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奔行,远处陆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些不规则的或大或小的暗灰色矩状物群,那些不是所谓“城市”,它们甚至作为城市曾经存在的证明都不够格,在焦土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这些地方在第一次圣战之前也很美丽,只是现在没人记得了。 现在这里是由被漠上风蚀得残缺不缺的钢筋混凝土所组成的石林,是她的家。
加洛在断壁残垣中穿行,她不自觉地伏下了身子,尽量使自己发出的声音最小,她并不是怕惊动了什么危险的野兽,而是怕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原拓”。在焦土,最为嗜血和残暴的,从来都不是野兽。
这还未到日暮时分啊,可废墟里平日这个时候该有的声音现在都听不到,太过于安静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整个废墟都充斥着淡淡的什么东西被烧焦的气息,这里像是刚刚经历了大火,加洛见过大火,大火很恐怖,它会将一切所接触到的事物都包裹在火焰之中,接着化为形体难辨的灰烬。
等等,那是什么,那是烤肉味吗?是什么人在烹饪吗?腥臭的烤肉味,那不像是她闻过的任何一种肉类,这令她毛骨悚然。
重峦叠嶂的石林如同迷宫,它们失去了原本的秩序,现在只得错乱的耸立、堆叠着,让来访者难以把握方向。可那是加洛早已烂熟于心的路线,她在漠上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但此时她的大脑逐渐空白,她飞奔着穿过一条又一条幽曲冗杂的通道,只想尽快地回到自己的家,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
整个废墟渐渐都沉浸在残阳玫瑰色的余晖中,加洛找到了自己的家。可是,这里好像与昔日不同了。
眼前这座相对石林较为完整的被她称作“家”的破败建筑,在相同的时间里没有出现相同的响动——灯光、声响。她缓缓地走进这残垣,一些原本完好的墙壁像是在爆炸中倒塌了,她和孩子们休息的木制小床上有殷红的被灼烧过的痕迹,很多熟悉的物品都不知去向,她没有看到妈妈和孩子们。
越往里走,那腥臭的味道便越发浓烈,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瞳仁摇晃着,喘息与心跳已经不由自己支配。
眼前的景象令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她颤抖着,在走进那件靠里的房间的一瞬间,她便得到了那个噩梦般的答案——在她的眼前,是数十具被胡乱码放的不成人形的焦尸!
那是妈妈和孩子们。
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不由得跪倒在地,肩上的布包落在地上。她开始呕吐,吐到胃里什么也不剩,吐到呕出的只是酸水,她的喉咙和口腔都火辣辣地疼。她顿时感觉鼻子好酸,眼睛瞬间被泪腺的分泌物遮挡了视线,天旋地转的世界更加模糊扭曲,这些液体不断滚落,她大声嘶嚎起来,这就是哭泣吗?直彻肺腑的悲伤。好奇怪啊,在焦土之上,有人死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现在算什么?她在悲伤吗?她在向这残酷的命运宣告自己的弱小和无能吗?
可是她停不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啊,只是觉得自己有些累,便昏了过去,她没有做梦,等到再醒来,才发现是自己处于噩梦之中。
环顾四周,已是深夜,她将妈妈与孩子们依次拖出,用以前埋葬死去孩子的方法将他们掩埋掉。很不幸,他们被烧得难以辨认,加洛没法给他们树立墓碑。
善后完,加洛在自己的小床下,找到了自己的十五岁生日礼物——一把重型的大斧,她仅仅认出了构造它的成分中含有钢 铁。它很沉,比短刃更锋利、更坚硬、更致命。
她将大斧抗在肩上,走出了废墟。没有皓月当空,在漫天星斗的注视下,漠上又吹来寒冷的风,她将斗篷裹紧了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以后,就是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