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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与妖为友

鬿雀,是鸟,但身形像鸡,头冠是细长的白羽,脚像鼠,爪像虎,以人为食。

“妈呀,她居然会吃人。”钟不离尖叫一声:“这可是犯法的。”

“活人哪能给她吃,她吃的都是死人腐肉。”陈湘急忙解释道。

“不对,你在唬我,她要是个妖怪,怎么和你讲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看到的她,可长得美得不得了。”钟不离蹙紧眉头。

“妖怪都是可以化为人形的。你再仔细想想,她是不是头发银白,穿装褐色,化出来的羽毛也是褐色的,跟鸡很像。”

“可是也没有鼠足虎爪呀。”

“都说了可以化为人形了。”陈湘急愤道。

钟不离苦恼地寻思了会说:“你这么清楚,难道她也是你的朋友?”

“朋友倒算不上,只是认识,至于她生前是人还是物,我也不清楚。你感兴趣可以自己和她聊聊啊。”陈湘挑眉笑着。

“太酷了,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妖怪,我是个魔女。”钟不离跳下凳子,激动地双手握拳。

陈湘看着钟不离这样高兴,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温柔地看着她微笑:“你别兴奋的睡不着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钟不离一头冲到陈湘面前说:“妈,我是遗传了你的能力,那你难道也是遗传外婆的能力吗?”

陈湘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是遗传的,你外婆没有这样的能力,要说具体因为什么在我十六岁时突然觉醒看得见妖怪的能力,我自己也不清楚,好像突然就拥有了一样。”

钟不离鄙夷地斜看一眼说:“我不信,上天凭什么选你啊,还能是随机的啊,我想……”钟不离突然邪魅地笑起来说:“这事肯定和爸爸有关系。”

陈湘突然一下子羞红了脸,羞愤说道:“小孩子别瞎说,这事和你爸爸有什么关系。”

钟不离一看陈湘的表情,觉得自己是猜中了:“你不愿说拉到,我也没见过爸爸,也不想听你们的暧昧故事,但是我能确定了,爸爸肯定也是个妖怪。”钟不离又站了起来:“这也太酷了。”

“小孩子你懂什么。”陈湘在钟不离背后推她:“快上去睡觉,睡觉去。”推到楼梯那停下来说:“你能理解了,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钟不离踏了两节台阶回头挑眉笑说:“爱情嘛,有这层原因什么事都解释得通。”

陈湘一下子又秀红了脸:“啊呀,你快上去睡觉去。”

陈湘还扬手假装要打钟不离,钟不离一个躲闪,哈哈大笑着跑上了楼。她走进自己的卧室,黑黢黢的,只有一点月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一半照在地上,一半照在床上。她背身关上门,笑容戛然而止,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她没脱鞋直接斜躺上床,拉上被子盖过头顶,失声抽泣。

她害怕,害怕得到这个能力后的失去。她会失去蒋小鱼,会失去花火爷爷,会失去小渔村。痛苦的回忆开始纷纷涌来,怒眼、谩骂、驱赶——她曾为了不让妈妈担心而学会面对这些所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夜过后,天色刚蒙蒙亮,钟不离已经洗漱穿好下楼准备吃早饭。

陈湘还在做早饭的最后准备,她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给鸡蛋翻面。

钟不离走到厨房门口,陈湘没注意到她,她也没去喊,只是静静地倚在门上,看着陈湘轻松高兴的背影,自己也傻傻地笑了。

陈湘一扭头看到钟不离站在那一脸笑容说:“干嘛呢,傻站着笑。”

“没干嘛,看看你。”

陈湘笑了笑:“傻孩子。来帮我端一下早饭。”

钟不离吃完早饭,和往常一样骑车上学,今天她上车的动作缓慢,忧心忡忡的。等她骑到蒋小鱼家门口时,蒋小鱼已经在那等她了,平时都是她先骑到那喊一声蒋小鱼,今天已然迟了。

“不离,你没事吧,你平时都很准时的。”蒋小鱼担心地问。

“啊,小鱼,你等很久了吗?”钟不离恍惚了一下。

“没等多久,才几分钟。”

“今早一不小心睡过了。”

“走吧,再慢点就迟到了。”

“嗯。”

路过花火爷爷家门时,钟不离特地找了一下跟在花火爷爷身后的小黄狗。但不巧的是,花火爷爷的门上了锁,人不在家。

过了柳杉,进入前村,钟不离的心开始怦怦跳了。她既想看到鬿雀,又不想看到她。主要怕的是,鬿雀会吃人。

快要到稻草人那了,钟不离眼睛一瞟,鬿雀果然坐在稻草人的左肩上,和昨天早上看到的时候一样的姿态。

过了稻草人,钟不离又看了她一眼,鬿雀微笑着朝她挥手。她笑起来的模样实在太好看了,钟不离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是吃人肉的。

钟不离也回了一个微笑给鬿雀,鬿雀突然惊了一下,歪了歪脑袋又噗嗤笑了。

钟不离见状,竟害羞地扭过了头,心里暗自说道:“怎么这么好看啊。”

“嗯?不离你在说什么。”蒋小鱼小心翼翼地问。

钟不离以为刚才只是自己在内心说的话,想不到居然不由自主地轻声说了出来。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自言自语了。”钟不离尴尬地笑笑。

蒋小鱼噘着嘴想了想说:“稻草人那怎么了吗,你好像从昨天开始就有点不对劲。”

钟不离和蒋小鱼之间没有秘密,一直以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但这回她不敢告诉蒋小鱼真相,至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没什么,就是看花眼了。”

“可你好像一直心神不宁。”

“有吗?我感觉我没变啊。”

“有,你昨天还说稻草人那有人在飞。还说花火爷爷家有只小黄狗。”

钟不离的汗瞬间就下来了,她想蒋小鱼把自己的心思全都看在眼里了,自己任何一点变化都逃不过她。

钟不离正在想怎么解释,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喂,你们两个,等等我。”

一个男生的声音。

蒋小鱼听出来了是谁,稳稳地停下了车。但钟不离还以为不是喊她们的,又骑了两三米才被蒋小鱼喊住。

男生也骑着一辆脚踏车,看到钟不离她们停下来了,卯了下劲,立即追了上去。

“你们骑得好快啊。”他说。

“要迟到了呀,当然快点骑。”蒋小鱼说。

钟不离上下打量着男生,寸头鸭蛋脸,单眼皮小眼睛,薄嘴唇,还有点招风耳,皮肤像黄土一样,放在人堆里谁都不可能一眼就找到他。

“你谁啊,我们认识吗?”钟不离毫不客气地问。

蒋小鱼和男生全都惊得瞪圆了眼睛。

“不离,他是钱鹏啊。”连名字也这么普通,“和我们一班,昨天还和他互相认识了,这么快你就忘啦。”蒋小鱼说。

钟不离心想,昨天自己一直心不在焉,好像是认识了几个朋友,但自己居然全都不大记得了,经蒋小鱼这么一提醒想起来,昨天确实和这个钱鹏认识了。

“哦——想起来了,坐我后面的是吧。”钟不离说。

钱鹏汗颜道:“额——我坐在你旁边的旁边。”

钟不离把他和另一个男生搞混了。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搞混了,第一天嘛,认识的人太多了,快,快走吧,上学要迟到了。”钟不离尴尬地扭过头,一下子跳上脚踏车先走了,刚蹬两脚,又停了下来,朝身后的蒋小鱼招手喊:“小鱼,快来啊。”

今天一整天的课,钟不离听进去了大半,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想到妖怪这件事上。此时她对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妖怪——鬿雀十分好奇,对她怎么变成的妖怪,为什么一直待在稻草人肩上,晚上飞走了是飞去哪了,除了人肉还吃其他的肉吗,鸡肉不行吗?等等问题,实在让她太好奇了,所以想到忘我的时候,没少被老师喊起来罚站。

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钟不离、蒋小鱼和钱鹏一起骑着车。钟不离有心事,蒋小鱼也有心事。她以前可不会上课不认真听讲,蒋小鱼心想,不离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愿和自己分享,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让不离不愿和自己继续做朋友了。想着想着,蒋小鱼难受地哭了。

眼泪模糊了视线,手底一个没抓稳,蒋小鱼的脚踏车突然扭了一下,差点连人带车跌进旁边的地里,幸好她及时用脚撑住了。但加上这一吓,蒋小鱼哭得更凶了。

钟不离飞身下车,跑到蒋小鱼跟前问:“小鱼,你怎么了?”钟不离心里想的是,难道有妖怪吓她?

钱鹏站在两人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想上前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蒋小鱼抽抽涕涕地说:“不离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我就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总做错事,对不起……”

在钟不离刚来小渔村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土路上的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生。她躲在她妈妈的身后,怯生生偷看自己。在她来到小渔村之前,蒋小鱼有没有朋友,被不被人喜欢这些事她全都不清楚。这一年多来,蒋小鱼也从未说过这些事,她不提,钟不离也就不问。

今天蒋小鱼哭出来的话,钟不离也猜到了个大概。

“小鱼不哭,是我的原因,我最想和小鱼做朋友了,所以我要把刚知道的最大的秘密告诉你。”钟不离下定了决心。

蒋小鱼的哭声小了,轻轻地问:“不离的秘密很大吗,要是很大的话可以不告诉我。”她已经知道钟不离的心意,即使钟不离保留秘密她也理解。

“没事,小鱼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以告诉你。”

钟不离看了看钱鹏,钱鹏心领神会地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人路上小心。”

钱鹏推着车刚走两步突然停下来扭头问:“你们要往村后面去吗?”

钟不离回他:“对啊,我们家住在小渔村,当然要往后面去了。”

钱鹏眼珠子转了一下说:“你们要经过那片有稻草人的玉米地吗?”

“当然啊,不然怎么回去。”钟不离觉得他说话欠缺思考。

“我们村里人都说那里不太干净,你们经过的时候快点骑过去。”

钱鹏的这句话让钟不离顿感疑惑,问:“什么意思?”

“那个稻草人那老是会出现一些带血的肉,村里老人说是人肉。”

钟不离倒不觉得意外,可是蒋小鱼被吓得不轻。

“不要说了钱鹏,我最怕这些。”蒋小鱼害怕地说。

“没事,有我呢,我们走吧,我路上告诉你我的秘密。”钟不离一脸轻松。

两人刚骑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稻草人,钟不离站起来仔细地看,鬿雀依旧坐在那。蒋小鱼虽然把心思都放在骑车上,但身体害怕的直发抖。

“小鱼,我们到稻草人那停下来。”钟不离说。

“啊。”蒋小鱼发自内心的恐叫了一声:“不离,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

“没事的,我要在那告诉你我的秘密,因为我的秘密就和那稻草人有关,而且我像你保证,事实一点都不可怕。”

两人将车停到路边,蒋小鱼抓着钟不离的手臂胆战心惊地跟着她。此时,鬿雀也注意到了她们,好奇地歪头看她们。

钟不离看到鬿雀看着自己,冲她笑着挥手。

蒋小鱼看到钟不离的怪异行为颤抖地问:“不离,你在干嘛?”

钟不离说:“我的秘密是,我能看见妖怪。”

“啊?”蒋小鱼的恐惧一下子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地茫然。

“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我妈妈就有这样的能力,我是遗传她的。现在稻草人那里就坐着一个妖怪,她叫鬿雀,长得特别好看,还会飞。”

蒋小鱼看向稻草人那,除了玉米和稻草人什么都没有。但她依旧相信钟不离不会骗自己。

“你当然看不到啦,但是她真的在那呢,她穿着褐色的衣服,头发是长长的银白色。对了,她吃人肉。”

“妈呀,她居然会吃人,这不是犯法的吗?”蒋小鱼说了和钟不离一样的话。

“她不吃活人,只吃死人,我妈和我说的。快看,她要飞了。”钟不离兴奋地朝稻草人那指。

蒋小鱼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依旧什么也看不到。

“她飞起来了,在天上盘旋。呀,朝我们过来了。”钟不离激动地说。

鬿雀已经完全发现了,这个激动到蹦跳的女生肯定是个明妖人。她俯冲到两人面前,突然双翼一抖,扇出一阵风,朝她们扑面而去。

蒋小鱼也感受到了,像是有柔顺的羽毛划过脸颊。她像是被突然唤醒,置身全新的世界,心跳越来越快。要说刚才只是单纯地相信钟不离,这下她是完全感受到了真的有个会飞的妖怪就在眼前。

“不离,我感受到了,有风,是她扇的风吗?”蒋小鱼问。

“嗯,是她。”钟不离顺心地笑看鬿雀飞向了北方,看着她的身影,暗自决定:要鬿雀做自己的第一个妖怪朋友,还要把她介绍给小鱼认识,让小鱼也多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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