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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裔-起源(十七)

或许是为了迎接这来之不易的往生者,他们脚下开满了数之不尽的血红色花朵,在黑暗中肆意绽放,绚丽夺目却极其诡异。红花铺就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血色之路,指引着亡灵抵达冥河。

“血红色的彼岸花,”塞雷斯说,“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被众魔遣回,但仍徘徊于忘川路上,众魔不忍,遂同意它开在此路上,给离开亡魂们指引与安慰。被认为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因其红得似火而被誉为“火照之路”,也是这长长忘川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当灵魂度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往冥河转世。”

厄科看着遍地血红的花朵陷入沉思,眼中不由再次噙满泪水。

“我想起来了,”她轻轻地说,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守护冥界之门的寒翎柏,我的宿主本来有机会转世为人,得以离开冥界去往世间,却为了守护冥界之门被再度囚禁,在此之前他就已经被禁锢了数万年,但此后的永生永世,他将更孤独,因为我再也不能守护他了!”

“你已经为他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塞雷斯安慰她说,“为了守护他你不惜魂飞魄散,或许他更希望你能有转世的机会,不必再陪他一起受苦。”

“你永远不会明白,”厄科摇摇头说,“只有他才是我存在的意义,一旦离开了,生命与自由毫无价值!”

“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塞雷斯说,“从此以后,你不再只是一个虚无的灵魂,而是可以转世为人,拥有实体,可以生生世世享受阳光,不用再守着冥界的黑暗永世囚禁!所以,放下之前的一切吧,走过忘川,让曾经的一切都留在彼岸,去开始新的轮回吧!”

说完这番话,他们眼前的黑暗中已隐约可见暗淡的水光,在昏暗中泛着幽微的麟波。

“看,前面就是冥河,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卡戎了!”塞雷斯兴奋地说,一边激动地伸手在自己的衣服里翻找,“渡过冥河需要付给他金币,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刻!”说着他从衣襟中掏出明晃晃的金币,宝贝似地捧在手里,“走吧公主,您先请!”

“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厄科似乎并不急于赶路,而是定定地看着塞雷斯,抛出一个问题,“你一直说,每个地狱都会吞噬一个有罪的灵魂,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将面临审判。”

“对啊,”塞雷斯干脆地说,“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

“那为什么只有一个地狱没有留下亡魂?”厄科看着他说,“水晶宫!”

“因为……你是冥界之子的守护者,”塞雷斯说,“为了感谢你的无畏付出,冥界特许你离开。”

“不,”厄科说,“因为应该留在水晶宫里的人,并不是我,而你是,塞雷斯!”

此话一出,塞雷斯突然透出惊恐的神色。

“水晶宫,”厄科定定地看着他说,“自私虚伪狱,进入其中的人会在水晶中看到自己生前的所作所为,有罪者会被锋利的水晶万剑穿刺,带入寒冰地狱,在极寒之地永困冰川迷宫,在无数冰镜中永远面对自己的罪孽,受尽苦难,不得超生!”

“不……不……我……”塞雷斯惊恐得说不出话,写满惊惧的脸上满是哀求。

“你知道自己有罪,所以一开始就提醒我们所有人蒙住眼睛。其实我被困在里面的时候,艾欧尼丝和卡戎都睁开了眼睛,但他们都没事,只有你,你自始至终都不敢揭开蒙眼的衣布,因为你害怕看到自己犯下的罪孽!”

“请饶恕我……”塞雷斯颤抖着祈求,“我是神忠实的奴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

未等他说完,厄科已经伸出一只手,手心指向他,食指上燃起一圈炽热的火焰,如同一枚燃烧的指环。对面的塞雷斯在极度的惊恐中睁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喊出声,整个人就瞬间自燃,但没有火焰,只是身体如同烧红的金属一样通体焚烧,转眼的功夫就化作灰烬,散落在遍地血红的花海之间,不留痕迹。

厄科随即落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行至冥河岸边,果然看到了传说中的摆渡者——卡戎。只见一条狭长的船停靠在岸边,穿上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身影,手持长杆、身材高挑,全身和头脸都被黑衣裹住,只有两只眼睛冒着火光,看上去阴森可怖。

但厄科并没有害怕,她只是走上前去,抬头对船上的黑影说:“我没有金币。”

卡戎摇摇头,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上船。

厄科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转身离开,返回之前走过的路上,在血红的彼岸花丛中找到那枚铮亮的金币,再次走回岸边,抬手交给卡戎。

就这样,寒翎柏乘着摆渡者的船缓缓渡过冥河,走出冥界的最后领地。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踏上渡船的那一刻,身后阴暗的角落中缓缓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开满血红彼岸花的路边,沉默地目送她离开……

希拉波利斯山。

撒卡里阿斯孤独地站在山石间眺望远方,仿佛想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什么。天地间他孤独的身影孑然而立,天色暗淡无光,大地寂静无声。

他不得不将自己囚困于此,永远守护着冥界之门。这是责任,也是诅咒。他已背负这一使命,被囚禁在这在这毫无生机的死亡之地上万年,但之后的无尽岁月中,却只剩他自己。因为他的另一个灵魂,曾经在黑暗中默默陪伴他数万年的那个灵魂,自诞生之日起,从未享受过一丝光明与温暖,如今已经散落凡世,从此遭受轮回之苦。因为他们都违背了神的旨意。可是,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或许就像上古时期的普罗米修斯,为众人抱薪者,终将承受巨大的苦痛。想到自己的另一个灵魂为了完成使命,在冥界大门之上魂飞魄散,想到自己将要在失去她的陪伴下,独自守护冥界之门,直到永远,撒卡里阿斯望着无尽的黑暗,留下了痛惜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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