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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裔-起源(十一)

走出冰河,对岸是一片辽阔的荒野,乱石遍地,寸草不生。历尽艰难后剩下的几个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继续赶路。走着走着,艾欧尼丝忽见厄科正低着头暗自垂泪,便上前安慰,柔声问她怎么了。

“我见过最美的草原,绿草如茵,鲜花遍野,美得令人沉醉!”厄科伤感地说,“可是如今我们置身于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除了死亡、恐惧,就只有这无尽的荒凉,了无生机!”

“别担心,”艾欧尼丝安慰她说,“我们一定能走出去!”

“我不怕死,只是想到,倘若有人被永远困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的灵魂有多绝望!”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艾欧尼丝问她,“想到了你生前在什么地方?想到了那里的样子?”

“想不起来。”厄科失落地摇摇头,“只是脑海里,仿佛珍藏着模糊的景象,记不起是哪里。”

“别难过了,”向来豪爽的奥维迪亚斯此时也一脸和善地安慰她,“如果我们能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我带你去我的家乡,那里也有美丽的草原,我妻子特里西娅一直想要个女儿,她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其他人都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且不说他们能否如愿走出去,就算度过冥河得以转世,也不再是今世今生,生前所有的亲人都会就此永隔,无缘再聚。

“谢谢!”尽管如此,厄科还是对他的话感激不尽,同时也觉得这个看似粗蛮的斯巴达人似乎也没那么凶恶了。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忽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原本荒凉死寂的乱石滩,竟然呈现出遍地鲜花一样缤纷的色彩,五颜六色异常美丽!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又看到了什么幻象,走近却发现那都是千奇百怪的岩石,不同颜色的石头在奇异光线的照耀下变得五彩纷呈,远远望去如同鲜花遍野,美丽得如同梦境!人们都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似乎暂时忘记了他们身在地狱,仿佛他们脚下是通往天堂之路,每个人都能得到救赎!

只有一个人仍然保持清醒。卡戎。

他知道人们都高兴的太早了,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但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度过冥河,走出冥界,为此甚至可以不顾一切!

他想提醒人们不要耽搁尽快赶路,转头却发现有的人已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因为他们眼前,已经出现了最致命的幻象——他们最渴望见到的人!最先沉沦的无疑是厄科,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其他人甚至都看不清是男是女,在她眼中却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妈妈……”厄科的呼唤声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深情,话音未落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同时被幻象沉迷的还有看上去百毒不侵的奥维迪亚斯,他的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披着黑色长发的美丽女子,伸出一只手向他亲切召唤。

“特里西娅……”奥维迪亚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爱妻,不由自主地迈步走去。

“振作一点,”艾欧尼丝急忙提醒他们,一边拦住厄科,“都不是真的,千万别迷失了自己!”

厄科似乎清醒了些许,她依然不舍地看着那个令她无比依恋的身影,却已经停止了脚下的步伐。“对不起!”此时的她早已泪流满,“原谅我不能继续守护在你的身边!对不起……”

看着她悲痛不已,其他人也不禁动容。唯独一旁的奥维迪亚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幻象中。他的眼前不仅出现了自己的妻子,还有母亲、儿子,所有让他念念不忘的家人。“母亲,原谅我没能好好照顾您……我最亲爱的儿子……”

话没说完,他好像突然听到了什么,目光从家人身上挪开,看向遥远的前方。前方遥远的高地上,他的父亲正一身戎装,手持盾牌、高举长剑,英勇地向他召唤。父亲的身后还有不计其数的昔日战友,那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挥洒热血的将士们,那是他引以为傲的斯巴达军队!“不畏死亡,奋勇杀敌!”奥维迪亚斯高喊着令人热血沸腾的口号,就像他生前最渴望的那样,与战友们奔赴沙场,浴血奋战!

“对不起!”他最后一次转眼看向自己的家人,“我是斯巴达勇士,不能安居在家中共享天伦,请原谅我不能陪伴你们,因为真正斯巴达勇士,永远属于战场!”说完他头也不回、义无反顾地奔向远方的高地,奔向他渴望已久的战场,奔向他誓死捍卫的荣誉!

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灵魂最后的执迷,前方根本没有什么战友,也没有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即使身后的同伴大声疾呼,却没能阻拦他义无反顾的坚毅步伐。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奔向死亡,被尽头的巨大的黑暗漩涡无情吞噬,再无踪影!目睹这一切的几个人震惊之余又无比痛惜,谁能想到这个勇敢无畏的昔日勇士,最终也难逃厄运,就这么被轻易打败!

“不可能……”厄科不敢相信地说,“我们赶紧过去,一定还能找到他,他不会就这么消失!”

“别找了,”艾欧尼丝轻声说,“这是他的归宿,也是他的地狱。”

“他的地狱?”厄科含着眼泪不解地问,“可是他做错了什么?他正直勇敢,有什么罪?”

“执迷不悟。”艾欧尼丝说,“这无边无际的荒野,就是他的地狱。”

“执迷不悟?”

艾欧尼丝抬起头,看向奥维迪亚斯消失的远方,语气沉重地说:“我们女武神被天神赋予的使命,就是奔赴战场,不断收集英勇战死的勇士,带领他们去往神域。我们也奉命降临过他们的战场,带走了很多无畏牺牲的英勇将士。可当我想要带走他的时候却发现……”说到这她不由停顿了一下,如同陷入沉思,但其他人都等着她接着说下去,于是她继续回忆。

“我在鲜血浸染的战场上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可就在我拖起他的灵魂想要带往天国的时候……我们女武神可以通过触摸人类的灵魂知晓他们的身世。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的家人,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英年早逝,母亲操劳一生,积劳成疾,晚年卧病在床,苦撑到死也没等回自己的孩子。他的妻子美丽善良,自从嫁给他却聚少离多,一边苦苦思念着奔赴战场一去不回的丈夫,一边独自支撑起家中重担,用一个女子柔弱的身躯。他的孩子,他引以为傲的男性后代,从小被他一心培养成杀戮的工具,确是个生性温和的善良孩子,因为不忍心看到自己的祖母饱受病痛折磨,从小励志学医,发誓要成为救死扶伤的医生,却被自己的父亲逼迫习武,最终受伤死于风寒。”

“也就是说,他的孩子也已经……”

“在他背井离乡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艾欧尼丝深深叹一口气,“他的妻子悲痛万分,想要将噩耗告知远在他乡的丈夫,却在途中身心俱疲,不慎跌落山崖就此殒命。”

“我知道他为什么会下地狱了!”厄科悲切地说。

“执迷不悟狱,”艾欧尼丝说,“无视生命中的美好、固守自己所谓的信念,甚至不惜漠视最亲的家人之痛苦,只为成全自己的执念,自以为是、一意孤行者死后的地狱,无垠荒原。执迷不悟之人会迷失在荒原一样永无止境的执念中,直到被自己的执念吞噬,一去不返!”

“无愧是女武神,”人们都沉浸在悲伤里的时候,塞雷斯却不忘恭维,“只是接触灵魂就能看透他的前世今生,令人赞叹之神奇!”

“既然这么神奇,”有人称赞就有人揶揄,“既然你是无所不知的女神,又怎么会下地狱?”

艾欧尼丝看着卡戎,目光中带着悔恨与愤怒:“我现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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