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凤,你好美,你的羽毛好红,就连上等的红墨也绘不出你的发色。”
一深山简陋的茅草屋中,一个身穿灰衫布衣的男子,一边对着一只红色的凤凰自言,一边研墨。
“对了,我想到办法了。”男子停止手上的动手,欢喜若狂的对凤凰说道:“我能绘出你羽毛的发色了。”
说着,伸出一指,拿起刀,在上面轻轻滑过,顿时,一丝鲜血流出,正入进墨中。
“这样我就可以绘出真正的你了。”不顾包扎伤口,继续研墨。
他是谁?
凤栖宫。
暮颜君睁开眼,发现天还未亮,本打算再眯一会,却想起刚刚的梦境,便无心睡眠。
在梦里她能感觉出那只红色的凤凰就是自己,可那个男子是谁?她在梦里看了好几次,却连那模糊的轮廓也未看清。
“陛下。”
下得早朝,暗夜就拿着圣旨急匆匆走进凤栖宫,“丞相他不在宫中,圣旨没有下宣。”
“宫外,丞相府。”
“是,属下尊旨。”
“圣旨下。”
丞相府,大门敞开,却半天没有人出来迎旨,暗夜无奈,只好把马交给宫人,进入府去。
“丞相,陛下有旨,您快接旨吧。”
大殿里,司空言天正扶手看着堂上悬挂着一个若大‘绝’字的字画,对于来人的话,理也不理。
“丞相?丞相?”暗夜连唤几声,仍是没有应答,只好打开圣旨,“奉天承运……”
“慢。”刚刚宣读,司空言天就转过身来,拿过圣旨。
“丞相您这是?”
“烦劳暗大人白跑一趟,这圣旨,本官殿亲自退回陛下。”说完,把圣旨放在袖中,对门外呼道:“备马。”
“丞相。”暗夜追出来时,司空言天已驾马向宫中驶去。
“快上马,追。”
哒哒哒,皇宫,几十道宫门,只为一人一马而开,唯有一道宫门紧闭,那便是通往君王的大殿。
司空言天见此,下得马来,一撩长衫,跪地高呼:“臣,司空言天死谏,望陛下收回圣旨。”
话落,起身,向前跨步三足,撩衫跪地,高呼,“臣,司空言天死谏,望陛下收回圣旨。”
再起身,跨步,撩衫,跪地,高呼……
再起身,跨步,撩衫,跪地,高呼……
………………
直跪到宫门下,久久不起。
“丞相。”暗夜赶来时,司空言天已跪了一刻钟之久。
“丞相,陛下怕现在有事,不便见您,您还是先回府去吧?”
一刻,两刻,司空言天仍是盯着紧闭的宫门,不出一言。
“丞相,你……”暗夜无奈,对着宫门高声道:“属下暗夜,复命面见陛下。”
吱,紧闭的宫门从里打开一扇,只供一人进入。
暗夜看去司空言天一眼,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是陛下故意不见他,便也不在多言,向宫门踏进。
砰,他刚进去,那宫门便再次紧闭。
“陛下,丞相大人在外长跪觐见。”
暗夜走到凤栖宫门外,见暮颜君正在桌案上扶手闭目,样子看上去很是疲累。
“恩,朕知道了。”说完,暮颜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暗夜见罢,退至一旁。
一个时辰后,暮颜君才慢慢睁开双眼,对着宫外轻声道:“几个时辰了?”
暗夜听此,抬头看看时辰,回道:“陛下,丞相在宫外跪了一个时辰之久。”
“恩,朕知道了。”话完,暮颜君又闭上双眼。
两个时辰后,她再次睁开双眼,对着宫外轻声道:“几个时辰了?”
暗夜看看空中,回道:“陛下,丞相大人在宫外已经跪了……”
话未完,暮颜君走至殿外,“开宫门。”
吱,宫门大开,一道阳光照耀过来。
司空言天被晃的微微眯眼,直到人群走近,挡住光芒,他才抬起眼,看到了那个被众人拥护的红袍女子。
“爱卿?累否?”走近前,暮颜君只轻吐出四字。
“陛下,请收回圣旨。”司空言天从袖中拿出圣旨,高举过头。
“统统退下。”暮颜君大呼一声,身后宫人皆都退去。
“两个时辰?”暮颜君抬脚,步下轻盈的走到他的身后,再走到他的身前,“你从丞相府快马赶来,连气也没喘一下,就在这里跪了两个时辰,我的好丞相,你这是想死么?”
“臣死谏,望陛下收回圣旨。”司空言天再次高举手中的圣旨。
“回朕的话。”暮颜君大声喝道,在他面前第一次自称为朕。
“不是臣想死,而是陛下在逼臣死。”
“司空言天?你是在拿自己的命来逼我吗?”暮颜君弯下身,与他对视,问道:“是吗?”
司空言天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把脸扭向一边。
“回话。”暮颜君直起身,高高直视着地上的人。
“四年前,臣曾问过陛下,拿起血剑,可不悔?”司空言天抬起眼,看着头顶上方的人,“陛下当时虽没有回答臣,但从陛下的眼里,臣能看的出,陛下是不会后悔的,可现在?血剑开韧,皇朝建立,江都归降,龙都亡败,凤临回体,天下即将大统,陛下为何又要踏上不归路?”
呵呵,暮颜君轻笑出声,无力的闭上双眼,“那这条路,你让我怎么走?”
“统一天下,回天复命,位列仙班。”
“仙班?是做那个高高在上的万兽之王么?”
司空言天点头,没有言语。
“可以。”暮颜君同是点头,“我可以在天下大统后,把它传位与凤临,可以回天复命,也可以位列仙班做万兽之主,可你告诉我,他呢?我该把他弃之何处?”
“炎皇陛下出自天界,他的命运早有注定。”
“是啊,他的命运早已注定,我的人生也早被规划,我和他注定相识,相情,却不能一起,你知道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的苦吗?你知道相见不能相依的痛吗?”
不等人回答,暮颜君摇摇头,“你不知道,进入无家者必先绝情绝爱,你又怎能体会的到?”
“不,我懂。”司空言天猛然抬头,仰上她的目光。
此刻,他多想站起身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相爱不能在一起的苦,相见不能相依的痛,我与你也经历过,我又怎么会不懂?
可是,他笑,他不能告诉她,因为她是红凤,是凤王,而不是那个深山里的‘言君’。
“你回去吧,此事我心已决,就算是全天下人来阻,我也绝不收回成命。”
“如果陛下能放下情念,臣便能……”话到嘴边,司空言天看着她的容颜,还是选择了止语。
“怎样?”
“臣失言,竟然陛下心意已决,臣定会让人安排妥当,臣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参加陛下的大喜了,还望陛下恕罪,臣告退。”话完起身,转身离去,却不到数步,停下脚步,“一条知晓后果的绝路,反复去走,值吗?”不等回复,绝尘而去。
“值吗?”暮颜君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完全忽略掉那刚刚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喃喃自言着:“值又怎样?不值又怎样?摆在眼前的,就算是绝路也只能步步而跨。”
“天界?是传说中,天神所居住的天界山吗?”不知何时,龙御天的身影已站身后。
不过,对于暮颜君与司空言天的对话,他只听到‘天界’两个字。
“天哥哥。”暮颜君回过头,一把投进他的怀里。
他为和她在一起,宁可男儿之身坐凤鸾,舍去尊严。
殊不知,她为能和他在一起,违背天意,舍下的又岂是尊严和性命这么简单。
“是么?”龙御天抚摸着怀里人的秀发,“听传言,天界山中一片详和,自由无虑,唯有一门规立的森严,那便是门下弟子皆不可触犯情劫,一旦触犯,所有的修行和地位便会毁于一旦。”
“是啊,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人触犯了天规。”
“有人触犯天规?”听此,不知为何,龙御天竟有些若无所思。
“不错,天界是上古神一手创立,共收下三个弟子,分别是天神,天尊,天帝,其中天神为主,天界一切事物交由他撑管,天尊长伴与上古神左右,天帝最幼,一直在天界山修行,而那个违背天规的就是天帝,天神知道后,把他打下凡间,等他忘记情为何物,就是忘记他心中的女子时,他才能重返天界,重登帝位。”
“那他现在何处?他心中的女子又是谁?”
“不知道,这是天界的秘密,外人又怎会知晓?不过,听说那女子也放下所有修行随他下凡了,他们现在是仙是神?是妖是魔,或是生是死?又有谁而知呢?”
“可我……怎么会是天界山的人?”龙御天不明,在自己身上,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可知的?
暮颜君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天神这么说罢了。”
“天界门下皆不可与人生情,我们……”话到此,龙御天看向她手中的朱砂,原以为,一直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便是这血剑,现在看来,还有一个天界的天规在等着他们吗?
“当年阿母也就是因为这个才会阻止你我连理,以至于连命都搭了出去。”想起之前的过往,暮颜君心里无不是对天神的憎恨。
“君儿,什么都不想了,只要我们心系彼此,任何人都不会把你我分开的。”见人脸色微变,龙御天知道她定是想到以前伤心的事,便转移话题,“司空言天为何在此长跪不起?”
“没什么,这里风大,我们回吧。”暮颜君不想多说,拉着他,向宫中走去。
龙御天见罢,也不再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