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个侍卫向太子殿下的营帐走去,刚一进去,一声大叫便冲破天空。
“什么?”身在早朝上的暮颜君,听到宫人来报后拍案而起。
“回公主,今早间,太子的侍从发现殿下已死在账中。”
“怎么会这样?”暮颜君无力的瘫坐回龙椅上。
可心里却不由猜疑一番。
让他午时死,他怎么这么快就死了?莫不成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公主,请节哀。”见她这样,满朝文武纷纷下跪,但他们的脸上却也难掩伤心之色。
想不到他们韩都,这短短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哥哥的尸首在哪里?”暮颜君抬手扶额,样子十分疲惫,说话的声音已没了刚上朝时的威严。
“停在大殿门口。”
暮颜君起身,顾不上让人搀扶,也不顾自己马上就是九五之尊的身份,跌跌撞撞的向殿外跑去。
无论是不是装模作势,她都要看到尸首,才能安心。
“公主,公主您慢点。”身后宫女侍卫文武群臣上百人紧紧跟随着。
不刻,到了殿门外,当场人见她过来,齐齐跪地,痛声哀道:“公主,请节哀。”
暮颜君没有理会,直直的看着挂满丧幡的马车。
韩暮天正安详的躺在里面,那惨白如纸的脸一眼入目。
他果然是死了。
见此,暮颜君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惆怅。
昨天,就在昨天他们还在说话,今天却是阴阳相别。
暮颜君啊暮颜君,虽然对你不起的人有很多,但下面躺着的,绝对是无辜的,可你还是害死了他。
“公主,这是您的手喻,殿下说回宫要亲自交给您,可现在……”一个侍卫拿着锦盒,满脸痛苦的跪到她脚边。
暮颜君颤微微的接过,打开,‘当归’两字清晰入眼,她心下犹豫要不拿起时,便看到那宣纸分明被人折去了一半,才放心的拿出来,随即盖上盒子。
“当归,应当归来。”手一松宣纸随风而去,不偏不倚地落在韩暮天的手边。
“暮天,暮天。”
这时,一阵女人的哭喊声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个彼头散发的女子,不顾身后众宫人的搀扶,匆匆跑来。
“暮天?你怎么了暮天?你起来好吗?不要吓我,我是蜜儿啊。”
李蜜扒在韩暮天身上哭的肝肠寸断,随行宫女和当场侍卫也都忍不住痛苦着。
韩暮天生前,上到群臣,下至百姓,就是身边的宫人,都是谦礼相待。
所以他的离去,对众人来说,无疑是伤心痛处的。
暮颜君看着他们这般,更加暗叹,幸而韩暮天已死,不然日后定会成为她的麻烦。
她把目光转到还在痛哭的李蜜身上,忽想起,当年就是李家害着龙都凤后惨死冷宫的。
她眼中一丝狠厉涌出,心中想道:竟然你这么伤心不舍我哥哥离去,不如就让你殡葬吧?
她用手扯了扯身后司空言天的衣袖,小声的问他:“历代不是有随君王殉葬的规矩吗?不知这太子用不用?”
司空言天左右转头,看了眼身后,才小声回道:“殉葬的都是些嫔妃和侍妾,太子妃是正宫,按规不用如此。”
暮颜君斜他一眼,似是在说,用不用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司空言天看她这样,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暮天你起来好吗?你看我一眼,一眼就行。”
李蜜握着韩暮天的手哭着,待看到他身边那宣纸时,停下哭声,拿起来看了眼,便把眼神投向暮颜君,大声斥道:“都是你,你这个克星,你一来就克死了父王和母后,现在又克死了你的哥哥,都怪你。”
暮颜君听后,火气上升,好,很好,给足了杀你的理由。
司空言天见情景不妙,上前一步,招呼左右,“来人啊,太子妃有些神志不清,快搀下去找太医诊治。”
“是。”两名宫女上前把她架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和暮天在一起,我要和暮天在一起。”无论她怎么挣扎,却还是和韩暮天分开了距离。
“陛下。”身后有一文官站出来,“殿下今日就要返朝,昨夜就身亡,这事定与龙都脱不了干系。”
“是啊陛下,此事定与龙都有关。”
“龙都趁我国换君之际毒害太子,好让我们溃不成军,此计甚狠啊。”
身后官员也都纷纷起言。
暮颜君心里一笑,好,这正是我要的。嘴上却道:“是啊,卿们不提本宫还真想不起来,好好的哥哥怎会中毒身亡?”
“陛下。”送丧队伍里站出一位少将,“随行太医诊断,殿下是死于蚕毒。”
“蚕毒?蚕毒是什么?怎么没听过?”众人开始议论。
司空言天走出来,言道:“陛下,蚕毒流行于龙都江湖。”
此言一出,更定实了此事与龙都有关。
蚕毒,但凡食下,半刻后尸身便从内而化,直把体内全部的血肉化无,表面上还正常如新。
暮颜君万没想到,韩暮天竟然会选择此等残忍的死法,不过,他若不这样死去,又怎能把责任推到龙都头上。
“本宫知道了,这笔血债本宫定让龙都以血相偿,眼下之急是安葬父王他们,本宫决定,三日后,为父王母后,还有哥哥,举行血葬。”
血葬?
司空言天抬眼看她,身后众人一片哑然。
血葬,顾名思义,就是以己之血,送死者魂归天堂。
若祭葬其间,能引来天变,代表祭血之人的诚心感动了上苍,这时便可为其止血。
若天未变,只能祭血止葬礼完毕,这时候,再健全的人也会血流而死。
故,血葬,只有其名,却未听说有人举行过。
“都下去准备葬礼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暮颜君抑头眯眼,看上去甚是乏力。
“臣等告退。”
“奴才告退。”
“司空言天留下。”待人退后,暮颜君把未离远的司空言天叫下,“陪我走走吧。”
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刚才马车驻留的地方,“有什么话说吗?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惺惺做态?”
“臣不敢。”
“呵呵,我说了千百次,朝下你我不必如此拘节,你可有一次听过?依你的身份,难道还怕伴君如伴虎?”
司空言天笑笑,“一日称臣,终身为臣,这是千古不变的礼节,臣岂敢不尊?”
暮颜君长叹一气,“那就随你吧,说说,对我安排血葬有何看法?”
“臣不觉得公主是在惺惺坐态,只是大可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她看着他,反问道:“难道你还怕,流几滴血就能让我死去吗?”
“臣只是觉得,这几日能做的该做的,公主都已经做的很好了,实在不必举行血葬。”
司空言天自然知晓,她举行血葬的目的。
“是啊,双亲故去,做为子女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是,这样就足够了吗?韩都的臣子不是傻子,我刚回都韩王都立我为下任君主,而后他和皇后便同天驾去,现在太子也死了,他们定会想到此事与我有关,与其让他们各怀鬼胎的疑我,倒不如我先身死,才好堵上他们的悠悠之口。”
不错,这便是举行血葬的目的。
血葬开启,便是以命相随。
群臣和天下人,见她如此,谁还会疑她会与韩王皇后,还有太子的死有关呢?
“不过,我还有另一个用意。”
司空言天没有言语,等着她的下文。
暮颜君抬头,看着芒芒云海,“当天必会引来天变,那时天上的众神君便都可知道,我凤王回来了,且双手还沾满了至亲的鲜血,也让他们好好盘算盘算,要安排一个怎样的天谴给我。”
“不,他们并不是你的至亲,千年前不是,千前后的现在亦不是。”
“你—果然知道我的本尊。”
凤王降生,不入母体,只需找一个刚落地便断气的婴儿,她便可借体重生。
故而,千年前的红凤,并不是凤城主的亲生子女,千年后的暮颜君,亦不是韩王的亲女。
“司空言天,我当真是要好好想想,你—到底是什么人了?”
这世上,能知道她本尊的人,除了天神和她心中所喜那人,她想不出,还能有谁。
司空言天作揖,坚定的说道:“臣是司空言天,此命,为君生,为君死,君若遭天谴魂灭,臣的七魂八魄,也不会在人间得以完存,臣告退。”
不等暮颜君言语,他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