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毛山道人具体什么时候病了,只知道他原本黑白驳杂的头发似乎有一天忽然就变得花白了。原本硬朗的身子日渐消瘦,最后竟然开始咳血,他知道师父的日子或许已然不多。
他想让师父去看病,可毛山道人坚决不去。他想下山去找医师上来,然毛山道人坚决不让。最后干脆告诉他自己的病是绝症,药石无医,不必再为他花心思。
毛山道人着实很疼爱他,最后还有一口气时便选择使用冥火符焚化自己,让淳小白不必再为他的后事操心劳力。
毛山道人对他的好,他都心知肚明,他发牢骚,并非真的埋怨师父,而是希望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若是毛山道人只对他“吆五喝六”,不对他好,那么,是不是毛山道人走的时候,他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若是不对他那样好,是不是毛山道人根本就不会生病,不会离他而去了?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毛山道人是他师父,唯一的师父,最好的师父,无论如何,他都会达成师父的愿望,将毛山一道传承下去。
七日后。
淳小白朝着自己给毛山道人画的遗像叩了几个头,坦言道:“师父,恕徒弟不能遵守您四十九年内没学会御剑飞行不能出毛山的遗嘱,若是徒弟不下山去,恐怕没法将我们毛山一道传承下去了。”
曾经,淳小白是冲着“茅山道人”的名号拜他为师的,可后来才发现此毛非彼茅。现在没了毛山道人的名号,相必以后更加不可能有人再来毛山拜师学艺。
他要真的在这呆上七七四十九年,说不定早就像毛山道人一样坐化了,哪还能帮他收到徒孙呢?
“师父,您放心,徒弟下山之后一定会给您找一个天资卓越,比我聪颖百倍的徒孙将我们的毛山术发扬光大!”
淳小白举手起誓,发誓若是自己收不到优秀的徒弟就天打五雷轰,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发完誓,淳小白开始收拾行囊。
“师父的佩剑,秘籍,符必须要带,钱也必须带上。”
他把秘籍放在了一方桌面大的灰色麻布中央,将装着符纸的钱袋稳稳地藏入怀中,又把剑背到了身后。
淳小白不过十五岁,身量尚小,不过五尺高,近三尺长的剑别在腰间显得格外拖沓,只好背起来。
“干粮,衣服,水必须要带。”
他从厨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六个馒头和十张烙饼用油纸包好,又从衣柜里取出两件白色道袍折好,一同放在了麻布上打包好。
继而,找出毛山道人的葫芦装满水别在了腰间。
“备用符纸,伏魔砂和狼毫笔带上为佳,可自己画符。”
他从毛山道人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堆裁剪好的空白符纸,一小罐朱砂和一只毛笔,用一块小方巾包好加到了包袱里。
所谓的伏魔砂实则是掺了雄黄的朱砂,而所谓的狼毫笔……淳小白一想起那只剪毛时龇牙咧嘴、汪汪直叫的“大灰狼”,心里还有些发怵。
“这捆妖绳也带上吧。”
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那捆抹着朱砂、颜色艳丽的大麻绳,淳小白提着包袱掂了掂,觉得不太重,便把它取下来装进了包袱里。
“我白灼道人出山了!”
淳小白依依不舍地望了望毛山道人的画像,望了望这间他生活过三年的茅草屋,又冲进屋里取出了毛山道人为他缝补道袍用的针线塞进包袱里,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来扭过头直奔山下而去。
“这毛山没了师父,便不再是我淳小白的毛山了。”
他不禁摇头叹息,想起了以前的家,就像历史重演,没了父母的家不再是家,没了师父的毛山,也不再是自己愿意扎根的毛山了。
……
平方历三万一千二百五十六年七月初八,淳小白开启了闯荡江湖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