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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无主之信(十七)

天刚刚破晓,还未等弗瑞德里克睡醒,我便匆匆穿上衣服出门,去找奥克萨娜。她一脸憔悴,显然昨晚也没睡好,见到我时却仍然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你还是那么苍白,像是冰雪中走出的幽灵。”

说着她抬起一只手想抚摸我的脸颊,纤细的手指却在半空中停住了,“走吧,我们尽快赶路。”

奥克萨娜带我来到一座教堂,她说这叫雷姆教堂,是座犹太教堂。我之前生活在克拉科夫的时候年纪尚小,加上连年战火以及纳粹的种族隔离政策,几乎没有机会进入犹太教堂,所以对这里比较陌生。我们在外面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进去,而是直接来到教堂旁边的犹太墓地。墓地里的许多石碑上都摆放着一些石子,其意义等同于基督教世界祭奠用的鲜花。

我正在纳闷奥克萨娜为什么总喜欢带我来墓地,她却及时地开口了。“我昨晚想了一夜,那个人提到想从你这得到的东西是‘石碑’,而你又想不起他要的石碑究竟何物。所以我想到了这个地方,说不定我们在这里能找到什么线索,或者能帮你想到点什么。你看——”

说着她伸手指向墓园的正前方,有一面墙,墙体不是用正规的石砖砌成的,却被堆砌得异常工整。“这面墙是用二战时期被毁坏的墓碑修葺而成的,叫做哭墙,和耶路撒冷那个哭墙名字一样。”

实际上她不说我也已经看出来了,那面墙都是用形状不规则的墓碑碎片堆砌而成,却奇迹般地毫不凌乱,每块碎片之间严丝合缝,反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工整之美!走近细看,每块碎片上都刻着碑文,默默记录着无数哀思。

我走近石墙,轻轻抚摸着那些久远的文字,仿佛在倾听那些死去亡灵的低语。

“能想起点什么吗?”奥克萨娜试探着问。

我摇摇头,仔细阅读着墓碑碎片上的那些文字。“墓碑应该是给予逝者慰藉的,可是抚摸着这些石碑,我却觉得它们囚困住了亡者的灵魂,将它们封锁其中无法超生。”

“或许石头就是会给人某种隔离的感觉吧,”奥克萨娜说,“昨晚我查阅了很多关于石碑的资料,但收获甚微。唯一有点关联的文献只是些非官方的零散资料。刨去历史和宗教方面的价值,如果有人要争夺的话,具有争夺价值的,恐怕就只有‘界碑’”

“界碑?”

奥克萨娜点点头:“据那些鲜为人知的史料记载,在人类文明诞生之前,世界上就存在其他文明。他们各自为界,互不干扰。人类文明初期,他们也同样遵循着这样的领地划分。但后来人类的族群越来越庞大,逐渐由最初的发源地不断蔓延。为了恪守不同族群之间的界限,其他更早的文明只能主动避让,为的就是不让人类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人类文明的蔓延毫无休止,几乎占领了陆地的每一块角落。其他族群就只能退居山岭、森林、高原、水域和地下世界,甚至人类未曾涉足的海底,和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冰原。而有些不安分的、或者憎恨人类的族群,则开始对人类实施警告甚至报复,不惜现身也要对人类进行抗战。

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诞生于神祇的血液之中,有着高贵的血统。而人类,在他们看来与动物没有区别,愚昧、野蛮,是种繁殖能力与繁殖欲极强却寿命有限的低等生物,就像草原上的兔子。但随着人类数量的急剧增加,其他种群的数量却随着领地的缩小不断减少。而人类的扩张欲极强,且数量庞大,喜欢争夺陆地上的一切,为此同类之间不断爆发战争,更是将世界弄得一片乌烟瘴气。

有些蛰伏已久的其他族群就开始趁乱而入,暗中制造各种天灾人祸给人类一些教训。

但他们的行为违背了古老的分界法则,遭到一些具有威望的族群首领的严令制止。

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贪婪的人类开始不断染指那些从未涉足的地带,其他族群便再无安身之地。他们对人类的不满与憎恨到达了极点,有的已经开始试图驱赶甚至消灭闯入他们领域的人类。但他们的数量太少了,面对数量庞大且虎视眈眈的人类几乎毫无胜算。为了避免与人类之间的大规模争端,一些更为古老的族群只能退避到人类无法生存的极寒、极暗之地,几位仍然保留部分神力的族群首领立下界碑,严令禁止领地内的成员越界。而那些较为低等、已经近似于人类的族群,却被驱逐出界。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千百年来他们只能将自己隐匿于人类之中,和普通人一样生活。比如我们女巫,还有数量极少的魔法师、甚至传说中的吸血鬼和狼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界碑逐渐风化,但约束异族成员的神力还在。其中一块积聚最强大神力的界碑风化后,其碎片被守护界碑的神灵收集起来加以保管,不料却被游离在领域之外的其他异族成员觊觎。他们认为具有神力的界碑碎片能摧毁其他界碑,一旦领域的边界被打破,异族成员就可以重返世界各地,不用继续被禁锢在遥远的禁忌之地。所以残留在人类世界的异族成员一直在致力于寻找界碑碎片,千百年来未曾放弃。”

听完这段漫长的讲述,我陷入沉思。虽然她所说的未必可信,但却像极了我现在的处境——背负使命,躲避追踪。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却始终无法摆脱这种不断逃亡的厄运。

我们又在“哭墙”稍作逗留了一段时间,最终无果而返。我照常把奥克萨娜送回家,然后在家门口与她道别。临别时她再次欲言又止,似乎总想对我说些什么,却无从开口。我不知道她屡次欲说还休究竟是在隐瞒什么,却还是觉得这样彼此保守秘密挺好,免得连累了她。

我回到公寓里的时候,弗瑞德里克似乎“恭候”已久。他像个眼神冷酷的雪橇犬一样严阵以待,以至于我刚进门就察觉到了那锐利的目光。“你最近好像心事重重啊,”他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是去投靠资本主义了?你要背叛自己的国家弃身投敌?”

“我倒巴不得呢,”我学着他那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如果能顺利隐藏自己的犹太人身份,我巴不得能再回到万恶的资本主义德国去!”

“你……”他似乎对我的卖国求荣极其愤恨,攥紧双拳咬牙切齿,“你这个国家的叛徒、民族的败类!如果你真的敢去,那么……那么也算我一个!”说着他突然转怒为喜,哄然大笑。

我早就知道他的德性,所以才如此不着边际。

“你被警察请去喝茶了?”

“不,我去见了一个女孩。”

弗瑞德里克的嘴巴立马张得老大:“怪不得,昨天你扔下我跑得那么快!她是谁?不会是你写分手信给她的那个女孩吧?还是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很遗憾,就是她。”

“还是她?”弗瑞德里克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看来你这回在劫难逃了!赶紧去准备聘礼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他的嬉皮笑脸实在无奈了。

“既然那姑娘对你死心塌地,你可千万不要坐失良机,枉费了人家对你的一番情意!”说着他穿上外衣,似乎是准备去上夜班了,围上围巾出门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戏谑的表情,“我会在烧锅炉的时候就想好婚礼致辞,说不定还会用德语!”

我看着他走出门,无奈地笑了笑。但笑容随即就消失了。因为我突然就想到了他说过的一句话。“你去过德国吗?……我十几岁的那一年,有一次被人送上了开往柏林的火车,就在这座车站……”

“就在这座车站……”我反复琢磨着这句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一个名字顿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达尼尔!

克里斯托弗·格罗斯卡的儿子!他在手稿中明确地提到了自己亲手将儿子送上了开往柏林的火车,就此永别!而且弗瑞德里克自己也说过,他重返故乡,每天在曾经被送走的车站里替人写信,为的就是寻找多年未见的父亲!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便再也挥之不去!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我发现了克里斯托弗的手稿,继而见到了亲手写下它的人的孩子!

这一切绝非巧合!

那又是什么,不,是谁制造了这一切的偶遇?

想到这里,突然又有一个名字在我的脑中乍现,如同一道骇人的晴天霹雳——赛戈莱纳﹒安格拉德!这是唯一一个与我们都有关联的人,恐怕也是这一惊人巧合的唯一解释!

那个有着恶魔一样冰冷眼神的神秘男子,那个已经夺取了不知多少人生命的可怕黑影,难道就是所有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想到这里我不禁不寒而栗。就像捕食的野狼将羊群集中驱赶至一处葬身之地,难道他也在暗中密谋安排我们这看似偶然的相遇?

这种可怕的想法一直困扰我到深夜,依旧卧枕难眠!我有些心烦意乱,想等弗瑞德里克回来问个清楚。可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为了暂时平定自己不安的情绪,我索性翻身下床,打开那盏昏黄的灯,在屋中暗自徘徊。可是晃了一会儿似乎又觉得自己深更半夜这样来回踱步实属诡异,只能强迫自己镇定。就在这时我无意中撇了一眼角落里的那间小书房,里面的书架上存放着弗瑞德里克替别人写的很多信。为何不借此暂平内心的不安呢?这样想着我便一头扎进屋里,发泄似地阅读那些没有归宿的信,以此安抚同样没有归宿的自己。

于是弗瑞德里克下班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我趴在他的书桌上,已经酣然入睡,桌面上散落着满满一层被展开的信纸,如同饥饿的野兽疯狂进食后留下的遍地骸骨。然而目睹这一情景的他却并未因此生气,而是拿了件御寒的衣服,轻手轻脚地打算为我披上。但神经灵敏的我立马就醒了,抬头见他回来了,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战场”,顿时有些难为情。

“没关系,”弗瑞德里克却难得大度地说,“我就当你是想女孩子得了相思病,神经错乱之下才做出的‘兽行’!”

他想劝我去小床上休息,我借口说睡不着,想再看会儿。

“刚才明明已经睡着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索性丢下我不管,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自己的床铺走去。

“弗瑞德里克?”我却不合时宜地叫住他。

“干嘛?”他睡眼惺忪地问。

“你……为什么要回到克拉科夫?”

他转过身看了我一眼,定是搞不懂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大概是……想家了?”随即自己摇头否定,“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家人,再也找不到了。枉费我千里迢迢的跑回来,还差点遭遇车祸!我坐的火车突然在半途急刹车,害得我差点将晚饭扣在自己的脸上,而且还在漫天飞雪中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小站台冻了半天!”他还未说完的时候,我就已经瞠目结舌,惊讶得说不出话,感觉头皮发麻,仿佛所有的血液都瞬间喷涌进了脑子里!

睡意正浓的弗瑞德里克显然没看到我这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打着哈欠朝我摆了摆手,摇晃着走到床边倒头便睡!

我必须让他去休息,以制止自己想要告诉他真相的冲动。二十年前克里斯托弗经历的那次列车遇袭事件,当时他的儿子达尼尔,也就是弗瑞德里克竟然也在那趟列车上!而他们父子之间彼此都不知道!我几乎确信这绝非偶然,儿子返乡父亲是列车驾驶员,车上还有一名无故失踪的女乘客,定是有谁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

包括我经历的火车脱轨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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