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大人,不知陛下深夜宣老臣入宫所为何事?”
暮国舅坐在轿中,实在想不出暮颜君为何深夜召他。
难道是白间驿馆的事露了什么马脚?
正想着,轿辇突然停下,而外面却寂静无声。
“赤大人?赤大人?”他连叫了两声,见扔是没有回应,方才察觉不妙,掀起轿帘,就要下轿离开此地,却见一把在黑夜中也能显得艳丽无比的血红长剑,直向他飞来。
“人跑了?”
凤栖宫。
暮颜君坐在御座上,抬起手,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痣。
“属下该死,望陛下责罚。”赤陷单膝跪地。
“他是江湖中的老油头,诡计多端,就是你亲自碰上,怕也不是他的对手,算了,随他去,你下去歇息吧。”
“是,属下告退。”
“你们也都退下吧。”
暮颜君屏退左右,起身正要向内殿走去,外面传来司空言天的声音。
“臣,司空言天请求面圣。”
她微微叹气,重新坐下,扬声道:“进来吧。”
“臣参见陛下。”司空言天作揖,而后抬头,直盯向她的手臂,不再言语。
暮颜君见此,有些心虚的把手放到桌案下。
“丞相见我有什么事吗?”
“臣刚夜观天相,忽见血剑从宫外返回,不知是谁惹怒了陛下?”
“明日一早,暮正街头遇刺之事,便会惊动整个朝野。”
“暮国舅?”司空言天大惊,他万没想到,今夜血剑杀的人会是当朝国舅。
“韩暮天死后,其心腹便投靠了暮正,昨夜炎皇刚到凤都,今暮正便前去相见,他们此番作为无非就是想联合皇都对付与我,此等狼子野心我岂能留他。”
“朱则成此人在江湖中颇有威严,且对韩暮天忠心耿耿,他势必会找陛下寻仇,陛下万不可留他。”
司空言天知道,韩暮天的死能瞒过天下人,也瞒不过朱则成,所以此人绝不能留。
“这世上,竟然还有你觉得不可留之人?难得啊。”暮颜君好笑的看着他。
这一路走来,他对她说的最多的便是莫要有过多的杀生,眼下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觉得必可杀之人。
“臣只是实事求是,但是国舅,纵他有罪,也罪不当死,更不应陛下亲自动手。”
言来言去,他还是想告诉她,你的手不应再沾血。
“司空言天,我知道你怕我手上沾血过多,不能修得正统,今天我也不如与你交个实底,今生,我可手刃四人。”
“四人?”
“不错,千年前,四人夺我江山,千年后我杀四人性命,这是因果循环,就是天神在此,他也说不得我什么。”
“臣大概已知晓陛下要杀的四人为那四人,只是暮正……”司空言天停语,显然暮国舅不是那四人之中。
“千年来笑梨在江都一直反复盛开,我想,那江都应是你这千年轮回之地吧?”
“是的,臣与陛下生生相息,每次投胎,那花便会常开不衰。”
“所以,看在你的份上,也看在当年江都归属龙都,实际是向我投城的份上,我饶江仁怀一命,暮正的死就当是顶替了江都。”
“臣斗胆猜测,陛下要杀的第三人,应当是龙帝。”
“父债子偿,龙傲成既死,只能由他的儿子来抵命。”
说起龙帝,暮颜君心中就满是愤恨。
不是恨他受蛊惑把自己下令处死,而是恨与他做了几载夫妻,更是恨为了他竟把龙御天抛之不顾。
所以,不管因为什么,她都要亲手杀了他,只有他死了,以前的种种才能真正成为过去。
那第四人呢?
司空言天知晓第四人本该是谁,可也知道她是不会杀那人的。
暮颜君看出他心中所想,说道:“我与皇都,与天哥哥不会成为对立的,至于那第四人,就看谁不长眼敢得罪我了。”
“既然陛下知晓自己命数,那臣以后也不再多言,陛下早些安寝,臣告退。”
“什么?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们竟然告诉朕,国舅大人被人连夜劫杀与闹市?”
第二天早朝。
看到大理寺上的奏疏,暮颜君大拍御案。
朝堂众臣齐齐跪地,“臣该死,望陛下恕罪。”
“查,给朕仔仔细细的查,退朝。”
“丞相大人,丞相大人。”
朝下,司空言天刚走出大殿,就听见身后有人唤自己。
“程大人可是有事?”司空言天停下脚步。
“丞相大人,看在以前下官在您手下当差多年的份上,这次说什么您也得帮帮下官啊。”程大人把他拉到人少的路边,小声祈求着。
听后,司空言天不由的心笑,他就知道他会来找自己,便说道:“程大人有什么事不妨说来。”
“下官是想让大人帮着查查国舅的案子。”
“国舅?”
“对,大人,我们边走边说。”说着,两人并肩走去,“刚才在朝堂上,大人你也看见了,陛下虽没怎么生怒,但心里也定窝了不少火,她让……”
“你说什么?我父亲他……被人杀害了?”
皇都。
听到消息后,暮银玲跌坐在榻上,手中的茶杯也瞬间落地。
“娘娘,你没事吧?”燕儿紧忙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交给一旁的宫人。
“什么时候的事?告诉本宫,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暮银玲双眼含泪,看着跪在地上奴才。
“回娘娘,是两天前的事,据说明天就要下葬了。”
“明天?陛下呢?陛下回来了吗?本宫要回去,本宫要立即回去。”暮银玲起身就向殿外跑。
“娘娘。”燕儿眼急脚快的追去,拦下她,“娘娘,您冷静点,现在陛下还不在宫中,您是出不去的啊。”
话刚完,迎面就匆匆跑来一个太临,向她传达口喻,“陛下有旨,特许暮妃娘娘回都祭亲。”
“陛下现在什么地方?本宫想去见他。”父亲离去,暮银玲自是悲痛交加,但想到龙御天,她还是想去他一面,哪怕是听他的冷言冷语。
“回娘娘,皇上还没有回宫,只是让人传了口谕。”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燕儿,你去收拾收拾,我们即刻动身。”
凤都,暮府。
暮银玲与燕儿双人双马火速的赶来,见到的却是大门紧闭。
他们敲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来开门,最后只能拉来一路人询问,才知昨天国舅就已下葬,府上众人也都被散去。
现在的府邸已是人去楼空。
“小姐,咱们家怎么变成了这样?”听到路人这般说,燕儿泣不成声。
“燕儿,别哭,我们既然回来了,就一定要把事弄清楚。”看着紧闭的大门,暮银玲咬牙。
短短数月,她的所有亲人都突然离去,这事绝没那么简单,她一定要彻查清楚。
“可是小姐,我们要怎么做?”
“进宫,我们先弄明姑姑姑夫,还有暮天哥哥的死因。”
“小姐,现在皇帝换了,我们现在的身份能进的宫吗?”
“这……”暮银玲哑然,是啊,她的身份已今非昔比,若皇后和太子,哪怕是父亲尚在,她进宫还是可以。
可他们都不在了,进宫对她来说,只能是难上青天。
“不如我们还是先去四都会馆再想办法吧。”
“是啊,我们已是皇都的人,按规是得去四都会馆,走吧。”
二人来到四都会馆,值守的官员核明身份后,才带她们向专门接待皇都外宾的馆内走去。
“这里真不愧是招待皇室中人的,装修的竟这般豪华。”望着眼下的陈设和建筑,燕儿忍不住赞口。
而暮颜玲却无心观赏,一心只想着,要如何进宫,如果查明这一切。
“暮妃娘娘?”
正想着,前方一宫殿内走出一人。
暮银玲循声望去,见竟是龙御天的亲卫军统领暗夜,她走上前,问道:“暗统领怎么会在这里?”话后才恍然,继续道:“原来陛下是来韩都了,他现在是不是在里面?本宫要见他。”
“陛下是在里面,但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暗夜伸出长臂,挡住殿门。
“麻烦暗统领进去通传一下,就说本宫有重要的事要面见陛下。”暮银玲双眼切切的望着殿门,无论是对龙御天的思念,还是眼下她要做的事,她都必须见他一面。
“等陛下休息好,卑职会向陛下告知的。”
“你……”暮银玲气结,只好硬闯,却无奈,不管她怎么推搡拉扯,暗夜扔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无法,她只能对着殿内高喊,“陛下,陛下……”
“天哥哥,是不是你的好爱妃来找你了?”
这时,殿内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不大,却也传进在外每个人的耳中。
暮银玲心惊,这里面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她口中的‘天哥哥’难道是在叫御天?
“爱妃?我的好君儿,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有过爱妃?”
紧接着,龙御天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暮银玲听后,从心惊变为心凉。
这样的对话,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人关系绝对非浅。
“陛下,暮妃娘娘在外求见。”暗夜故意大声,生怕里面再传出来什么话来。
“让她进来吧。”龙御天的声音变得柔软沙哑起来。
“臣妾……”
暮银玲推门而进,刚要行礼,看到眼前的景象,呆住。
只见,一个身穿红衣锦袍的男子,张开双臂站在地间,因其背着身,让人看不到样貌。
而龙御天,手拿一条红色的玉带,面带温情,动作轻柔的向男子腰间系去。
暮银玲从未见过这般温柔的他,更不敢想象,高高在上,冷若寒冷的人会去伺候一个……一个男子穿衣。
可她在外面明明听着是一女子的声音,怎么变成男人了?且他们之间竟还这般的亲密?
“哟,这就是银玲郡主吗?果然是一个美人啊。”
属于女子的娓娓动听声音再次传来,红袍男子慢慢转过身来。
“你……你……”暮银玲抬手指着她的脸,瞪大双眼。
那含情脉脉的双眼,那倾世天下的容颜,还有那胸前明显的突起,无一不在证明,眼前的人就是一个女子。
“你是暮颜……”
而眼前这女子,正是七前年,被连夜送至韩都,被李蜜带去龙都,被林倾用来扳倒凤后画像的画中人。
暮银玲无力的垂下手。
恨在心里七年的人,没想到却近在眼前,她要怎么办?要上去把人杀了吗?
正想着,一阵冷到骨子的声音传来。
“哼,果然是你偷拿了朕的画,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