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a从派出所回到家,把电话接上一根她能找到的最长的线,和手机放在一起,防备要去上厕所时也可以抱着两部电话,能第一时间接起来电。
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了。离最后一次跟李强联系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李强的手机已关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想到这个“死”字,Emma又哭了起来。
昨天的雨又是那么大,李强又是去喝酒,据说还喝了不少,万一……
她强烈地摇了摇头,不愿去想这个可能。
枯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派出所那个小警察的话,把电脑和李强的笔记本都打开,分别登录到两个人的邮箱,查看有无有用的信息。打开李强的笔记本费了点时间,一时间她想不起开机密码了,有些日子她不动他的电脑了。
邮箱里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
她开始搜寻每一个文件夹,打开每一个能打开的文件。一个存在E盘的名为“staring”(目不转睛的,过于鲜艳的,使{毛发}竖立的)的文件夹引起她的注意,这夹子本身被隐藏了,里面的数十篇文章又都用密码保存,这与其他文件不一样。浏览下来,也只有这一个文件夹里的东西是加了密的。
而且密码不是常用的那几个。
眼盯着那个固执的不断往外跳的小方框,Emma头疼欲裂,不知是因为老公一夜未归的担心,还是因为打不开这些文件的烦燥。
她想起可以到网上下载个密码破译软件,估计李强的电脑操作水平不会比她这个网店店主更高,他编的密码也不会复杂到哪去。转念间又决定放弃。小警察提醒她回家看一下家里的电脑,无非是提示她除了意外情况的发生,李强可能是自寻短见或离家出走之类的,如果真是这样,他不可能把揭示他去向的东西隐藏这么深。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李强是出了意外,虽然生死难测,但绝对不会是他的主动行为。
她一向对自己的预感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说非常自得。
现在,她的预感是这些文件与李强的失踪没什么直接关系,至少不是有直接揭示他人的去向的内容。
当然,里面究竟是什么,她依然好奇。只是这好奇此时已经被电脑一角的时钟显示给打败了,16:45!李强昨天就是这个时间出的门,也就是说,他失踪已经整整二十四小时了。
电话骤然响起,Emma猛地跳起来,一时茫茫然忘了电话就抱在她怀里。
是冼荣打来的,李强一夜未归,她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通他书桌上记录的最近一个电话,注明是冼荣的手机。
“Emma阿姨,李老师回来了吗?”冼荣和李强的其他学生都不一样,对她的称呼就与众不同,那些学生要么叫师母,要么用她的本姓,叫她张老师,还有叫Emma的,只有这个冼荣,从见第一面起就管她叫Emma阿姨。
“还没有。”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你别着急,应该没事的。李老师可能醉得太厉害,怕你骂他――”可能是觉得这安慰也太苍白,冼荣停了一下,转了话题,“我约了几个同学,下班过去看看你。我们给你买饭过去。”
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了,是同事打来的,问明天的班怎么办。Emma心里乱糟糟的,问了一下营业情况,同事说老板来过,倒没问Emma为何不在,具体他也不知道店里值班的情况。同事建议她如果明天还不能上班,最好亲自给老板说一声。
作为店长,Emma知道这几天老板会来的,因为计划中金秋婚庆钻饰展已经启动,今年将有数十颗收藏级的克拉钻来水城展出,老板非常重视,这意味着下一个销售年度,他的业务重点就放到水城了。
她应该交货品清单,销售分析报告,等等。
不是什么难事,大部分都在电脑里存着,调出即可。现在水城的两家店都用上了由她设计的销售报表系统,只要每天的销售正常输入电脑记录,各种报表就会自动生成。只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心情管这事。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给老板打个电话,告诉他她准备请几天假,因为家里出了点儿事。
出乎意料,老板已经知道了她所说的出了点儿事是什么事。很关心、很详细地询问,同意给她两天假期。最后又安慰她,知道已经报警了,又说他在警方有朋友,需要的话可以请他的朋友帮忙。
所谓好事不出门,老板知道了,意味着全店的人也都知道了,有那么几个人可要看笑话了。
包括老板。
想想他那个秃头就恶心,再想想他曾经的提议,直接就可以吐。
说起李强对自己的好,Emma有意无意间总是眉飞色舞,从恋爱、结婚到怀孕生子,李强的表现已经在她的朋友圈里树立了榜样,众人羡慕、怀疑、忌妒交替。到如今好,这榜样突然没了!无声无息,没有丝毫的征兆。
这太不可思议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机械地又拨打李强的电话,仍然是关机。两周前刘明约李强见面后就是这样突然没了音信,也是这样一个大雨的日子……她不敢再比较,毛骨悚然已从昨晚开始成为唯一的感觉,不敢再想下去,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不会也像刘明那样,被人在某个河道或污水井里发现。据说两周前的大雨中失踪的人到现在还有没找到的,昨天又是一场――
电话又响了,她快速抓起来:“喂。”应有的礼貌在这一天之内荡然无存,她只记得拿起要小心翼翼地应一声。
“张老师吗?您好,我是刘爱敏。”一个颇为欢快的声音响起来。
“刘爱敏?”Emma迟疑了一下。
“噢,Amy,您还记得吗?”电话另一端笑了起来,“我是李老师的学生。”
“哦。”Emma淡淡地应着,不记得她是哪个了。现在的学生,开始学英语就会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儿,像她儿子,出生就有了英文名,还郑重其事地在户籍上进行了登记。
“我们昨天见李老师了,他给我们讲了好些您的事。我给他要了您的电话,有件事儿要麻烦您呢!”Amy说话轻快,一听就是性情随和、爱说爱道的那种人。
Emma一听是昨天那批人里的,不禁悲从中来:“你们李老师从昨天走了去见你们,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说着说着哭出了声。
“啊?什么?”Amy叫了起来,“他能去哪?你给冼荣打电话了吗?昨天是他和苏朗坐李英爱的车送李老师走的。”
“打了,他们把他送到了我家楼下才走的。”
“那,那李老师能再去哪儿?”Amy在电话那头思索着,“李老师昨天喝了很多,不是去哪躲着醒酒去了吧?”
这是多数听到李强一夜未归的人能想到的第一种可能。Emma大大地抽泣了一下:“不可能,以前他喝得再多,也会回家来的,而且――”她说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的Amy大概也被惊住了,半晌才说:“你别太着急了,也许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没什么大事。可能――可能――”她也说不下去了。
谁知道另外的可能是什么,那许许多多的可能几乎哪一个都够可怕的。
“你――要不――报警吧?”Amy说。
“已经报了。”Emma有气无力地说。她实在不想和他们这些人说什么话了,早在刘明出事后,她就发现有哪些地方不对头,似乎他们这批人是倒霉的代名词,李强一沾上他们就啥事儿也没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