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像晴天,不像阴天,也不像雨天的三不像天气里,梅奈何走在不像平原,不像丘陵,也不像山地的三不像土地上,碰到了一个不像和尚,不像道士,也不像书生的三不像人士。
三不像人士脸颊上,手臂上,腿肚上都贴着狗皮膏药,一副十分猥琐的形象。
他叉开脚丫子,大剌剌站在梅奈何面前,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小眼睛上下翻动,睨了好一会,对梅奈何说:“老师头,你本是无上天帝坐下首席财神,因为不懂得胡言乱语,没有把好的说成坏的,把坏的说成好的,因而得罪了无上天帝,被贬到凡间,接受万世贫穷之苦。在这一世之前,你已经做了一万世穷的叮当响穷人,每一世都因为穷困潦倒而悲惨死去。这一世,你洪福齐天,冥冥之中得遇老夫,表明你的穷命到头,财运降临。老夫会为你斩断穷根,让你获得永远用不完的财富!”
“用不完的财富!?”梅奈何正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管这三不像人士是谁,说的话可不可靠,就莫名兴奋了起来,“用不完的财富?至少总有个两千三千吧?”
三不像人士摇了摇头,“太少,往大了说。”
“二万三万?”
“再往大了说。”
“二十万三十万?”
“再大。”
……
“二千亿三千亿?”
“再大。”
“二万亿三万亿?”
“再大。”
梅奈何愣了一会儿,说:“我,我觉得很大了。”万亿已是他的识数极限,他只上完九年制义务教育,没有学到更大的数字。
三不像人士说:“瞧你这点出息!”
梅奈何问:“那么,到底是多少呢?”
三不像人士说:“无限量!你的认知是多少,那就是多少!”
认知?梅奈何认为自己的认知还是蛮高的,起码有三层楼那么高。
“好!”梅奈何叫起来,“老头,呃,老人家,那还等什么,赶快动手,为我斩断穷根吧!”
三不像人士微笑着看着梅奈何,像看到了一件宝贝,两眼放光,“在帮你斩断穷根之前,老夫还有一个条件,需要你答应……”
“答应,答应,答应!”不等三不像人士把话说完,梅奈何就连喊三声,一口答应了下来,穷是最可怕的,饿肚子是最难受的,其他一切都无所谓。
三不像人士点点头,手指一捻法诀,一柄光彩夺目的长剑从后背升起,他握剑手中,向着虚空连斩三剑,口中念念有词:“天地借造化,更改凡人命,一斩厄命,二斩衰神,三斩穷根,叱——”
剑鸣铮铮,剑道訇訇。
嗖——嗖——嗖——三道剑芒冲天而起,如长虹贯日。
梅奈何看着天空中几千米长的彩色剑芒,高声喊道:“哇靠,好牛B啊——”
空中,彩色剑芒化作无数花花绿绿的钞票,从天而降,洋洋洒洒落下来。
“哇,下钞票雨了!”
……
李姐烧烤店的厨房里。
李姐正在配料,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个事情,目光一冷,脖子一抬,伸手抄起厚重的菜刀,气冲冲出门,直奔城西路526号而去。
“这杀千刀的梅奈何,十几天不露面,怕是要赖账啊!”
半个月前,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梅奈何到梅姐烧烤店,喝了十八瓶啤酒,五听红牛,三两番薯烧,吃了八十串羊肉串,六十串牛肉串,三十个羊蛋子,二十个牛蛋子,总共消费三百八十元,却只付了六十七块四毛,余下赊账,说好十天内还债,至今十多天了,债没还,人影都不见。
李姐心里一狠:一定要给这无赖放点血!脚底下步伐更加犀利。
张老太一手一只啤酒瓶,咬牙切齿,满脸怒火地奔向城西路526号。
张老太是城西路口烟酒店老板的娘。
十天前,梅奈何踅进烟酒店,跟张老太闲聊,嘴巴像抹了蜜糖,夸张老太比她儿媳妇还年轻,张老头贼眉鼠眼的熊样,根本配不上她。
张老太虽然一把年纪,满脸鸡皮疙瘩,但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喜欢被人夸呢?她一高兴,赊了两包华子给梅奈何,说好一星期付账,这都十天了,还没来付!
两包华子的钱数可不是小数目!对张老太来说,两包华子所产生的仇恨,跟刨了她家祖坟差不多。
她今天上梅奈何家门要账,目光汹汹,有了拼命的决心。
曹小六看到李姐和张老太的气势,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拿起一块血色的板砖,龇牙咧嘴,露出尖利的犬牙,装腔作势凶狠起来,朝城西路526号跟去,要向梅奈何讨回公道。
一星期前,梅奈何霸道地把他按在墙角,无礼地搜了他的每一个口袋,抢走了他的六十七块四毛钱。
夺钱之恨,搜身之辱,不共戴天!
曹小六要借着两位老女人的威势,报仇雪耻!
一板砖拍在梅奈何的脑袋上,看着他的脑袋开花,鲜血横流,那肯定很爽!
曹小六思忖着这样的画面,露出狰狞的笑容,勇气高涨,信心倍增。
小桃红也从出租屋出来了,也奔去城西路526号,找梅奈何讨要过夜费。
她手掌嫩白,十指尖尖,当然不会拿着凶器,这与她的形象不相符。
她的凶器,藏在她的心里,是一把岁月牌杀猪刀。
五天前,梅奈何来到了她的出租屋,不容分说,蛮横无礼地钻进了她的被窝,一钻就是三天,吃她的饭菜,用她的物品,玩她的游戏,吃饱了,用够了,玩爽了,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的英俊潇洒,触动了我的心弦,让我欲罢不能,激动的心情更是久久震荡,难以平复。
但是,钱总是要给的。白吃,白用,白玩,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桃红恨恨地想着。
五岁的阿狗,在昨天开窍了,他经历了无耻之徒的欺骗,因而开窍了。
昨天下午,阿狗靠着墙根,享受着夕阳的温柔抚摸,他的手里捧着一口大碗,碗里盛满了他最爱吃的猪下水,呼噜呼噜,吃的津津有味。
梅奈何来了,跟他说:“阿狗,你的碗底漏了,汤汁都滴出来了,赶快翻过来看看吧!”
阿狗相信了,把大碗翻了过来,美味的猪下水倒在了地上,大碗碎成了渣渣。
他被老娘老爹狠狠双打了一顿,打的鼻青脸肿,七孔流血。
因而,他要报仇,他要找梅奈何报仇!
他举着一根木棒,准备去敲烂梅奈何的嘴巴。
……
前后有三十几号人,加入了打击梅奈何的队伍,大伙拿着趁手的兵器,有菜刀,板砖,闷棍……好像一群土兵刚刚组织起来,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而起义的杂牌军队,浩浩荡荡来到了城西路526号。
大伙群情汹汹,吵吵嚷嚷,闯进了城西路526号大门,站立在院子里,把小小的院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大伙占领院子,正是起义军登临顶峰振臂高呼睥睨一切之时,却突然偃旗息鼓了,没人再发出一点点声音。
梅奈何的房间就在平房东首,就在他们的面前,他们离黑黝黝的木门仅仅五六十公分,只要这三十几人一声吼,踹进门,揪出恶贯满盈的梅奈何,一人一记老拳,或者一脚老腿,或者一下老棍,都能将梅奈何打的半死,保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但是,三十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愿意当这出头鸟。
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梅奈何不是好惹的主。
李姐高举菜刀,站在门口,想起一年前惹恼了梅奈何。
梅奈何半夜三更幽灵一般出现在自家房间里,举着手机拍她和男人做游戏,吓得男人至今不举,损害了她无数的美好时光,让她夜夜寂寞,懊悔不已。
今天这次事件一旦发生,梅奈何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她不敢想象。因而,她不敢出头,菜刀耷拉下来,躲进了人群中。
张老太的啤酒瓶几乎碰到了木门,然而,终究没能敲下去。
她怕惊扰了梅奈何这混账。
半年前她惹怒了梅奈何。
梅奈何搜集了三十年前她为了生计,暗中从事黑暗生意的不堪往事,随后敲诈勒索了她半条华子。
至今想起此事,她仍然肉疼。
今天自己要是做了出头鸟,梅奈何会怎么对我呢?
张老太不敢想象,也不敢砸门,乖乖缩着,等待别的出头鸟。
曹小六和五岁的阿狗就更不敢了。
曹小六从小被梅奈何欺负,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其实他已经习惯了,所谓的报仇雪耻,只是意淫而已。
五岁的阿狗,他只是凑数而已。老娘老爹天天教训他:远离人贩子,更要远离梅奈何。
其实,最近三年以来,城西路上,像这样兴师动众前来收拾梅奈何的,没有十拨,也有九拨,但是真正拿捏了梅奈何,让梅奈何吃瘪的,没有一拨。
梅奈何不是善茬,是个无赖,泼皮,破落户,他白天不搞你,那就晚上搞你,他上半夜不搞你,那就下半夜搞你,搞的你不得安生,搞得你没办法过日子,搞得你磕头求饶。
眼看着群龙无首,这次起义就要破产,义愤填膺的人们就要偃旗息鼓,那么多的愤愤不平,那么多的深仇大恨,那么多的怨恨就要烟消云散,小桃红站了出来。
“你们都让开,让我来!”
小桃红气势如虹,目光如铁,大有一股舍我其谁的豪迈。
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正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