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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孤血脉

奥迪A10正在向着紫罗兰医院疾驰。

在母性光辉之下,孕妇夏小慧希望腹中胎儿能够平安降生,能够健康百岁,能够平安喜乐。

这一路上,她作为孕妇,不是坐在座位上,而是一直坚持跪在前后排座位的间隔处,一路恳求,一路感谢。

如果不是没有磕头的空间,孕妇不知道磕多少个头了。即便现在,孕妇依然不停地做着磕头的动作。她已经不需要什么自尊,自尊对她来说是吃饱撑着才会想着拥有的东西。为此,她忍受病痛与腹痛,一路都在跪求。

对夏小慧来说,她已经肺癌晚期,时日无多。尊严,那是非常遥远的奢侈品,是吃饱了撑着了,与廉价的眼泪一样,是多余的,是现在的她最不需要的东西。她最需要的,就是渴望老道士能帮她一次,让她能够顺利地躺在产床上腹中孩子生下来,让她的孩子能有个依靠,让她能够是得瞑目!

她拿出了仅有的1000多块钱现金,然后,在这一路上,苦苦跪求,磕头哭诉。

她交代了自己的一切,祈求老道士收养腹中的孩子。

她的一生,都是个悲剧。

她出生在嵩山脚下的少林镇医院,出生时时害死了母亲,她的父亲是孤儿,在她3岁时去世了。

3岁的夏小慧成了孤儿,都说她克死了父母,命太硬了,没有人敢去收留或接济她。

是一个捡破烂的老人在捡破烂扒垃圾的时候遇到了因为太饿而在垃圾桶找食物的她。然后,拾荒老人收养了她。

2年后,她5岁那年,拾荒老人去世了。她开始一个人拾荒,开始乞讨度日。

10岁的时候,她可以做工了,靠双手劳动至少有吃有住了。

15岁时,她的生活刚有起色,靠着勤劳勇敢挣了一些钱,她想找拾荒老人的后人去报答养护之恩,却失踪没有找到。

18岁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怀孕了,她没有找过男人,可就是怀上了!

到了医院核查,的确是怀孕了,确认无误。

她想,或者是有哪个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情况睡了她。她并不怪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她因为怀孕而开心,她太孤单了。她经历了各种苦难的生活,阅历了匆忙城市里各色人群,越来越感到孤单。她想生下这个孩子。

可是,她的喜悦是短暂的,因为现实又给了她狠狠一击:她在孕期检查的第二次,就被告知可能患上了肺癌,恶性肿瘤快速癌变!之所以是“可能”,这只是委婉的说法,这毕竟是医学器械检查出的结果,不相信的话那就去复查,医生为了不担责任自然会留有余地,用上“可能”二字。

夏小慧去复查,再复查,结果一样,都是“经¥¥检查化验诊断患者夏小慧可能是肺癌晚期”。

这真的是晴天霹雳!

痛定思痛,夏小慧这一生太匆匆,她已经没有了别的念想,只想生下这个孩子,希望孩子健康长大,便再无所求。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为了腹中孩子,她花尽了所有的钱,她要保住孩子。

她很庆幸自己能够有个孩子,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长命百岁,能健康喜乐。

她知道,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太理想,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被老道士这种有钱人收养。她知道老道士是有钱人,因为她知道老道士驾驶的轿车是宝马,是有钱人才能开的车。

她穷困孤苦了半生,马上就要死掉了,她不希望他的孩子再贫苦下去。所以,她一路上都在苦苦哀求老道士。

老道士专心开车,向着紫罗兰医院快速驶去。

他自从潜心修道以来,感觉自己与道有缘,不但强身健体,身体越来越强壮,而且还越活越年轻,简直是要返老孩童一般。这也是他至今看上去只有五六十岁模样的原因。他虔诚于修道,一生不曾婚娶,为的就是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杂事和尘念,以便潜心修道。他对修道之外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也不想有兴趣。

说来很是古怪,他一生修道,却对“道”之一字越修越糊涂。

当然,糊涂归糊涂,可老道士越来越信道,越来越喜欢修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这是对“道”最经典的诠释,也是老道士越是修道越是疑惑的地方:这些经典的总结性语句为何会流传下来?

老道士可以肯定,“道”是存在的。同时,“道”是很难修成的。

别说炼虚合道了,就算是炼气化神都有着牢不可破的桎梏!因为他所谓的修道有成,是将“炼精化气”修道了极致。

近年来,老道已经清晰地感应到了天地桎梏。他在炼精化气的层次始终无法突破。

而且,他不知道如何打破桎梏。他想尽了各种办法,尝试了各种修道方式方法,始终无法打破桎梏。他只知道,这个桎梏是可观存在的。而且,这个无形的天地桎梏正在阻挡着他的“道”向上晋级到练气化神的层次。

他不知道天地桎梏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天地桎梏形成的原因,他只是以自己对“道”的感应,能感应到天地之间正在酝酿着什么大招,一个与“道”密切相连的大招,或许,这个大招可以打破天地桎梏。

他也不确定这个大招究竟是否存在,也不确定这个大招是否已经“憋”了很久,他只确定自己不知道的太多太多,越来越多了。这正是他修道越是精深越是糊涂的原因。他就好比是“道之海洋”中的一座小岛,岛越大,接触到的盲区就越多,而小岛若是小到极致,盲区自然很少,就可以无知地活着。

从这个角度来说,老道士是孤独的,没有人能理解他,因为没有人能修道至他这般精深的地步。

于是,他只能在将自己的见解说给醒禅,毕竟,醒禅是他唯一的、过命的兄弟。他每年给醒禅疗养身体的时候,总会说一些自身对“道”的感悟和猜测。这也是醒禅有“底气”怒怼黄志功这个科学家的原因。

事实上,老道士不仅感应到了天地桎梏的存在,也感应到了他自身的生命桎梏,更是感应到了自身灵魂的存在。

灵魂一直是一个传说之中存在的概念,至少科学无法证实灵魂的客观存在。

老道士感应到自己的灵魂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他认为他之所以能够在修道上有所成就,完全是他的灵魂与别人不同,非常适合修道。同时,他一旦潜心修道,又会给他的灵魂带来提升。当然,他也不知道灵魂提升了什么,他只知道更加耳聪目明了。

可以说,他的医术只是建立在他比别人更强的感应能力上,能够更准确地判断病因、病情和病况,他认为这就是他的灵魂给他带来的优势。不过,灵魂这个东西,他说出去也会被别人当笑话,即便是醒禅,也忍俊不禁,几次都没有憋住而笑了出来。

因此,老道士即便感应到了灵魂,可其他所有人都感应不到灵魂,而且,现代科学根本就不承认灵魂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更不知道如何证实灵魂的存在,也只能遥想着天地桎梏而概叹蹉跎了。

如今,老道士已经88岁了。

他感应到了他的生命的桎梏,他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因为他的灵魂面对天地桎梏始终无法突破,也想不到任何突破的办法,灵魂似乎正在被抽空,开始一点点地衰弱。当然,也可以理解为灵魂正在衰老,正在走向死亡。

他这次找醒禅“谈佛论道”,其实就是想把憋在内心的这些话都说出来,而且,他今后不打算再修道了,他的道已经被天地桎梏堵住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修下去了。

他不知道余生该如何度过,他在考虑着是不是著书立说,将他的修道成果记录下来。否则,就这么死掉的话,他会非常遗憾的,或者说非常不甘心的。

正是在这个关头,他居然遇到了夏小慧这个孕妇。

他的确很同情夏小慧这个女人。

以他专业的医学造诣和修道造诣,他知道夏小慧没有说谎。夏小慧确实是身患绝症,无力回天。按照病情,夏小慧只能再活半年。

现在,夏小慧正在苦苦地哀求他收留腹中的孩子。

他也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件事儿。

他不善言辞,也自认不是好人,因为他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儿。他的医术高超是不假,可他是靠遗书来挣大钱的,不是用来做好事的。当然,这也是老道士内心耿直,不会像某类人一样明明是为了某种自己想要的目的去做事,却非要给自己打上“好人”这个标签。再加上他修道之后内心坚如磐石,对于见死不救的事情早就看淡了。

所以,他原本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地去抚育一个婴儿的。

可是,随着夏小慧的哭诉,他他已经意识到夏小慧腹中的婴儿有点特殊,可能是到家典藏之中所说的天孤血脉!

……

所谓天孤,是一种特殊的血脉。

天孤者,是指尚在幼年之时就父母双亡,成为孤儿的人。

夏小慧的父亲是孤儿,夏小慧也是孤儿,夏小慧的孩子又是孤儿。因此,夏小慧的孩子不但是天孤,而且至少是三世天孤。当然,夏小慧腹中胎儿很可能不止三世天孤,只是因为再往前就无法追溯罢了。

老道士阅读的道藏只是模糊地对天孤血脉介绍了一些。他根据自身修道的领悟,大致能够有这么一个概念:天孤血脉之人的灵魂中会出现特殊的空白节,叫做“天孤节”,天孤节可以容纳道家所言的“气数”,这就是天孤血脉的特点。

所谓“气数”,老道士修道已经到了极限,却依然不知道气数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是,他知道“气数”应该是一种特殊的能量。他还知道,天孤节吸纳气数的多寡取决于天孤节的节数。而天孤节的节数正是天孤血脉

说来这种关于天孤血脉的说法也是做不得准的,但是,老道作为信道之人,他对天孤血脉的说法是相信的。

因为老道士本人就是天孤血脉。

更重要的是,他修道有成,能够感应到自己灵魂之中似乎因为天孤血脉而出现了几节特殊的空白,这与道藏之中描述的“天孤节”非常相符。虽然他没能依靠自己的天孤节吸收到所谓的气数,可是,他相信了天孤血脉这个说法。

……

老道士思考着自己的天孤血脉、夏小慧的天孤血脉、以及夏小慧腹中胎儿的天孤血脉,想着想着就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个奇妙的东西。

他在这个时候遇到夏小慧,是在修道修至已经不知道如何再修下去、已经有了时间和精力来收养一个孩子的情况下,再加上他自认与这个孩子都是天孤血脉,这才让他有了收留孩子的念头。

而且,夏小慧一生孤苦,现在又得了绝症,又不知道胎儿父亲是谁,又将自己的尊严踩进泥土,在他面前卑微地苦苦哀求,只是为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更何况,老道士一生修道,自认从未做过什么好事儿,既然今日有这个缘分,便学一次雷锋做一件好事儿。

就这样,他答应了夏小慧的恳求,打算收养尚在夏小慧腹中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至少三世天孤血脉的孩子。

而且,老道士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尽心尽力。这也是他做人的原则:要么不答应,既然答应就要做到!

关于孩子的名字,一开始夏小慧坚持让孩子姓“姜”,因为老道士说了他的本名叫姜宇博。

老道士知道,夏小慧不是不想让孩子姓“夏”,只是希望他更好地照顾孩子。

老道士最终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一定会照顾好孩子,但孩子姓“夏”,且孩子的名字由夏小慧来起。

夏小慧感动不已。虽然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但能遇到老道士,她很开心,很满足,很放心。

她对自己可怜而卑微的一生的最后关头能遇到老道士而感恩,她固执地坚持着对老道士一直跪拜,即便是再次晕过去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这一切,楞是将88岁老道士早已坚硬的心也开始动容不已。

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学雷锋做好事儿,但是,在这一刻,老道士还是下定决心,照顾好这个孩子。

他不为当好人做好事儿,只为此刻内心的动容,只为夏小慧这个可怜的、卑微的、感恩的、最多半年就要死去的、也是天孤血脉的女人。

这个孩子的名字已经确定了。不论孩子是男是女,都叫“小乐”。

这是夏小慧起的名字,她希望孩子能快乐,而“小”字则意味着“不去奢望也不敢奢望太大”的意思。

于是,“夏小乐”这个名字在2038年3月1日晚上,在姜宇博与夏小慧赶往郑州紫罗兰医院的路上,确定了。

同时确定的是,姜宇博与夏小乐的关系:师徒。

就这样,天孤血脉的夏小乐将要出生了,将要被老道士收养了,也将要失去他的母亲夏小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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