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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裔-起源(一)

公元前1000年,多利亚人的入侵毁灭了迈锡尼文明,希腊历史进入“黑暗时代”。

迈锡尼文明最后一代王朝,国王是位颇受人爱戴的仁慈君主,他娶了海边的一位女子,美若天神,两人恩爱幸福。婚后不久,王后却不幸罹患重病,终日卧床不起,国王焦虑万分,请来了全国所有医术高明的医生,却都无济于事。深爱妻子的国王心急如焚,甚至想到了去求见祭司。祭司燃起神木叶为其占卜,而后面色凝重地告知国王,称王后命数将尽,死神正在召唤她的灵魂。国王不信天命,问祭司有何办法能挽救自己的心爱之人。祭司看着神木燃烧腾起的缕缕青烟,叹口气说,宿命已定,身为凡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也不能从死神手里抢夺人们的生命。国王悲痛欲绝,无法接受,甚至拜托祭司请求天神,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祭司慢慢地摇摇头,但看国王决心已定,便寻思良久,最后轻轻说出了一句话。

“我们唯一能做的,恐怕就只有不断祈祷,请求死神放慢脚步。”

从此国王每日都去神殿里虔诚地祈祷,一遍又一遍地恳求众神,只要能挽救王后,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报答神明的恩情。但王后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反而日益严重,倾国倾城的容貌如今已经形容枯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气绝身亡。

国王每日守在王后身边,看着深爱的妻子气若游丝,不禁悲痛万分。即将绝望之际,有一天,宫中侍卫禀报,宫门外有一人求见国王,说有办法能救王后一命。

国王欣喜万分,当即快步迎出宫去,命人大开宫门,却见门外站立一人,身披黑色斗篷,风帽盖在头上,看不清面容。国王恭敬地问来者何人,只听风帽下面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低沉声音说到:“请国王不必过问在下姓名,我只是一介山民,听闻王后久病不愈,特远道而来,恳求能尽绵薄之力,求王后一命。”

国王听闻大喜,迅速将来者迎进宫,带领此人来到王后寝室。行至病榻前,那人亦未退下风帽露出面容,而是在黑色的披风下伸出一只手,缓缓地伸向王后。

王后见来者一袭黑衣,身上还带着室外冬日凛冽的寒气,不由地惊恐万分,睁大着早已深陷的眼睛,本能地想要躲闪,幸好一旁的国王安抚她说此人是来看病的,王后才不再惧怕,只是战栗着看着那人的手伸向自己的脸庞。那只手白皙温润,轻轻放在王后的额头,王后闭上眼睛,身边的国王看到那人的手掌与额头接触的地方,微微泛起一团柔和的光泽,光泽所到之处,王后原本苍白的脸颊竟慢慢浮现一丝红润,这个即将垂死的躯体仿佛重获了生命。那人将手收回的时候,王后睁开眼睛,瞳孔清澈明亮,消瘦的脸庞也不见病痛的痕迹,而是微微浮现出一抹恬静的笑容。

国王见状喜极而泣,立即叩谢这位神秘来着,问她是哪位仁慈的女神?

来者并未回答,是轻轻地说:“陛下切勿过早欣喜,我只能暂时帮王后留住一口生气,若要挽救其性命,恐怕必须带她去一个地方。”

国王忙问去哪?来者说:“去希拉波利斯山上,找到一块带有神力的巨石,将王后置于神石之上,请求神明赐予神力挽救王后性命。但需谨记,必在冬至之日前赶到。若晚了,唯恐王后回天乏力。”

“希拉波利斯山?”国王听闻面露难色,“此地路途遥远,王后身体虚弱,恐怕……”

“我已将自己的一点力量留给了王后,她的生命一定能撑到抵达山中。”

国王将信将疑,但为了挽救爱人,当即决定一试。他感激地送走来者,随即速备车马,用最温暖的衣服将王后包裹送上马车,快马加鞭向希拉波利斯山的方向行去。

经过数日奔波,国王一行已经远离海岸进入严寒的内陆之地,终日的奔波劳苦让本就身患重病的王后疲惫不堪,原本略微好转的气色遂又不见了生气。国王更是不敢耽搁,最后几日几乎日夜兼程,终于在冬至当日赶到希拉波利斯山。

时已过午,太阳开始西斜,山风骤起,本就寒冷的冬日在这山间更觉冰冷刺骨。看着车中即将弥留的王后,国王心急如焚,拼命地寻找那人所说的神石。山路崎岖,车马已经无法前行,国王索性将王后从马车中抱出,亲自抱着她艰难攀登。山中的黄昏来得特别快,转眼间太阳已沉至天边,暮色将至,再不找到神石恐怕就来不及了!

“请求神明帮帮我吧!”国王抱着爱人双膝跪地,向天祈求。无奈天边的太阳已经收起了最后一束光亮,黑暗瞬间笼罩大地。即将绝望之时,国王抬起头,忽然看到不远处一座形状奇异的巨石,似乎在黑暗中反射着最后一点光亮。

国王惊喜万分,立即起身抱着王后向那座巨石赶去,行至跟前,却发现巨石不是反射的暮光,而是其本身散发出来的一抹淡淡的幽光。正看得出神之时,怀中的王后突然微微动了一下睁开眼睛,似是感受到了巨石蕴藏的神力,身上仿佛瞬间有了活力。她从国王的怀中慢慢起身,竟然自己站了起来,缓缓向巨石走去。走到巨石跟前,她伸出苍白纤细的双手抚摸着巨石,随即曲身依附在巨石之上。

“王后……”身后的国王欲上前阻止,却听王后轻微却满含欣喜地说:“我感受到了……神的力量!”她的声音因惊喜而颤抖,附身依偎在冰冷的巨石上,却似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在她的身边,巨石散发出来的幽光似乎更加明亮,她想仔细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发出的幽光,却忽觉身下的巨石发生了异常。石面不再冰冷坚硬,而是突然变得柔软,周围的光晕也骤然变得明亮刺眼,白色的光芒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有些害怕,想抽身离开却已动弹不得,但觉身下巨石的触感却似乎发生了变化,发光的巨石似乎变成了白色的活物,恍惚中她似乎感觉自己正附身在巨兽的身躯之上,仿佛置身于神兽的脊背,双手甚至已经感受到了颤动的洁白羽翼。她惊惧万状,因为她发现那羽翼似乎活了起来,原本顺滑的羽毛顷刻间如同利刃般纷纷竖起,瞬间由洁白变成了黑色,那黑色又如同燃烧了一般,片片黑羽化作火刃,将她的身躯烧作一团烈焰,照亮了整个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王后幽幽醒来,慢慢地睁开眼睛,耳边响起国王急切的呼唤声。她起身发现自己身处山间一片空地上,身边已经不见了巨石,周围只有乱石嶙峋。

“那座发光的神石呢?”她问国王。

“天亮后就不见了。”国王说,“昨晚我见你好像产生了什么幻觉,在巨石上忽而欣喜,忽而惊恐,两手还不停地摩挲着石面,好像发现了什么神迹。我远远地站着却什么也未看到,想走上前去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到巨石的跟前,只能看着你昏倒在石面上,我也被一股黑暗裹挟着昏了过去,醒来就急忙带你离开了。”

“你不用担心,”王后微笑着说,仿佛换了个人,“我想我已经重获新生了!”

希拉波利斯山一行之后,王后的病情果然迅速好转,不出几日便能下地行走,甚至可以走到宫苑中去赏雪。要知道在这之前,哪怕寝室的窗户敞开一条缝都会让她噤若寒蝉。春天还没到,王后的病就已经痊愈了,整个人气色甚好,面色红润,又恢复了往日的盛世美颜。满心欢喜的国王对她疼爱有加,不久便传出喜讯,王后怀孕了!喜讯传出,举国上下一片欢腾,就连国王都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特意去神殿拜谢诸神,请求神明保佑王子平安降生。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后怀孕刚满三个月,身体又出现了不适。起初只是浑身乏力、心神不宁,但很快就开始头痛欲裂,整个人也变得异常焦虑,日日垂泪、痛苦万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痛苦与日俱增,甚至时常出现幻听,如同身处地狱一般,周围是无边无尽的鬼哭神嚎,时而感觉身上冰冷刺骨,时而炽火焚身,折磨得她痛不欲生。国王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还以为爱妻旧病复发,却不知为何如此惨烈,亦是到处求医问药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后日日受苦。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将近三个月,国王万般无奈之时,又听闻之前那个神秘人再次来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飞奔出宫,果然在宫门外又见到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来者,那人依旧风帽低垂,不肯露出一丝脸庞,而且这一次,她甚至不肯踏入宫门一步。

“我进去也无济于事。”黑色风帽下面的声音幽幽地说,“我来只为问你一句,那次在希拉波利斯山上,是不是没有带回安灵草?”

“安灵草?”国王不解地问。

“就是巨石上生长的一种神草,通体发光,只有神石上才能见到。”

国王突然想起,上次的确看到了那座巨石表面有零星幽微的光晕,因为无法走到跟前所以没机会细看。

“你看到的那微光就是安灵草,又名寒翎柏,去过希拉波利斯山的人如果不带回寒翎柏,就会招致恶疾,甚至灾祸!”

国王听闻恍然大悟,感激来者提醒,遂备马,只身火速向希拉波利斯山赶去。

只用了上次一半的时日,在人与马都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再次赶到了山下。国王跌下马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上山,到最后几乎是匍匐前行,一心只想再次找到那座巨石。又是临近黄昏、日落西山之时,国王拼尽最后的力气来到上次看到巨石的地方,果然看到黑暗中一抹幽微的光晕,在浓稠的夜色中忽隐忽现。

“求求你,这次请让我靠近吧!”国王想起上次怎么走也走不到巨石跟前的怪事,为了救命他只能再次恳求。果然他的请求奏效了,拼尽全力的匍匐中他感觉自己离巨石越来越近,同时似乎感到一股力量在召唤着他。“难道这就是生命的力量?”他想起上次王后仿佛也是在某种力量的召唤下,原本垂死的身躯才能独自走到巨石跟前。国王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巨石前,果然看到那微光就是一株神草发出来的,那神草只有手指长,形状如同卷曲的羽毛,通体发光,并散发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寒意。“凡人不能轻易采下神草,”国王又想起神秘人说的话,“只有将鲜血覆盖其全身,遮挡住它的寒意,才能用手将其采下,不然碰触即死!”

“真是一株危险的草!”国王心想。但求妻心切,已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他从腰间抽出随身的宝刀,用刀刃割破自己的手指,让鲜血滴落在神草上。发光的寒翎柏一接触到鲜血,原本卷曲的身形忽然伸展开来,仿佛在贪婪地吮吸着温热的血液。国王觉得手指的血流得太慢,索性一刀割在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顿时将寒翎柏的全身覆盖,遮住了它寒气逼人的光芒。国王不顾生命危险,一把将其握住,就在那一刻,他感到神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拼命想要遁入地下,钻进冰冷的巨石之中。国王拼尽全力抓住它,几乎也要被它愈来愈大的力量拖入石缝。那株小小的神草并不屈服,两者竭尽全力的拼搏之中,国王眼前异象突变,他看到巨石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里面就是汩汩涌动的岩浆!“这都是幻觉!”国王尽力说服自己,他明白了王后那晚在巨石上古怪的异常表现,想必也是产生了幻觉!这样想着,国王毅然闭上双眼,屏蔽幻觉给他带来的即将深陷烈火地狱的恐惧,用尽全力使劲抽身,终于在可怕的幻象中抽离出来,一个仰身摔倒在地,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知道自己已经成功采下了巨石上那株名叫寒翎柏的神草。

国王带着来之不易的神草回宫,寝宫中的王后正无力地躺在床上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国王来到床前,从怀里掏出浸满他鲜血的神草,正想交给王后,忽然想到寒翎柏的寒气能置人于死的说法,不由迟疑了半刻。就在他犹豫之时,那棵浸满鲜血的寒翎柏突然发光,不是那种苍白的寒光,而是炽热的火光。它身上的血液仿佛自燃了起来,那血迹瞬间就化为灰烬,露出神草本身。之见寒翎柏发出像明星一样耀眼的白光,光芒照亮了王后的整个身躯,渗入她的身体里,继而慢慢消失,国王手中的神草也不见了。

这令人惊讶的神迹再一次挽救了王后的生命,在怀孕的最后几个月里,她深居简出安心养胎,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王子出生的日子伴随着寒冷的冬天如期而至,这个冬季异常严寒,终日的大雪仿佛无穷无尽,整个大地被掩埋在一片苍茫之中。尽管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王子的诞生却仍没有想象的那样顺利。剧痛折磨了王后一整天,御医却仍然无能为力。第二天亦是如此,虚弱的皇后无数次昏死过去,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日夜陪伴的国王心急如焚,跑去神殿里祭拜祈求了好几次,一旁的祭司却始终不敢将自己占卜出来的真相告诉他。“冬至,”待国王离开神殿,祭司才不安地自言自语,“他在等极寒极暗之时!”

第三天正是冬至之日,王后终日昏迷不醒,仿佛随时可能咽下最后一口气。御医请求国王为王后剖腹,或许还能保住王子。国王心如刀绞,含泪默许,御医持刀欲动手,刚触碰到王后的腹部却发现寒气逼人,别说剖腹了,就连靠近也会被逼退,根本无从下手。如此一直僵持到黄昏,眼看天就要黑了,王后已经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不知是生是死。然而就在慕色笼罩之后,原本将死的王后却突然活了过来。她睁开眼睛,似乎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缺只见她的腹部突然闪出一道光芒,那光芒如同利刃般向两边切割延伸,将王后的腹部割开一尺长的裂缝。御医惊恐万状,一旁的国王立即上前,双手伸进王后的腹中,抱出一团小小的躯体。王后的腹部随即自行愈合,复原如初。国王看着怀中那个崭新的生命,他的小身体白皙圆润,眉心一点洁白的光亮,照亮了他安静的面容,随之慢慢隐去,消失在光洁的皮肤里。这个小生命不哭也不动,静静地躺在国王怀中。国王正看得入神,虚弱的王后突然开口说话了。“撒……斯,阿……撒……斯……”

“撒斯?”国王感激涕零地看着她说,“这是你给我们的王子取的名字吗?真是个好名字。我们的王子就叫——撒卡里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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