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瑞德里克其实极不情愿对自己的同类下手。所以在这场混战中他一直在做的事情不是进攻,而是防守。也就是类似于足球运动中的前中卫,主要是阻止同类对自己队友的进攻,嗯……如果他把自己的天敌——狼人当作队友的话,那么同类即是他的对手。不过很显然这场战争的主要现场在空中而非地面,因为他看到克洛伊在广场上方与一群巨大秃鹰一样的黑影打得不可开交,还不断有燃烧的碎片从空中落下来,简直就像热.兵器交火的战场!周围深巷里的狼群似是畏惧这火光飞溅的场景,只是在阴影中观战,并未加入战斗,毕竟怕火是动物的本能,因此与这群夜行者交战的主要是那只体型硕大的巨狼。此时他们置身于地形较开阔的广场,夜行者的速度优势在这里得到了全面发挥,致使孤军奋战的巨狼寡不敌众节节败退。他尽力想要帮忙,无奈夜行者的数量太多,他根本应付不来,不过还好后来空中的交火结束了,广场又恢复了一片漆黑,此时周围的狼群一拥而上加入战斗,这回弗瑞德里克更麻烦了,因为那些野兽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也当成了敌人,冲上来就张开血盆大口拼命厮杀。弗瑞德里克不愿伤害那些自然界的动物,只得尽力躲闪。混乱之中忽听不远处高耸的塔楼顶上传来一阵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弗瑞德里克猛地抬头,正看到克洛伊连同她的对手一起穿过塔顶的天窗跌入进了顶层的回廊里。他知道克洛伊必定遇到了劲敌,于是赶忙进入塔楼内部沿着古老的楼梯快速拾级而上,想去助她一臂之力。结果塔楼的高度远超出他的预测,而且竟然还有打红了眼的同类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他们在阴暗闭塞的塔楼内部短兵相接,这次弗瑞德里克不能再顾及对方是自己的同类了,因为对手分明已经毫不留情!他们从底层一直打到塔楼中部,中层有一间比较宽敞的观景台,一扇窗户透进些许微弱的夜光。
“你一个混血的杂种,还胆敢与我们作对!”对方的眼中散发着骇人的红色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中向弗瑞德里克步步紧逼。弗瑞德里克原本也质疑自己的实力能否与血统纯正的同类向抗衡,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奋力迎敌。虽然一开始被凶残的对手打得挺惨,但他却咬紧牙关奋力反抗。正打得不可开交,忽听塔楼上层“嘭”地一阵巨响,同时亮起一片炽热的火光,似是在顶层炸开了一团巨大的火焰。两人同时一惊,被打断了片刻。但弗瑞德里克不敢分神,他趁着对方抬头向上看的空档,一个猛扑用力将其推了出去,撞碎了窗户直接翻出窗外。窗外恰巧就是一根细长的小型尖顶,结果跌落下去的对手直接被长长的尖刺戳穿,当即就断送了性命。
这一幕令弗瑞德里克自己也始料不及,从而惊讶不已,但更令他惊讶的是,透过破碎的窗户,他恰巧看到对面的街巷出口处,克里斯蒂安正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手中举着他那支勃朗宁M1910复古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受伤的巨狼!情急之下弗瑞德里克刚想大喊一声制止他,却没来得及,几乎是在看到他的同时,枪声就已经响起。弗瑞德里克大惊失色,急忙看向塔楼下方的巨狼,却发现它仍然站在那里,在枪声中倒下的,竟然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人影。“米塞洛斯!”弗瑞德里克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同伴这么快就能跟上来,而且为了保护巨狼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为它挡了子弹!他想直接跳下去查看同伴的伤势,结果余光却看到对面的克里斯蒂安开枪之后立马调头,快速向狭长的街巷深处跑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弗瑞德里克心想,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纵身跳上了塔楼下方的楼顶,然后在密集的楼顶之间奔跑跳跃,利用高处的有利视野拼命追逐在街巷中逃窜的敌人!
但对方的速度极快,以几乎眼花缭乱的速度瞬间消失在狭长的窄巷中,弗瑞德里克无论是站在楼顶上,还是干脆跳下来置身复杂交错的街巷之中,都再难觅对方的踪迹!弗瑞德里克不放心中枪倒地的同伴,打算当即折返回去查看,刚想调头却看到Honza迎面跑来,一溜烟的功夫迅速擦身而过向街巷深处窜去。
“跟着它一定能找到那个开枪的凶手!”弗瑞德里克这样想着,立即迈开大步追了过去。果不其然,接近火药塔的时候,弗瑞德里克追上了Honza,而且就在它前方大概几十米远的地方,那个在漆黑街巷中慌忙逃窜的身影,无疑就是他要找的克里斯蒂安!弗瑞德里克加快脚步赶上Honza,继而越过它径直冲向前面的凶手。距离越来越近了,眼看着就要追上,就在克里斯蒂安慌乱地跑到高大的火药塔底下,正要穿过下面的门洞的时候,突然从门洞的另一侧,也就是他们的对面,从漆黑的高塔之上猛然跃下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直直地落在门洞出口处,挡住了逃跑者的去路!克里斯蒂安大吃一惊,当即在门洞下方停了下来。已经追到近前的弗瑞德里克也看到了这一幕,随即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并及时拦住了想要冲上前去的Honza,因为他知道,火药塔的下方已经杀气弥漫!
“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克洛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对方说,“包括你的同族,是你亲手将他们推向灭亡!”说着,她手上的指环已经再次燃起,如同煅烧的岩石在她的手指烈焰复燃。
“别杀我,”克里斯蒂安似乎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是他绝不甘心就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已经活了几百年!”
“够久了。”克洛伊淡淡地说,随即将那只手伸出来,手掌正对着面前的敌人。克里斯蒂安身上顿时燃起一团烈火,没有火焰,而是自身由内而外彻底燃烧,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声,片刻之间就化作一撮灰烬,在风中像雪片一样被风扬起,转眼消失无踪。
克洛伊眼中的火光也逐渐熄灭,她放下手,透过门洞看向建筑对面。“Honza?”她轻轻喊了一声,似乎不是在呼唤狼犬,而是想在漆黑的夜色中看清那个跟它在一起的人是谁。
弗瑞德里克此时并未做声,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目睹的那一场景所带来的惊诧中。虽然克里斯蒂安死有余辜,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同类,而且近距离目睹这样的死法,很难让人坦然自若。
克洛伊缓缓穿过漆黑的门洞,从塔楼的阴影中走出来的时候,路边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庞又恢复成少女一般人畜无害的模样。
“是你?”她迟疑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已经认出了,却又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碰面。
“又见面了,”弗瑞德里克强作镇定地笑笑说,“我是专程从波兰赶来找你的,和……米塞洛斯一起来的……他一直在找你!”
“米塞洛斯?”克洛伊思考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又问:“他在哪?”
弗瑞德里克似乎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同伴中枪倒地的场景,暗叫一声“不好!”随即立马调头朝来时的方向往回赶!
“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帮他?”克洛伊也赶了上来,一边跑一边责怪地问。
“我担心凶手一旦逃脱了就再也找不到,”弗瑞德里克说,“何况当时弗拉迪米尔跟他在一起。”
“以狼人的形态?”克洛伊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
似梦似醒中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身体仿佛格外地轻盈,似乎疼痛也逐渐消失了。我尝试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老城广场。但不同的是,此时的视角很奇怪,我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地面上,而是处在与地面有段距离的空中,接近天文钟的地方,古老精美的巨大钟盘此时就在眼前,我看到表盘上的指针显示正置午夜,而且天文表盘的位置显示今天是冬至。
黑夜最长的一天。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漂浮在空中,而且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难道我死后灵魂出窍了?我不由地低头向下看去,果然看到自己正躺倒在血泊中,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生气。原来人死后真的会有灵魂,那么我又将会飘向何方?徘徊在自己死去的地方,还是去往冥界?一时间我竟不知何去何从,直到身边的天文钟突然鸣响,整点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夜空。死神的塑像摇晃着手中的铜铃。
伴随着古老的钟声,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缓慢下沉,慢慢接近已经死去的躯体。我得以用奇特的视角仔细凝视自己的死亡——毫无血色的脸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片,胸前与背后皆是一片殷红,血液在洁白的雪地上蔓延成一片鲜艳的池塘,而我就像沉睡了千年的幽灵,在冥冥中浮出水面,等待最终的觉醒。就在我的灵魂与躯体近在咫尺的时候,我近距离凝视自己的脸庞,却发现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缓慢睁开,而眼睑下的瞳孔,赫然已经变成了火焰的颜色,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我不敢相信地眨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发现视角突然转变,我的灵魂仿佛瞬间回到了躯体内,因为我发现眼前是高耸的塔楼、深远的天空、簌簌飘落的白雪……但不同的是,这一切都不再黑暗,虽然能看出来正置午夜,但眼前的景象却格外鲜明,仿佛一切事物都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形成一个有异于白天的明亮世界。我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发现胸口已经不再疼痛,原本渗出的鲜血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身处冬天下雪的夜晚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而且体内仿佛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不仅如此,头脑似乎也变得异常清醒,无数遥远而清晰的记忆如同洪水般顷刻间涌了进来。我抬头看了看天文钟旁边长着白色羽翼的天使塑像,我记得他,他是米迦勒。而我……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阿撒兹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