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三人上了马车,梁敬尧抚摸着胡子,眯着眼睛说道:“王妃,你能不能告诉老头子,你究竟对孙成强说了什么,让他如此爽快的承认?在这百官和百姓的面前,冒着回去被皇上责罚的危险?”
容溪狡黠的一笑,眼底闪过一丝调皮的光,“那么,老大人,您又觉得,是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孙成强敢在朝堂之上公然提起蓝淑羽是诈死之事从而得罪宁王府,又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像您刚才所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己打自己的脸,还要回去面对皇上的责罚呢?”
她的嘴唇微扬,眉宇间是自信的神色,眼睛里的华彩烈烈,一种大气而沉静的气质在此时展露无疑。
梁敬尧看得心中微微一惊,他为官多年,见过的女主子也算是无数了,美艳者有之,聪慧者有之,沉静者有之,但是,能够集于一身的,只是一个眼神便让心觉得如同飞凤凌驾九天之上的,还是眼前的容溪。
梁敬尧听着容溪的反问,脑子里顿时清明一片,容溪说得对,无论是说出蓝淑羽是诈死,还是现在又否认,恐怕对于孙成强来说,只和一件事情有关。
梁敬尧点了点头,他也不再细问,只是侧首看了看冷亦修,这个沉稳而冷锐的少年成名的皇子将领,沉静起来如海边屹立的礁石,凌厉起来也如出鞘的宝剑,看来……这大昭的天下,将来是非冷亦修莫属啊。
他思罢多时,觉得自己的思绪也有些远了,“现在老朽闲在家中,无事也就是下下棋、钓钓鱼,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你们没事的时候多来走动,省得我老头子一个人总是寂寞的很。”
冷亦修微微笑了笑,容溪已经抢先道:“这样啊,那好啊,不过,老爷子,我这里有一个可以健身又能够打发时间的事儿,你愿意不愿意试一试?”
“噢?”梁敬尧一听来了兴致,他越来越觉得,容溪实在很对他的胃口,无论是性格脾性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让他恍惚间觉得是自己的燕儿又回来了,而且还有一种燕儿所没有的洒脱和爽利。
“你说来听听,若是真的有意思,不妨试上一试。”
“行啊,我这个运动叫太极,最适合老年人了,你要愿意,我回头让人去府上给你演示演示。”容溪慢慢抬手划了一下。
动作圆满,缓慢却带着几分力度,冷亦修的目光都跟着一亮,他从来不知道容溪突然说出来的这个“太极”,听都没有听说过,如今一见容溪随便比划了一下,他就觉得这其中必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梁敬尧也是满脸是笑的点了点头说道:“行,我看行,这个我有兴趣,我说丫头,你可记得一定要找人来教我。”
“没有问题,”容溪一边说着,一边琢磨着自己回去了要赶快画些图纸了,然后让人练好了以后赶忙过去梁府当老师。
她想着又说道:“老爷子,等你学会了,可以找到你那些已经退休老哥们儿去组成一个老年太极队,一个人练不如一大帮人练有意思,再配上一些音乐什么的,肯定很有意思。”
梁敬尧听着她嘴里的那些稀罕的词儿,眼睛“噼哩啪啦”的不停的像烛火冒灯花,胡子都快激动的撅起来了。
“你快跟我说说,那个什么……队,怎么弄?还有那个……什么音乐,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曲子比较好?我回去就让他们操练着。”
容溪和梁敬尧在马车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冷亦修在一边面带着微笑,心里的惊喜一波一波,似海浪冲击着他的心,他一直都知道容溪总是会不停的给他惊喜,但是今日之事,这些奇特的语言,还有那些绝妙的主意,让他既激动又有些疑惑。
一路上在聊天中不知不觉中很快到了梁府,梁敬尧依依不舍的下了马车,再一叮嘱容溪一定要尽快安排人来教,否则的话一定会打上齐王府,容溪急忙连连答应,称不敢拖延。
马车重新上路,容溪忍不住笑道:“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无论是现……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一样的,古今一理啊。”
她心中暗暗叫着不好,差一点说漏了嘴,再偷眼看了看冷亦修,看他面带着微笑,目光深深,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直了直腰背,把身后的大引枕塞了塞了道:“有点累了,你呢?”
冷亦修抬手给她盖上了薄毯,毯上绣着百花图纹,那些娇艳的花朵不及容溪的千分之一,他轻轻一笑,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拉出一线漂亮的弧,“容溪,我总是庆幸,我是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够遇到你?你总是时时处处给我惊喜,让我心中既激动又有些惊慌,会不会……我的福气突然断了……”
“胡说什么?”容溪本来听得好好的,听他的话锋突然转了,眉头一皱说道:“我和你都有宝宝了,眼前的这些事儿都不算什么,一个个的坎都会跨过去,那些阴谋害我们的人都不会得逞,不许说丧气的话,这可不像战神宁王啊,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呢。”
冷亦修微微怔了下,眼睛里的晶莹光芒一闪,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指尖,心中滋味繁杂,却是半晌无言。
在香樟林中围观的人早已经都散去,官员各自的心思如同这翻云诡异的局势,大部分都在观望,却发现自己好像是站在迷雾的中心,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些百姓也都各回各家,有的关系好的,还觉得意犹未尽,相约去了茶馆,要上几样干果小吃,再好好的谈论一番,今日发生的事情,足够他们谈论好几天的了。
于是,也没有人注意到,有几个人,从人群中撤了出去,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却是最终殊途同归,都奔向了同一个目的地。
齐王府。
冷亦维还在容秋的院子里,容秋感觉自己的春天又来了,连气色都像是好了许多,让连绮吩咐下去,让小厨房好好的备上几个菜,再准备一壶上好的玉梨白,她一边吩咐着,一边偷耳听着冷亦维的动静。
冷亦维低头抿着茶,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阻止,容秋的心中狂喜,她急忙转过身对连绮低声说道:“把酒热一热,用热玉做成的壶端上来。”
连绮的眸光一闪,急忙垂首说道:“是,奴婢这就去。”
热玉,一种稀有的玉,触手生温,雕刻成玉佩,女子冬日里戴在身上,可以让身子生温不怕冷,还能够滋润肌肤,使肌肤红润。
而如果是做成酒壶的话,再用来装热过的酒,那么……酒香会增加许多不说,还多了一个暖情的功效。
容秋犹自高兴着,没有注意到在她说“玉梨白”的时候,冷亦维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更没有看到,在听她说到“把酒热一热,用热玉做成的壶端上来”的时候,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酒菜刚刚摆上来,容秋的眼睛里都像是要荡出香醇的酒来,她温软低语,十指尖尖的握着晶莹的翡翠酒杯,“王爷,妾身……来伺候您饮一杯吧。”
冷亦维淡淡的笑着,挑起的桃花眼波光闪动,映在微微晃动的酒面,还未喝酒,已动了三分醉意。
容秋的眼睛微微眯着,双颊红润似花,嘴唇沾着酒珠,晶莹如钻,在烛光中闪着媚惑的光,她浅浅笑,像是一朵在夜色中妖娆绽放的夜花,让人忍不住心神都跟着她的眼波一荡。
冷亦维慢慢饮下一杯酒,暖暖的液体顺着喉咙而下,他轻轻的赞了一声,“果然是好酒,秋儿最知我心。”
他说着,手指慢慢抚上容秋的手背,她的手光洁细腻,如一块无瑕的瓷,她微微垂下头,眼睛看着他的手指,遮住眼中那一丝的欣喜。
冷亦维把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却在轻轻的冷笑,她也太小看他了,以为他是什么?只需要这一点点酒,就能够让他动情?不能自已?他冷亦维什么时候能够被这么蠢的女人左右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着,手下的动作却越发的温情,似丝般轻柔的抚着容秋的手,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脸上越来越红。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四周只余下两个人的呼吸之声彼此相闻,这样的安静仿佛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暗藏着激情和汹涌。
容秋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软,几乎要化成一汪春水,她的眼波盈动,声音越发的温软,细得只能让他们彼此听得见,“王爷……”
冷亦维低声一笑,“嗯?”
他的鼻音微微一挑,像是一把带着钩子的小刀,在火上烤过,把容秋最后的一点矜持给割开,她抬起头,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双眼睛带着急切,紧紧的盯着冷亦维。
冷亦维一笑,眼睛里的光芒如星,正欲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怀中来,只听院中突然传来了几声凌厉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