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岳飞刚把汴梁防务交给黄纵,领着近卫师团渡过黄河,就收到大名真定等地发来的紧急军报。从北地杀来了数万胡骑,他们分成了数百支小队,多的千余骑,少的只有几十骑,如今正在整个河北西路纵横来去,至少已有几十万百姓遭了他们的毒手。如今牛皋已经把手中的骑兵全部撒了出去,来抵挡这些更像马贼的小股骑军。梁兴赵云等人根本摸不清这些骑军的来路。领着千余骑兵截杀了一股胡骑的韩常则在军报中准确地说,这是来自金国北地的蒙兀人。和在曹州之战中被韩常击杀的万户蒙烈不属于一个部落,但属于一个民族。他们本就是臣服金国的游牧部落,想必是被金国征集而来。
蒙兀人,这是一支比金国更可怕的游牧部落。虽然他们的一代天骄还没出生,但他们的单兵战力和残暴本性却不比后来差上多少。光看军情所报,这些胡骑所到之处,只要是被他们攻破的村寨,绝对是鸡犬不留,一个活物都不会剩下。
想到这里,岳飞就禁不住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定下了攻略燕云的计划,如今护民军的大半骑兵都汇集于河北西路,虽然总数可能比不上这些胡骑,但这些还没被天骄整训过的胡骑显然算不上精锐,他们只是靠野蛮人的本能来战斗。既然如此,我就把所有骑兵派出去,干掉这些将来很可能会荼毒半个世界的强人。
岳飞领着王贵辛赞的两个步兵师继续向真定府进发。他把所有的骑兵都撒了出去。他相信,五万骑兵足以把这些来自苦寒之地的胡骑逐出宋境。游牧部落虽然好斗,如果尚未形成国家雏形,游牧部落是不敢打硬仗的。他们部落的青壮一旦损失过多,整个部落就会被别的部落吞并,妻女皆成奴隶。所以岳飞相信,这些蒙兀骑兵对河北府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这时岳飞也猜到了宗望的用意。这明显就是用敌人来对付敌人的一招毒计啊。蒙兀人眼下虽然臣服金人,也是被金人硬刀硬弓逼着臣服的。一些起事的蒙兀部落单凭乌合之力,照样给进剿的金人造成了不小的杀伤。所以女真国的高层对这些身体比他们还要强壮的蒙兀人心存忌惮。如今借着他们还能降服蒙兀人的时机,一边靠威逼,一边靠利诱,让蒙兀人和宋人厮杀,无论哪一方损失过大,都合了女真人的心意。
虽然猜到了女真人的用意,岳飞也不打算放这些蒙兀人离去。杀了几十万宋人,然后带着抢来的财帛女子回到草原享受,天下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放血战术固然厉害,但也要看他们放血的对象是谁?如今的中原掌控者,可不是以前逢胡必跪的赵家,而是他岳飞,“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飞。
也许是天助岳飞,他刚把骑兵派出去,老天就下了一场大雪。这下子比蒙兀人熟悉地形的护民骑军更是可以寻踪追迹,撵着这些无恶不作的强盗打。蒙兀人很快就感到不对头了。他们的烧杀抢掠不再顺利。因为小型的村寨根本不再有人居住。所有的百姓都聚到了有一定防御设施的大寨子里。若是聚兵攻打这种寨子,很容易就被分散出击的护民军咬住。若是不攻打这些寨子,又没东西可抢。这时很快就有抢东西足够多战场嗅觉也足够敏锐的蒙兀人退到了燕云境内。他们明显感觉到了危险来临。但那些还没抢够东西的蒙兀人则决定继续在河北路放手烧杀。
大名府,高家村。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寨,顶多六七百人,寨墙顶多六尺来高,防御能力很弱。此刻围住这个村寨的足有三百蒙兀骑兵。他们决定把这个寨子硬攻下来。因为他们看到这个寨子里的房子修得都很好,明显是有钱的寨子。这为首的蒙兀人是一个叫台速儿的部落首领。他的这个部落在当前的蒙古草原上,算是一个弱小的部落。此时的蒙古草原虽然尚未完全统一,但也有了几个比较强大的部落,最强大的当然是合不勒汗,如今他已经统治了一多半的蒙古草原,领兵多次击败金兵围剿。金兵主力如今志在灭宋,不想两线作战,只得拉拢合不勒汗,封他为蒙兀国王。这次宗望去蒙古草原征集胡骑,合不勒汗派了二万骑过来,不过却保持着极大的独立性。他们是第一波杀进河北西路的,现在见势头不对,已经带着抢来的金帛子女退到了涿州观望风色。如今还在河北西路逗留的多是那些尚未归附合不勒汗的部落。像台速儿的这个部落,因为离金境过近,早已彻底倒向了金人。
台速儿长得极为强壮,身子差不多有两个人宽。他骑在一匹浑身乌黑身上连一根杂毛都没有的蒙古马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到太阳刚到中天,当即指着墙垒不高的高家村说,“儿郎们加油。攻下这个村寨,咱们天黑之前也要往北走一走了。”
他的副手孛尔台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往北走?北边的汉儿可没有这些地方的有钱。”
台速儿说,“咱们不光要抢钱,还要有命花掉抢来的钱。和咱们不过隔了三十里的术烈儿部落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我总感觉那小子撞上了岳南蛮的精锐骑军。你没听说吗,岳南蛮把手中骑兵全撒出来了,就为了和我们打仗。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可别撞上了岳南蛮。”
“岳南蛮又如何?”孛尔台挥了一下手中的马刀,很不服气地说,“遇上了我们,照样砍下他的脑袋。”
台速儿倒很有自知之明。“岳南蛮能把金人打得那么狼狈,显然不是好对付的。好了,儿郎们,开始攻击。”
数十名身长体大的蒙古汉子骑马冲向高家村的土垒。离土垒还有五六十步时,他们兜转马头,从土垒前横着跑过,同时搭弓放箭,朝守护土垒的青壮们来了一阵抛射。守村的青壮毕竟不是正规军,他们头上既没有铁帽子,身上也无盔甲,,只能举着门板遮护自己,所以直接被这波弓箭射下了二三十人。
这还不算完。刚射完箭的蒙古汉子又兜了回来,再次搭弓射箭。高家村的人明显慌乱起来。不过若是台速儿能够仔细观察的话,他会发现这个村子的人虽然慌乱,村子中央的那口大铜钟却一直在响,显然他们在向四方示警求救。
台速儿不在乎。他手下的骑兵虽然穿的都是皮甲,拿的也只是普通刀箭,和护民军的骑兵也撞上过两次,对面厮杀虽然没打赢,也没落多少下风。如果来援高家村的护民军不上千的话,那就全军而上,吞掉这支援军,也给儿郎们每人换一身铁甲。
台速儿想得很漂亮。
就在蒙古汉子射了五波弓箭,已经把站在围墙上的青壮差不多射杀了一大半时,高家村的救兵终于过来了。
一个身长体大的汉子,左手提一杆大铁枪,右肩膀扛着一个皮毛斑澜的怪兽,从附近的一个山口迅速狂奔过来。
这汉子一出现,高家村内立即发出了一阵欢呼。“我们有救了。高大郎回来了。”
台速儿看着高家村敲了半天铜钟请来的救兵,顿时仰天大笑。
“哈哈,这些汉人太好笑了,敲了半天钟,然后请来一个人。这人是跑来送死的吗?”看清来人之后,雄壮非常的台速儿也不得不赞一声,“这宋人汉子好强壮。他肩膀上扛得竟然是只猛虎。孛儿台,领上二十个儿郎,擒下这汉子,我要让他做我的奴隶。”
高大郎的奔跑速度极快,孛儿台领着二十个人刚刚出列,高大郎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相距不过二十步。他停下脚步,把大铁枪原地一顿,扎进地下半尺有余。又把肩膀上的老虎放在地上,一脚踩住脖子。他看了一眼寨墙上倒伏的青壮,还有快被鲜血染红的土垒,整个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们这些不知死的胡狗,竟敢射杀我的乡亲。你们杀我多少人,我要杀你们多少人。”
说到这里,他提高声音,冲寨墙上喊了一声,“高柱子,寨子里总共死了多少人?”
一个苍老又略显嘶哑的声音回了一句,“高柱子已经被射死了。咱们寨子里死了五十三个人。”
高大郎指着孛儿台说,“好。你杀了我五十三个乡亲,我要杀你们一百个人,来给我们偿命。”
孛儿台略通汉语,听懂了高大郎的话,不由仰天大笑。“这宋人汉子如此强壮,莫非却是个傻子?他一个人竟然想杀我们一百个人。哈哈,儿郎们,擒下这汉子。”
四个蒙古骑兵呼喝着纵马上前。高大郎不慌不忙,他抬起踩在老虎脖子上的左脚,然后狠狠踩了一下老虎的尾巴。那老虎吃不住痛,张嘴发出一声虎吼。这吼声好不厉害,震得山鸣谷应,蒙古人的战马纷纷原地转圈。
吼声未落,那猛虎就蹿了出去。直接扑向孛儿台方向。这只被高大郎打怕的猛虎很想逃路,但他宁愿朝着几千骑兵的马队里跑,也不敢扭转身子,从高大郎身边逃跑。
马惧猛虎,这是天性。训练得再好的战马依然害怕猛虎。孛儿台身下这匹马虽然也是一匹良驹,依然被这只猛虎吓得咴地叫了一声,原地跳起老高,差点把孛儿台摔下马来。那猛虎倒也志不在吃人,迅速从骑兵间窜了出去,飞一般地逃向山口。
就在孛儿台手忙脚乱地稳住战马时,离此地稍远的台速儿惊讶地看到,那个名叫高大郎的宋人汉子动了。他一手操起提在地上的大铁枪,这铁枪好长,足有二丈四尺长。他把铁枪当棍,横着砸了过去。离他最近的四个蒙古汉子竟然全被大汉砸得从马上横飞出去,宛如四具没有份量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