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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刚铎(中)

可惜好景不长,彼时的她正置年轻气盛,一颗好奇探索的心仿佛永无止境。于是在一次骑马狩猎的途中,她义无反顾地调转方向,策马向着从未踏足的领域疾驰而去。她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我是否一直跟随,因为未知的前方,有更为广阔的天地。而我,却只能在森林的边缘停下脚步,因为前方已经是属于人类的领域。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策马消失在遥远的天际。从那天起,我在森林中等了很久,却再未见到那个让我无法忘怀的少女。转眼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我知道她恐怕再也不会回到这片曾经留下美好回忆的森林。因为她有一颗流浪的心,从未踏足的远方永远是她马不停蹄的向往之地。而我,却因令人生畏的样貌与曾经的惨痛经历止步不前,心中却始终放不下那个唯一肯将我视作同伴的勇敢少女!从此以后我不再捕猎、不再进食,希望对兽性的抑制能唤醒我内心深处潜藏的人性。我想要成为人类,哪怕舍弃自己古老的血统,成为肉眼凡胎,只为能伴她左右!

终于有一天,口渴难耐的我去河边喝水,却惊讶地发现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异于往常。起初我还以为是自己饿得眼花出现幻觉,定睛细看,却发现自己肤色白皙、毛发金黄。我惊讶地抬起自己的前爪,却见它们十只细长、掌心柔软,还有手臂、脖颈……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惊讶地发现已经与人类无异!我既惊异又惶恐,当即纵身跳入河水中本能地试图隐蔽。我在河水中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并努力地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突然涌上的欣喜让我很快忘记了慌乱,想到自己因此可以去人类的领域寻找曾经的同伴,便再也不会感到恐惧。

但我作为人类的形态还尚不稳定,每次都持续不久就无法控制地变回狼的样子。而且由于没有能遮蔽身体的衣服,我只能夜晚出行,白天则躲回附近的树林里,避免与人类相遇。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找寻,我终于在塞萨洛尼基(Thessaloniki,又称萨洛尼卡)附近人口密集的城镇再次找到她的行踪。几年过去了,她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却依然那么勇敢洒脱,而且仍旧喜欢狩猎。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猎取森林中的动物,转而开始猎杀为非作歹的人类。我在城镇边缘稀落的树林里暗中观察她的举动,发现她在伏击一个庄园里的奴隶主。奴隶主的肩膀被射中一箭,却并未致命,反而暴露了偷袭者自己。盛怒的奴隶主带领手下十几人骑马快速向她追去。我看到她策马疾驰,将对手引到庄园附近的小树林中,试图利用树木的掩护击退敌人。恰巧我就在那片茂密的丛林里,以人类的形态赤身裸体。见昔日的同伴有危险,我立即俯身在地变回狼的样子。虽然我还不能控制自己何时变成人,但可以随时由人类的形态变回狼。与此同时纷乱的马蹄声已然离近,我看到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停马转身,拉满弓将箭头对准迎面追来的敌人。但是还未等她放箭,我就猛地从旁边的树丛中一跃而起,将最前面的一个敌人扑下马背,当即咬断了他的喉咙,后面的敌人紧随而至,马背上的她快速拉弓放箭,箭无虚发,转眼间对面的敌人已接连被射中击落。与此同时我放下已经断气的猎物,转身迅速向另一个人冲去,咬着他的一条腿将其从马背上拖下,在他惊恐的惨叫声中结束了他的生命。此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来者正是奴隶主本人,肩膀上还插着之前被射中的那支箭。只见他怒不可遏,一只手举着刀,大吼着冲了过来。马背上的她却很淡定,只见她再次拉满弓,一箭射中了对方的喉咙。那人当即从马背上跌落,躺在地上生命垂危,却依旧怒目圆睁。我看到她跳下马背走过去,捡起对方掉落在草地上的刀,低头看着这个临死还怒目圆瞪的奴隶主,手起刀落砍下了那人的头颅。她捡起鲜血淋漓的头颅,再次翻身上马,转头看了看我,随即策马离去。

我站在树林的边缘,看见她带着奴隶主的人头骑马返回庄园,释放了庄园中所有的奴隶,同时开仓放粮,转眼间就被洗劫一空。看到她的英勇举动,我知道她在做正确的事,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惩治人类社会中那些为非作歹的恶霸,以此维护公平与正义。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昔日的同伴多次出击惩治恶人,就像一个有勇有谋的独行侠,凭一己之力不断给那些猖狂跋扈之人致命一击,更有一次甚至放火烧毁了偌大的庄园,将奴隶主活活吊死!但杀人不同于打猎,那些奴隶主也并非森林中任人捕杀的猎物。他们有各自的势力,且戒备森严,特别是在听说了多人已经命丧黄泉之后,更是加强戒备不敢轻敌。一些权势更大的奴隶主甚至策划着抓住那个频频制造恐慌的刺客,以绝后患。

于是终于有一次,我的同伴落入了他们事先设好的陷阱。一个阴险狡诈的奴隶主用自己的手下做诱饵,射伤并抓住了我的同伴,并将她带回庄园试图当众绞死,以儆效尤。

在树林深处目睹此情此景的我,立即紧随其后追赶过去。但他们一行人很快便离开树林来到了一片开阔之地,就在那个奴隶主私属农庄外面的空地上,有人已经奉命搭起了绞刑架,准备将这名年轻刺客当众处死,以绝后患。如此大张旗鼓自然引来了很多人,我的同伴被戴上简易的面具,没有人知道她还只是个年轻人,更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上绞刑架,奴隶主甚至还在夺下了她腰间的短剑,却不知那是王室之物,是她的父王亲自送给她的防身武器。

我欲前去营救,但那里人太多,一旦我当众现身,定会顿时引起恐慌,并被奴隶主的手下立即逮捕,甚至当众射杀。我心急如焚,但很快便强迫自己镇定。我必须要变成人类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接近并救下她!于是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忘记自己是一头狼,我想着她的样子,想着要在外形上变作她的同类,然后试着站起身,用两只后脚支撑住身体,褪去身上的毛发,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我悄悄走到围观的人群后面,利用自己分辨灵魂善恶的能力杀了一个随身带刀的男人,并脱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带着他的刀钻入人群向绞刑架的方向走去。

我看到她在上面奋力反抗,无奈双手被牢牢捆绑,受伤的小腿还在不断流血,她的反抗换来的是奴隶主在她肩膀上砍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用的正是她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支短剑。无力抵抗的她被人套住脖子,那人将绳套勒紧后准备拉住绳子的另一端将其吊死。

已经不能再等了。在台下看到这一幕的我大步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上绞刑台,行刑者还未来得及反应,瞬间就被我扑倒在地割断喉咙。台下的人皆大惊失色,奴隶主连忙大声命令手下格杀勿论,众人一拥而上,我挺身站立,如同坚固的石墙一样挡在她身前,对所有试图靠近的人痛下杀手然后将其扔下刑台,转眼间就击退了所有敌人!趁对手慌乱之际,我快速解开她身上的绳索。这时台下有人开始放箭,我将她安置在木桩后面做好掩护,自己则用力拆下一大块木板,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奋力跳下刑台冲向敌人。

台上的同伴见状也没闲着,迅速扯下木梁上的绳子,然后甩动绳索用力将其投掷出去。此时台下的我已经击败了所有的人,及时高举手臂一把接住扔过来的长绳,迅速追赶试图逃跑的奴隶主,像套牲口一样甩出绳索套住他的脖颈。逃跑中的奴隶主被绳子一拽立马翻身倒地,挣扎着试图用利器割开绳索。我见他手里拿的正是同伴随身携带的短剑,立即快步上前将其夺回,然后拉住缰绳一步步将奴隶主拖拽到绞刑台上,将绳子的另一端向上抛起越过木梁,然后交到同伴手里,其意是让她亲手绞死这个为非作歹之人。但她没有接过绳子,而是拿回了自己的短剑。而我很配合地拉动绳索让原本瘫倒在地的奴隶主被迫站起来。我的同伴抬手将戴在自己头上的面具摘下,让奴隶主看着自己的双眼,然后手起刀落,割断了他的喉咙。我见奴隶主倒在血泊中,自己则俯身蹲跪在同伴面前,帮她拔下插在小腿的弓箭,起身看了她一眼,随即转身离去。虽然我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但我知道她已经认出了我是谁。我知道她认出了我这双凶残中带着忠诚的眼睛。但我不能留在她的身边,因为我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变化,一旦被人看到我变身时的样子,她一定也会收到牵连。

转眼间冬日降临,随之而来的是侵略者的铁骑。正如我之前无数次看到的,野蛮的民族总是无休止地侵占他人的土地。一夜之间战火四起,迅速在希腊半岛蔓延来开,爱琴海岸陷入旷日持久的硝烟,整个王国.生灵涂炭。

比自然界中野兽争夺领土更残酷的是,人类的战火会无情地蔓延至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吞噬无数无辜的生命!我英勇的同伴在战争来临之际奋力保护受难的百姓,自认已身经百战的她危难之际奋勇御敌,却不知自己面对的已经不再是手无寸铁的林中野兽,也并非势单力薄的奴隶主,而是北方蛮族气势浩荡的军队!面对敌人的入侵她首先想到的是保护黎民百姓,但当她意识到外族的入侵如同摧毁一切的洪水,所到之处犹如死神之手吞噬生命,当她看到无数的百姓惨遭杀害,整片国土尸横遍野、哀嚎满地,她才知道这是场前所为有的灾难。她想前去迎敌,却发现敌人数以万计,如排山倒海般声势浩荡。她只能尽力保护百姓们,却发现敌人的铁骑所到之处杀人如麻毫不留情!而且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入侵者的势力如瘟疫般迅速扩散,眼看着就要向王宫的方向蔓延而去。如果王宫被敌人攻陷,整个国家就完了!她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王宫,于是她只能万般不忍地放下百姓们,连夜策马向王宫赶去。我在夜色中目送她的背影远去,知道她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艰难战斗!但我却不能前去助她一臂之力,因为她要去的王宫戒备森严,我去过出现在宫门之外定会被当做野兽就地处死。我不惧怕死亡,但我想活下来继续守护在她的身边。我已经将她当作我的主人,虽然她的身份是这个王国的王子,但我更愿意称之为公主,我的公主。我虔诚地向神明祈祷她平安无事!

但我的祈祷无法阻止灾难的降临。在那个一年中最漫长的黑夜,王宫内外展开了残酷的战争。但没落的古老文明终究难以抵御野蛮的强敌,皇城在一夜之间顷刻沦陷,血流成河、尸横遍地,被熊熊大火烧成人间地狱!奋勇抗敌的兵将全军覆没,甚至国王与王后也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英勇牺牲。在奋力的拼杀中身负重伤、满身鲜血的公主亲眼目睹自己的双亲被敌人残忍杀害,她悲愤不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冥神起誓,愿以自己的灵魂交换冥界的可怕力量,消灭敌人,以报国仇家恨!于是她牺牲了灵魂的自由,换取冥界无穷的黑暗之力,召唤出地狱中无数的恶灵,踏平了敌人的千军万马,冥界的神兵如黑色的狂风一般瞬间吞噬了无数侵略者的生命,将他们的灵魂带入地狱。而以冥界成员身份重生的公主,则亲手解决了杀死自己父母及无数百姓的敌国首领,用愤怒的火焰瞬间将其烧成灰烬!

从此她隐姓埋名,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流浪在无尽的旷野中,继续清除她认为丑恶的灵魂,吞噬他们的生命,将其灵魂送入地狱。而我则一直跟随在她身后,如影相随。因为我是她曾经的森林伙伴,曾并肩过的战友。虽然此时的我们已经阴阳相隔,曾经的公主已经成为游荡在人世间的亡灵,而我,一匹已经活了千年的狼,正慢慢化作人形。今后我将以人类的身份继续生活在这世上,历尽人世间的沧桑,聚集万物的灵性,最终修成正果。但只要她还留在凡世一天,我愿意跟随相伴,守护在她左右,随她一同流浪到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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