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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落花(2)

乔玉娇从娘家回来后,确实消停了一阵,不再那么挑三拣四了,王家庭院也飘扬了久违的笑声。又过了一年,乔玉娇又为王家生了一个儿子,王家三代单传,现在家里添了两个男丁,乔玉娇更觉得自己功不可没,贪图享受爱慕虚荣的性格又慢慢地冒了出来,把孩子们交给王老夫人带,自己整日里和朋友的太太们比衣着,和同行的太太们比首饰,并出入棋牌室。店铺里本来生意就不太好,这下子更是捉襟见肘了。王老夫人便辞去了多年的佣人李妈,亲自操持家务,带着孩子们缩衣节食,只留下侍候乔玉娇的小翠。王昌盛也降不住乔玉娇,看着老母亲受罪,心中不忍,便躲在外面和朋友喝酒,经常深更半夜才回家。

王昌盛经常去一家酒铺,老板娘瑛娘是位姿色平平的半老徐娘,但她性情豪爽为人耿直,并且一身好武艺。瑛娘也知道王昌盛忠厚老实,做生意恪守诚信,对他也很敬重,也略闻了他家夫人之事,对他很是同情。

一天晚上,王昌盛单身一人来到酒铺,要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卤豆腐和一壶酒,便闷着头自斟自饮起来,一壶酒喝完后,便口舌不清地喊店小二再来一壶,柜台后的瑛娘看事情不对便走了过去,劝道:“王掌柜,你不能再喝了,该回家了。”王昌盛含糊地应道:“还是这里好,回去只会挨骂!”瑛娘又道:“明天还要忙生意,早点回去休息吧。”王昌盛闻言叹道:“哪还有什么生意,要被抢走了。”瑛娘忙问怎么回事,王昌盛不由得流下两行热泪道:“祖宗的产业要断送在我手里啊!”在瑛娘的再三追问下,王昌盛才说道:“我那夫人打牌输了一大笔钱,因为没钱支付便借了地痞无赖廖三的高利贷,现在利滚利我也无力偿还了,他们说明天要拿店铺来偿还,唉!以后我们一家人该怎样生活啊!”看着老泪纵横的王昌盛,瑛娘不由得动了怜悯之心,一个忠厚老实之人竟被妻子逼到这个份上,还有天理吗。她决定帮他一把,于是便说道:“王掌柜你先冷静一下,我有个办法倒可以试试看。”王昌盛闻言,一把握住瑛娘的手道:“若能救我,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今生如果不能报答,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瑛娘道:“先不要言谢,你先回家,我去找人试一试。”王昌盛便千恩万谢地走了。

两人在店门口分开之后,瑛娘便径直去找黑帮里的老三齐胜。原来,齐胜十多岁时遭歹徒劫持,是路过的瑛娘救下他,齐胜一直心存感激,便认瑛娘做了干姐,瑛娘来城里做生意,齐胜也没少照应。齐胜见瑛娘深夜来访,便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不敢怠慢,忙从卧室赶到客厅里,俩人寒暄一阵后便各自落座。齐胜道:“大姐深夜来访不知为了何事?”瑛娘开门见山道:“我见不得不平事,我是为别人的事来求你帮忙的。”于是便把王昌盛的妻子借了高利贷,却无力偿还,明天廖三要抢店面来抵债的事叙说了一遍。齐胜听了之后,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我虽然与他有交情,但生意与交情是两码事,他不会为了交情断了财路。”瑛娘道:“贤弟你尽管去找他谈谈,把利息降到最低就好。”齐胜答应明天去试一试,瑛娘才告辞回家。第二天上午,瑛娘正在店里忙乎,齐胜大踏步地跨了进来,瑛娘忙招呼他坐下来,店小二也连忙沏上茶,瑛娘道:“贤弟,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齐胜喝了口茶道:“我软磨硬缠,才把翻了20倍的利息,降下来一半。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瑛娘道:“辛苦你了贤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比我想的好多了。”瑛娘又道:“这钱我先替他垫上,还提麻烦你再跑一趟。”于是,瑛娘回到楼上拿出自己的多年积蓄,交给齐胜。就这样,王昌盛的店铺才得以保全。经过这件事后,王昌盛便对瑛娘敬爱有加,晚上关了店门后总是先到瑛娘的酒铺转一圈,俩人越聊越投机,都有相见恨晚之意。

在瑛娘那里,王昌盛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瑛娘不但对他体贴入微,而且还在生意上给了些可行的建议,使他的生意也渐渐地好转起来。后来,王昌盛干脆住在了瑛娘那里,不再回家。

其实,所谓的家是不拘于形式的,心安之处便是家。

王昌盛住在了瑛娘那里,连乔玉娇的牌友都气愤不平,都劝乔玉娇到瑛娘那里大闹一场,让瑛娘身败名裂,把丈夫抢回来,乔玉娇未语。乔玉娇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虽然平日在家里飞扬跋扈,主要是仗着在娘家时的身份尊贵且娇惯成性,但自尊心是极强的,她做不出那市井泼妇的举止。她也动过回娘家的念头,但一想到父母苍老无奈的面容,弟媳阴阳怪气的腔调,便打消了回娘家的想法。

面对眼前的困境,以她的能力不知道如何去解决,因为自小她就是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没经历过任何风雨,没受到过任何苦难,也不曾想过生活的艰难,也没有面对灾难时的任何心理准备。当身边的保护伞一道一道撤去之后,她被置身于真正的天空下时,她懵了!因为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遮风挡雨,如何抵挡苦难的袭击。乔玉娇被这突如其来的家变击倒了。她心理崩溃了,为逃避现实,她酗酒成性每日喝的醉醺醺地,也不再有心思梳妆打扮,孩子们看见她也吓得不敢近前,她也懒得搭理任何人。

乔家三小姐乔玉碧,考上了城里的女子师范学院。开学后,便带着母亲的嘱咐来王家看望大姐。小翠开了大门,把她带到少夫人门前,已快中午了,房门却还紧闭着。小翠看乔玉碧一脸疑惑,便道:“少夫人还没起床呢。”于是便轻轻地推开了门,房门开处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乔玉碧愣在了门口,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只见姐姐披头散发,衣服邹巴巴地,并且穿着一双高跟鞋,斜歪在床上酣睡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昔日的大姐是那样靓丽高傲,现在却这般落魄,她忍不住伏在姐姐身上痛哭不已。乔玉娇被她哭醒,瞪着浮肿的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是自己的三妹。乔玉碧哭着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乔玉娇强挤出点笑容道:“姐姐没事的,只是昨日应酬时喝多了。”乔玉碧又问道:“姐夫呢?”乔玉娇道:“他到远方进货去了。”又叮嘱乔玉碧道:“回去了,别向老母亲叙说我现在的样子。”乔玉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乔玉碧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是她和大姐的最后一次见面,也后悔当时不懂事,没有及时将这件姐姐不太正常的事,回报给母亲,或许事情就不会是那个结果了。

乔玉娇由于心情不佳,忧郁成疾,不久便病倒了。她经常出现胸闷气短的现象,也吃了好多副药却没见好转。王老夫人多次派小翠去找王昌盛,王昌盛就是不愿意再回来,王老夫人没办法,只好日夜守护着乔玉娇。乔玉娇见自己已经病到了这个份上了,王昌盛都不愿意回来看她一眼,更是心灰意冷。于是,便让王老夫人把两个儿子领过来,看王老夫人走出门后,她便挣扎着起身拿出柜子里藏着的大半瓶酒,一口气喝了下去,突然间胸口一阵剧痛,她便喘不出气来,眼前一黑便摔倒在地。她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喊她,便努力地睁开眼,双眼仿佛起了一层水雾,视线模糊不清,见不远处有两个小孩的身影,她知道那是自己的两个儿子,便尽力伸出手臂想抚摸一下,但那两个身影却吓得跑远了,乔玉娇见两个亲生儿子都不愿亲近自己,更是悲伤,垂下了无力的手臂,闭上了挂着泪珠的双眼。

乔玉娇含恨离开了人世间,她到死也没有能够明白,因为她不明白爱是双向的,只有先付出爱,才会收获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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