上改口:“女婿啊,岳母给你打听到了,若儿不答应你的原因。”
“您说。”封人祁眼睛一亮。
不怕她不答应,就怕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答应。
“是这样的,若儿她姐,就是我女儿夏纪,这不是外出到荒野区了么。”康婧一叹气,“前几年,那丫头给你岳父发了传音,你岳父当时正好在处理要事,没接到。过后想打回去,却发现打不通。”
“打不通?”封人祁挑了挑眉毛。
按理说,这三界之中应该没有哪里是传音咒无法企及的地方,若有,那必定是有人刻意划出的结界,或者是极为凶险的地域。
他们当然不知道,随着地精一族在那可怕的阵法旁日以继夜的祈祷召唤,阵法的本体,也就是那头可怕的怪物渐渐苏醒,导致阵法的囚禁效果越来越强,传音就这么被隔断。
“是啊,这几年一直没有打通。”康婧一想到这事就头疼,“你岳父问了龙谷谷主,他说这丫头早就离开了龙族,而且离开时小火也化成龙型,得到传承之印,有了足够的实力。所以就算遇到了什么凶险,也不会危及生命。但那毕竟是荒野区啊,有太多咱们还不知道的东西,我这心里担心的不行,就央着你岳父派人出去搜寻了很久,可惜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岳母,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封人祁笑笑,安抚道,“在鬼城外闯荡个十几年都是常有的事,说不定夏纪她只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传承,一直在结界里修炼,没来得及看命牌而已。”
“只能这样想了。”康婧忧虑地点点头,“但若儿那孩子死活就是不干,说是一定要让她姐参加她的婚礼才行,所以就一直没答应你,你说说这可怎么办。”
封人祁显然也很牙疼:“这……”
“咣!”
城主府大门被猛地推开,吓得屋内众人俱是一震。闻声而来的护卫刚将屋内几人围在圈内保护着,就见来人直冲进屋内。
安陵泽定睛一瞧,赶紧挥退周围的护卫:“别动手,别动手,都下去!”
“是。”护卫互相瞧瞧,遵从了命令。
“城主。”为首的正是匆忙赶回的顾云,他身上已然沾了不少血迹,青丝飞散,看起来有些狼狈。
安陵泽震惊极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顾云!这位尊贵的特派使大人不管何时都是风度翩翩运筹帷幄的样子,这般慌乱的样子到底是……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顾云怀里的那人身上。
尽管血迹模糊,但康婧和安陵若几乎是马上就认了出来。
“宝贝!”“姐姐!”
看着自家妻子和女儿扑向顾云怀里那人,安陵泽瞪着眼睛。那是纪丫头?!
顾云眉头一皱,稳稳地向后退了一步,让康婧两人扑了个空。
“有床吗?”顾云沉声问道。
“有有有!”安陵若也不管顾云的不礼貌之举,马上指着自己的卧室,“跟我来!”
呼啦啦地一行人拐进了城主府,康婧还怔愣在原地,捂着嘴。
“走,过去看看。”安陵泽揽过康婧的肩膀,强迫着她往安陵若的卧房中走,“放心吧,既然是那位送回来的,就肯定没事。”
康婧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顺着安陵泽的力气向前走着。
“我们也去。”封人祁刚要抬腿走向后院,就被身旁的小厮拦了下来。
“你拦我作甚。”封人祁眼睛一瞪。
“这,那是安陵姑娘的卧室,咱们……进去好吗?”小厮被封人祁瞪得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说。
“有什么不好的,小时候又不是没进去过。”
“这不一样啊,毕竟是未过门的少奶奶……”小厮越说声音越低。
封人祁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现在那位夏姑娘的安危最重要知道不!”
说罢,封人祁背着手快步朝后院走去。
小厮半张着嘴看向自家少爷的背影。
哇去,少爷太帅了!
单纯的小厮哪里知道,封人祁一面走一面嘴里还碎碎念着:“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得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啊……”
几乎是众人赶到安陵若房间的同时,大夫便到了。
这大夫乃是城主一家的专职医师,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嘴很严,不会乱说,医术又好。到得这般快,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宋伯安排的。
“谢谢。”安陵泽拍了拍宋伯的肩膀,眼中的欣慰和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宋伯恭敬地低了低头:“老爷客气了。”
安陵若的房间原本不小,但架不住进来的人数众多,大家团团围在床边,显得很是拥挤。
现在在房间里的除了顾云与城主一家之外,再就是封人祁、长风、半夏和宋伯了。只因宋伯说受伤的人身份必须要保密,所以范大夫连药童都没带,药箱都是自己背来的。
他先后检查了一番头部和四肢的伤势,搭了脉搏,又沾了些伤口上的血嗅了一嗅,随即脸色变得十分凝重。夏纪身上显然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四肢的衣服几乎尽数碎裂,躯干上的衣衫也已经破碎的不像样子。而正当他要用镊子揭开已经凝固在夏纪伤口上的衣服碎片时,被顾云拦了下来:“大夫,患者毕竟是女子,您看……”
“在大夫眼里只有患者伤势轻重,没有男女之分。”范大夫须发花白,气势却丝毫不弱,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顾云,却还是放下了镊子,长叹一声,“太晚了。”
“什么意思?”安陵若一听立马急了,她抓住范大夫的衣袖急切地追问着,“范伯伯,您说太晚了是什么意思?”
范大夫闭着眼睛舒了口气,当他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死死盯着自己,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
“去去去,这么多人围着患者,想不想让她呼吸点新鲜空气了?”
大家赶紧向后退了几步,唯有安陵若和顾云还赖在床边。
“范伯伯!”
“唉好了好了。”范大夫被安陵若晃得头晕,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吩咐道,“我们先出去,留一两个人在这帮她清理一下伤口,再换身衣服。记住,一定要用热毛巾先敷过,软化一下已经凝固的血液,再将衣料揭下来。”
众人应下,纷纷开始行动。
康婧恍恍惚惚地靠在安陵泽怀里,一直想要靠近床边看一下,却又怕自己支撑不住晕倒过去,只能在后面远远望着。现在他们可不缺病人。而当听到范大夫说“太晚了”时,她腿一软,几欲哭出声。
“乖,别哭,大夫还没具体说怎么样呢,肯定没事的。”安陵泽将康婧环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他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说道,“你看,若儿比你坚强的多呢。”
顺着安陵泽的手指,康婧泪眼模糊地望去,正见到安陵若单手掐腰,面色凝重而严肃,条理明晰地吩咐着侍女们做这做那,丝毫没有乱了阵脚,反而显出一分与平日不同的成熟之感。
“孩子长大了啊。”安陵泽感慨道,“走吧,我们去听听大夫怎么说。”
城主府的大门紧闭,正厅里更是一个外人都没有,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一只蚊子都放不进来。从安陵若卧房里出来的几人正坐在椅子上,等着安陵若安排完事情。
“范伯伯。”安陵若略有些气喘地从后院冲进到前厅,身后还跟着满脸担忧的封人祁。进到前厅,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安陵若便紧张地朝范大夫问道,“范伯伯,我姐她到底怎么样?”
范大夫也不再卖关子,他放下茶杯,沉声说道:“城主一家这些年待我极好,更是我的老东家了,我自会尽全力去救回这位姑娘。而且也是发现的及时,施治疗咒的人能力又极高,若非如此,再晚一点点,那就算是天道降临都挽救不了她了啊。”
众人一听这话,都稍微放下了心。听这意思,夏纪的性命暂且是保住了。顾云的眉头也是一松。
然而随即,范大夫便话锋一转。
“夏姑娘的伤势已经几乎被治疗咒医好,剩下的只需要时间便可以痊愈。但内伤难医,真正棘手的是夏姑娘因过度释放灵力而极度透支的精神。”范大夫顿了一顿,而后说道,“如果我刚刚探得的没错,夏姑娘应该已经到达了橙级。并且她体内有大量提升实力的药物沉积着没有消化,此时这些药物都变成了祸患堵塞着她的精神,让她没办法沟通外界,这也是她难以醒来的原因。时间长了她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而且你们也知道,修炼者最忌讳的就是刚刚提升等级便玩命的输出灵力,最后受到的反噬是一般情况下的二倍。初步的诊断我只能得知这些,总而言之,情况非常严峻。”
范大夫一气说完了这些,留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还没来得及惊讶夏纪已经到了橙级,就被范大夫的一顿分析轰炸得脑袋嗡嗡响。
没想到情况这么严峻。看来夏纪真的是遇到了非常危险可怕的情况,又幸而不幸地强行升到了橙级,爆发之下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不,不如说,其实她可能是想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只是被救下的时机正好,这才免于一死。
顾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微低下头沉声说道:“她……应该是向我求救过,但我,没能救她……”
安陵若此时本就心情激动,一听到顾云这话登时脾气就上来了,她腾地起身,众目睽睽之下扯出自己的长鞭就朝顾云甩了过去,在一旁的封人祁拦都没拦住。
“啪!”
顾云分毫没躲,鞭子实打实地抽在了他的手臂上,一条血印长长的横亘在皮肤之上。
抬手就要落下第二鞭,安陵泽一把握住了安陵若的手臂,厉声喝道:“够了!爹爹也没能去救,你是不是也要连带着爹爹一块抽?!”
安陵若气喘吁吁地看着安陵泽,良久,她放下了手臂,随后又狠狠地瞪了顾云一眼:“我讨厌你。”
“你这女人怎么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明明不是我家少主的错,你凭什么……”长风又是心疼又是替顾云憋屈。
“长风。”顾云低声喝住长风,他扭过头丝毫不回避地看着安陵若的眼睛,说出了众人始料未及的三个字,“对不起。”
安陵若也是一愣。
“对不起,是我去晚了。”
安陵若咬咬牙扭头不再看他。
康婧却是从中看出了几分不对的苗头,她越看越觉得顾云眼熟,似乎是自家夫君请来过府上的贵客。
但是,他是怎么认识她女儿的?而且还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把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抱歉,能请你告诉我,你叫……”康婧迟疑着问出这句话。
“顾云。”
康婧张了张嘴,扯住安陵泽的衣袖:“他就是,喜欢咱们闺女的那个……”
安陵泽扶着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安陵若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顾云:“你还喜欢我姐?!”
“嗯。我喜欢她。”顾云又重复了一遍,丝毫没有犹豫。
安陵若气得又想拿鞭子了,她指着顾云大骂道:“虚伪!骗子!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姐!你要是喜欢我姐,当初她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你不是很厉害吗?那我姐被龙族关在水球里濒死的时候你在哪?!”
“若儿!”安陵泽喝住安陵若,这丫头怎么不管不顾的什么都说,“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范大夫还没说要怎么医治纪丫头。这些陈年往事你们过后再说!”
顾云猛地攥紧了座位的把手。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发生过别的事情?原来他错过的不只是这一次?
尽管想知道龙族那次事件的具体情况,但他还是强压下躁动不安的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抱歉,范大夫,您接着说。”
被封人祁拉着重新坐下的安陵若此时也回过味来,她猛地想到之前范大夫在房间里说的话:“……?对,范伯伯,你刚刚是有说过‘太晚了’吧?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大夫一想到这个就犯愁,他眉毛几乎拧成一个疙瘩:“夏姑娘这伤,说难治也好治。只要将堆积在体内的药物消磨掉就可以了。奈何这药物不知为何物,竟然有如此大的功效。若说是半月之前出了这事,你们来找我,我说不定还有三成把握医好,但现在那药已经用在了别人身上,所以……”
长风一听立马急了:“大夫,这三界之中没有什么是我们这些人弄不来的,您只要开口,我们保证一天之内集齐您要的东西。”
范大夫冲长风摆了摆手:“小伙子,你别急,不是差在这一两味药物上。”
“那差的是什么您倒是说啊。”半夏也急了,这老头怎么说这么半天就是不说到重点上呢。
“是啊,范大夫,您只管说您要什么。”康婧的神情有些激动。
范大夫缓缓地摇头:“我要的这东西,你们谁靠蛮力靠金钱都求不来。”
“是什么?”安陵若神情紧张。
“我要的是那鬼面郎君亲手炼制的一炉丹药!”范大夫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谁人不知鬼面郎君在炼制丹药——特别是在炼制这抵消过剩灵力的丹药上颇有造诣,我只是听说他为了一个朋友,这些年没少研究这方面。只要有他一炉丹药在,我便可以打包票来医好夏姑娘。但可惜鬼面郎君最近几年待人愈发冷淡,几乎是谁都不见,谁拿重金求药都不允,似是在专心炼制什么。哪怕是城主,他也不一定会给一分面子啊。”
范大夫说完这句话,众人俱是脸色阴沉,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顾云听到这话,反而眉头舒展了开来。
“鬼面郎君么?估计不难。”顾云总算露出了这半天来的第一抹笑意,他信心满满地看着范大夫,反而把范大夫看得一愣。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竟然有把握请动那位鬼面郎君?”范大夫震惊地起身,看着顾云。
顾云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是她。”他的眼神瞟向后院安陵若的房间。
范大夫迟疑着:“夏姑娘?”
“范大夫可知,鬼面郎君那位朋友姓甚名谁?”顾云笑吟吟地看向四周,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他也不卖关子,顿了顿便道,“那人名叫舒窈。”
“舒窈?!”安陵若唰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惊愕地与封人祁对视一眼,“是……姐姐的师父,那个蓝级的舒窈吗?”
顾云含笑点头。
“太好了!”安陵若几乎乐得蹦起来,康婧与安陵泽此时也反映过味来。
夏纪曾与他们讲述过,关于她遇见的那位师父,那个几千年前赫赫有名的舒窈。听说她因触犯天道而再也无法升级,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鬼面郎君的朋友?
之后的事情便好办多了,众人分头去寻炼药所需的草药,而顾云则立刻动身前去与鬼面郎君宇文交涉,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应承下来的。
仅仅七天过去,丹药便炼制好了,之后就是调理的慢功夫了。
三个月之后。
安陵若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小步往房间里走去,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身后的侍女们正悄悄议论着什么。
“哎,真是神奇哎。几年前咱们还以为这少小姐一住进来,大小姐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呢,谁想到啊,现在少小姐受了伤,大小姐非但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她,甚至还每天亲自熬药送去,真的是……”
“就是说啊。我还听说咱们大小姐之所以还没答应封人公子,就是因为少小姐还没回来。”
“谁说不是呢,多么可贵的姐妹情。只是可怜了封人公子啊。”
“是啊。这少小姐一日未醒,大小姐就一日不离左右。封人公子虽然每天都会过来看一圈,但始终没有再提及提亲的事情,唉,不知这婚事什么时候才能办起来啊。”
到了房门口,安陵若侧着身子轻轻顶开门,正要进屋,一抬眼,却如同雷劈一样定在了当场,手一松险些把药碗摔在地上。
“……姐?”微微带着颤音和疑问。
屋内那人正靠坐在床头,听到这边的动静便看了过来,良久,她轻轻一笑:“若儿。”
“姐!”将托盘塞到侍女手里,而后不管不顾地扑向床边,“姐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刚。”夏纪轻轻抚摸着安陵若的头,“刚醒就发现这是你房间,看来我是得救了?”
这略带俏皮的语气反而让安陵若鼻子一酸,她不敢打夏纪,只得愤愤地垂了一下床板:“你怎么敢这么对待自己!不要命了是吗!”
“好啦好啦我错了。”夏纪突然伸出手臂,“来,给我抱一会。”
安陵若一愣,然后脸微微红了,她听话地站起身,坐在了床边。谁知刚一坐下,夏纪不管不顾地便埋进了她的怀里,两手环着她的后背,像个小孩子经历了可怕的事情一样:“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这略带哭腔的声音不仅仅包含着庆幸,甚至有委屈和后怕。
眼眶一红,安陵若迟疑着伸出手轻轻拍着夏纪的后背:“已经没事了。”
周围侍女顿时非常有眼力价地退出了房间,把这一片天地留给这对姐妹。
……毕竟,太和谐了有木有!她们都要站不住安封cp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这天顾云照例处理完事情紧赶慢赶地来到城主府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顾云:要不是长风那家伙非让我把最后那点事办完,现在美人在怀的就是我了!是我了!自己去领十鞭子!
长风:……不,少主,恕我直言,就算您刚刚在这,估计现在美人在怀的也不是您……啊不不我什么都没说!
顾云:盯——再加十鞭子!
长风:不!
“咳咳。”靠在门框看了半天风景的顾云虚咳了两声,以引起屋内二人的注意。
安陵若唰唰两个眼刀就飞了过来——雾草坏老娘好事!情敌你滚!
“你来了啊。今天晚了半个小时嘛。”安陵若嫌弃地上下看了看顾云,挑三拣四地道。
夏纪从安陵若的怀里起身,听到这话略有些诧异。
若儿的意思是,他之前每天都来?
安陵若:何止每天都来啊!还每天都赖在这不走呢!说什么城主家的晚饭好吃,骗鬼呢吧!呵,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的是什么算盘,她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走的,坚决不让他跟姐姐单独待在一起,任凭他怎么支开她,她都不会走的!
我们单纯的若儿哪里知道,顾大人内心压抑的情感已经累积到了让他难以维持礼数的地步。支开?用得着那么费劲?
顾云微笑着进屋走到窗前,一把扯起安陵若的手臂便将她拽到了门外,手一伸,一带门,彭的一声,门便关的严严实实的了。
被关到门外的安陵若一脸懵x,丫的不按套路出牌!不带这么玩的!
屋内的夏纪也是怔愣的,她才刚醒,连情况都还没有弄明白。顾云已经回来了?他已经知道她受伤的事了?他把小若扔出去做什么?
夏纪此时还不知道,正是顾云把她从一片寂灭之中抱出来的。只是此时后背挡着所有光线、面无表情的顾云,让她感到一阵怯意。
“你……回来了?”夏纪试探着问道。
顾云并未回答。他眼神瞟向床旁小桌上的药碗,眸光一沉,便不由分说地坐在床边,端起药碗,样子强势极了:“喂你喝药。”
“??”
Exm?
夏纪有些诧异,她向里靠了靠,几乎要缩到墙角去:“不不不,不用,让若儿来吧。不对,我自己喝就好。”
顾云正舀起一勺来放在嘴边吹着,听到这话他眉头一跳,眼睛一眯,语气里隐隐透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哦?你觉得她比我照顾得好?还是说,你嫌弃我?”
……不不不顾大人您想多了,咱哪敢嫌弃您啊!
夏纪莫名脸上发烫,她望着被强行放到嘴边的汤匙,欲哭无泪。这是顾云为她吹过的药。为什么她会想起当初他走时的那个拥抱?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好,她喝还不行么,不就是一勺药么,还能喂死人不成。
咬咬牙,夏纪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张嘴接下了那勺药,谁知舌尖刚碰到汤匙就猛地缩了回来,她嘶嘶地吐着舌头像小狗一样,眼泪汪汪地望着顾云,眼神里满是谴责:“烫……”
望着夏纪泪眼模糊又一脸委屈的小模样,顾云心里一紧,他只觉得心头莫名滚烫起来,如同浇上了一壶烧沸的开水一般。
“对不起,我第一次给人喂药,不知道什么温度才好。”顾云喉结上下一动,夏纪莫名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神越发火热了,她下意识地再次往墙角缩了缩。
发觉自己再也按捺不住的顾云索性不再压抑,他定定地望着夏纪:“但是,有一种方法一定不会烫。”
“……什么?”
夏纪刚脱口而出,就见顾云将那一勺药尽数含进口中,而后手一撑,整个人便压了过来。
直到那略带一丝温软的触感混合着微烫的药汤在唇齿间游离,夏纪才猛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试图推开顾云,但本就久病初愈使不上力气的她哪里是顾云的对手。
几番挣扎之下没有成功,她便索性不再推搡,但直到一勺汤药尽数度到她嘴中咽下,他似乎也没有从她身上起来的意思。她眼睛一瞪,伸手推了顾云两下。
顾云显然意犹未尽,但介于身下这人儿刚刚醒来,身体还不是很好……他就再忍一段时间吧。
这样想着,只好恋恋不舍地起身重新坐回床边,一本正经地端起汤碗,慢悠悠地吹着。
夏纪满脸通红地窝在角落里,用手捂着脸不敢看他。
他他他都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