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我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淌,这个男人,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未曾善待我的男人,与我和离的男人,让我伤心的男人,让我心动的男人,在此刻来找我了。我定了定心神,示意他放开我。他拿开了手,却抚上了我的脸颊,细细地摩挲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似乎是经久未见的情人,我感受到他手掌的粗糙,我知他在与太子的战役中定也绞尽脑汁,身心俱疲,我想开口询问他,他却突然吻住了我,力气之大仿佛要将我吞入腹中,我使劲推开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脱靴上了床,在我身后紧紧抱住我,就像我们第一晚那样,我想起了那夜的惶恐,便想推开他,可他却丝毫不退让,我一时气恼,也不论他身份贵重,便朝他的虎口咬了上去,他吃痛地放开了手,我扭过身去,与他面对面,询问他怎么此时过来了,可是朝中事宜皆料理完了。他显然对和我闲话家常没有兴趣,欺身上来,这一夜,我又输给了他。
第二日清晨,嘉鱼伺候我起床,明显看出了我的反常,她压低声音问我,昨夜是否暝王殿下来过,我吃了一惊,这小丫头现今怎么如此聪慧了,嘉鱼却说:“小姐你是人在局中,反看不清事实,暝王殿下虽然冷清,对你却很好,他先前怕你搅如乱局中,可能身处险境,便放你离开,如今大局已定,他便迫不及待地找您,如果他想叫您回去,直接打发人来请即可,他反倒等到半夜,偷偷溜进您的闺房,不就是怕您还在生气嘛,”我心里一暖,这个家伙果真这样想吗?可是他房中那些莺莺燕燕,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男人天生便是好色的?
我从未像此刻般盼望夜晚的到来,心里默默数着时间,终于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屏住呼吸,侧耳挺着窗外的动静,果然他今夜又来了,我凝神静气,想着今晚定要与他问个明白,未等我整理好思绪,他便自顾自上床了,我神色凝重,出声问道:“先前的窈娘和妙菱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听我仍烦忧这个,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笑容,竟然这么好看,他轻轻刮了下我的鼻梁,说道:“窈娘确实钟情于我,在我困顿之时也悉心照顾我,但我却对她无意,从头至尾,我都未曾与她亲近,妙菱是我的探子,负责替我收集情报的,我与她并无男女之情,我与他们亲近,也只是营造我为人荒淫无度的表象,彼时我为了保全自身,迫不得已,”说完他便沉默不语,细细地观察着我的反应,我心里的郁结已消散了大半,“那我呢?”我问道,暝王低头想了一会,回答道:“我初次见你,是在你母亲的寿宴上,他人看我的目光,或是恭敬中带着讥讽与嘲弄,或是一味地恭维我,溜须拍马,只有你,目光清明,神色如常,我便知你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女子,我见你看戏时神色怏怏,便起身离开,待我走后,你便上街游玩,举止灵动,毫无大家闺秀的拘谨,我便是在那时,想娶你为妻,你以为我是利用你蒙蔽皇后和太子的眼睛,其实这其中,也掺杂着我对你的真心。”他顿了一下“那时我不能表现地在乎你的模样,这样别人会知道你是我的软肋,我这一生虽贵为皇子,生母却早逝,父皇对我也并不看重,我的封号暝,其实是日落,黄昏之意,我父亲赐号给我之时,便已下定决心,不让我成为未来的天子,我早知是如此,可还是想搏一番,无法任由母后打压,太子一党兵败如山倒,实则也是他急于求成,作茧自缚,渐渐失了父皇的爱重,我也只是顺水推舟,拔掉了三弟前面的钉子而已。”他说完自嘲地笑了下,我心中一阵酸涩,原来他痛苦挣扎,也只是为了能平安活下去,他在前方与太子争个你死我活,其实是为了陛下心中的储君铺平道路,人人羡慕的皇族,其实也是可怜人罢了,我轻声叹了一口气。他一时气恼:“你这个丫头不会是在可怜我吧,我虽身在皇族,很多事情无法选择,但是我也会同你一样,利用有限的资源,获取最大的益处,现今我有父皇的看重,还有万贯家财,和手中的权力,虽无法成为帝王,但是却可保证此生无忧。最重要的是,我现在可以同你一起生活,夫妻恩爱,朝朝暮暮。”说完一脸认真地看向我,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些话像是他这般冷漠的人说出来的吗?他也不等我反应,便开始了他的动作。
时光荏苒,自他昭告天下我重新恢复暝王妃的身份已有月余,窈娘也被送走,这一切如梦似幻,我仍旧常常来我的酒楼照看生意,他得空也会同我一起品尝新酿的美酒,夸赞周大妈的手艺,我这间小酒楼因为他的到来生意越发红火了,嘉鱼常常以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当她是在恨嫁。其实我这跑堂的小伙人真是不错,我常常想他与嘉鱼若能成为夫妻那也是极好的事情,如果嘉鱼有朝一日出嫁,我定拿出我的私房钱为她添妆,我与她这样的情分,我愿她此生过的顺风顺水,平安喜乐。
与暝王相处日久,我渐渐发现他其实是一个佛系的人,表面冷漠,内心也很冷漠,似乎对一切并不在意,许是从小便养成的性格,在陛下和皇后没有选择被迫作为储君培养的日子,也许曾培养出他的野心,但是现在丝毫看不出他的欲望,也许他也曾在人世沉浮中明白有很多事情,不是他努力就可以达到。
日子便这样平平淡淡地溜走,我手捧一盏香茶,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影,心里默念:不论未来如何,我只想珍惜这眼下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