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虎大山好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自然醒来。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他感觉精神很好，牙不疼了。
微信群里，张红江往里面连续发了几张祝福虎年的小图片，红红的一串。有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初五、初六的不同样式。
今天是初七，星期一，深圳许多公司定在这一天开始上班，也有一些定在初八上班的。
张红江一早，向微信群里发了一个小图片，紧接着吴不凡、尹萍也发了一个类似的图片，类似开工大吉的意思。没有发红包。
按照广东人的习惯，这一天雇主要给员工发开工利是，也叫开工红包。领红包的人不能嫌弃里面钱的多少。这一天员工可以向老板当面讨利是，讨喜的意思，讨一个新年大吉大利的好兆头。
刚来深圳的人，或者对粤文化还没有接受的人，会在意红包里钱有多少。其实，多少算多，多少算少呢！领红包人的心里预期不尽相同，红包里的钱，难以满足每一个人的期待。
……
做饭的钟点工刘阿姨敲门，虎大山开了门。中午饭，他通常在家吃。刘阿姨住在宝安区，前天宝安区的石岩小区有确诊病患。好在她居住的地方距离那里较远，否则，要被限制出行了。
正月假期的日子，虎大山找到改善口腔环境的方法。他给自己定下规矩，除了正餐，不吃任何零食。饭后立即刷牙，漱口。果然见效。他试着用舌头舔了舔牙齿，牙齿欣然接受了，很平静，没有之前一碰就疼的情况了。他开心起来。
……
天空还没有放晴。阴沉着。
深南大道和北环路上的车辆数量陡然增加，噪音的分贝提高不少。天空中，飞机掠过时，引擎的声音从云间偶尔传来。
午饭后，他离开家，去了一趟办公室，给员工发了红包。开了一个简短的会，没有主题，员工座谈，人们互相之间随意聊聊过年的感受。大家都在深圳过的年，最远的开车去惠州或东莞一日游，还有一些约了亲朋好友去了东部海边，在那里住一晚，观日出，看大海。这个季节海水冷，不能游泳。人们享受海滨的宁静，被海风吹拂的爽快感觉。
五点多钟，虎大山开车离开办公室，前往老同学李力武发来的地址，华侨城大厦。这是李力武公司的开年饭局，每年如此。
路上的车辆明显多了起来。
虎大山想着这几天在家，读的那几本书，有关城市的商业规划和文化。——
深圳这座城市的美，从哪几个方面来描述？高楼大厦、大海、公园、山峦、森林…。这些都是深圳的特色，但似乎还有人文的精华，比如这座城的由来，这座城里人的故事。
商业，是城市发达的重要标识。世界品牌荟聚，娱乐生活发达，时尚领先潮流等。但是，深圳以科技发达为荣耀，以设计之都为标榜。南山的科技公司，大芬村绘画艺术，都给世人留下深刻印象。
那么，这座城，有困扰吗？有忧愁吗？
统计数据显示2021年，广东省的GDP已经超过韩国，意味着广东省在全球的经济排名在TOP20了。广东省拥有四大万亿级城市，分别是深圳、广州、佛山、东莞。
……
虎大山的思绪自由驰骋。他想，城市的文化特征非常重要，常常可以让人容易记住。比如北京的八达岭、西安的兵马俑、南京的中山陵、杭州的西湖、苏州的拙政园等等。那么能代表深圳特征的一句话，或一个文化符号是什么呢？
他一时也想不出答案。但至少他不认为南宋最后的幼帝是深圳的标识，毕竟，每一座城市的辉煌之处能够给人提气，容易被当作标签。这个被元大军追逐，被迫逃亡，终无路可逃，蹈海而亡的故事过于悲情，不宜总拿出来絮叨。
深圳从小渔村发展而来，现在的深圳才应该是我们关注的，我们正在经历着她的辉煌，何必找其他历史标签呢。
大自然造物固然美，人的智慧和能力创造的也堪比天工。所谓巧夺天工，用在深圳非常合适。
虎大山这样想着，车子已经开进华侨城大厦的停车场。他第一次光顾这个商场，他用手机给车位拍照，以防取车时找不到。
……
他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去，顺着商场的扶梯，来到优食坊海鲜酒楼。店门口灯光绚烂，明亮。他沿着室内楼梯，拾级而上。服务生引导至二楼的一间叫做“厦门岛”的包房。他推开门，看见硕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内，不算宽绰的面积。圆形餐台居中，麻将桌靠窗。玻璃幕墙，透视度极好，窗外的其他品牌餐饮店的招牌，流光溢彩。
李力武和两位女士正坐在麻将桌旁，看见虎大山走进来，立即起身，迎了上来，握手，彼此说着祝福语和吉利话儿。
两位女士也站起身。虎大山主动伸出手，与她俩分别握了手。服务员倒了一杯茶给虎大山。其中的一位头发卷卷的，大眼睛女孩邀虎大山一起打麻将，虎大山摆摆手，说他十多年没摸过麻将了。
说话间，金副总裁走了进来，大家注意力一起转向他，嬉笑着，互相拜年。这四人恰好凑成一桌。金副总裁直接走到麻将桌靠窗位置坐下。
餐台上的小型微波炉上，一只玻璃茶壶正在煮着茶。虎大山看服务员出去了，给金副总裁倒了一杯茶搁在他面前。
虎大山不善此技，就不愿往前凑。打麻将人讨厌别人站在身后，这他是了解的。虎大山站在麻将桌两米开外，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尝着。
不一会，陆陆续续进来几位，大部分人虎大山都见过，他们是李力武公司的合伙人，只有一位年轻人不认识。
李力武一边低头玩牌，一边说：“欢乐海岸集团即将成立。”华侨城集团是他公司的服务企业，有长期合作关系。成立欢乐海岸集团，意味着这家大公司在这一板块将加大投资，进一步发展。也意味着李力武公司在2022年可能有增量业务进来。
同时，他的公司正在洽谈一个金门的项目。今晚到场的两位女士，就是带着项目新入伙的股东。李力武今晚显得很开心。
虎大山挨着大刘左边落座。大刘是北京体育大学的高材生，本身是练习散打的，也是跆拳道黑带高手。人高马大，皮肤黝黑，双目炯炯传神。目前是一家体育类公司的总经理。他对体育赛事很敏感。
大刘目不转盯地看着自己的手机，最新的折叠屏上一群女孩在踢球。
虎大山瞟了一眼，就看清是女足获得亚洲杯冠军的那场决赛。
虎大山问：“是华为的？”大刘点点头。
虎大山道：“这个产品要2万左右？”大刘又点点头。
虎大山一看大刘的回应，的确在看足球，而不是炫耀新手机。于是问道：“大刘，你说疫情期间，运动场收入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增加了！”大刘回答得很坚决。
这个回答让虎大山感到有些意外。
“不是说疫情期间，人们在家的时间增多了，户外聚集时间少了吗？”
“实际上，人们更加关注身体锻炼了，因为人们知道，健康了才能抵御疾病。”
大刘的这个说法，也印证了专业调研报告的大数据。
大刘若有所思，突然岔开话题。他聊起男足。聊起足球，立即引起在座的几位兴趣，不过大家更愿意聊女足，对女足的战绩赞不绝口，佩服不易。反衬出对男足的不理解和不屑。
大刘评论男足的观点让众人缄默不语，他说：大年初一男足输给越南队，别小瞧了越南队，越南男足体能好，勤奔跑，实力不差的。赢球也在情理之中。”
旁边的老王哥也是球迷，他没有反驳大刘的观点，顺着话头说：“男足失利或许是管理机制问题。”
虎大山说：“足协领导大可看做是平台维护者，下场子踢球，还得依靠吃这碗饭的球员，球员缺少女足那样的拼搏精神劲儿，这个才是关键。”
大家说了几句男足觉得无趣，又兴致勃勃地聊起女足，对女足应该获得四千万的奖金，觉得非常应该。
看到客人已经到齐，李力武结束了等客麻将。招呼大家都在餐桌旁落座。
李力武和金副总裁坐主位，向左顺着座位是两位女士。公司其他合伙人在主位的右侧落座。
李力武开腔，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各位。有三位虎大山不认识，两位女士和他的左侧的年轻人。
李力武扬起手介绍，说：“这两位美女，是我的新合伙人，叫海燕、倩碧。这位帅哥叫邬青。”
听到邬青这个名字，虎大山差点笑出声来，他想起描写人的脸色，“一张乌青的脸。”但这位小伙子眉清目秀，皮肤白净，哪有什么乌青的感觉。
“邬青是从澳洲留学回国发展的高材生，学城市规划的硕士，毕业后在悉尼工作过三年，这次回国，在我公司担任高级设计师。”
邬青被李力武介绍时，显出几分腼腆，向左右众人点头，打招呼。
李力武接着说：“以后商业要跟景区结合。景区是低频消费模式，商业是高频消费模式，两者结合是趋势。这是未来商业的方向。我发一篇文章给你们。”
大家有些饿了，李力武收住话，说：“大家开吃。”
……
餐桌中央的蒸汽锅开始启动。服务员将生蚝，大虾、牛肉片等，一盘盘放置进去，再盖上锅盖。
调味品放在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红色的盒子里，有芥末，蒜蓉、酱油、青红辣椒圈。各取所需。
老王哥今年带来的自备食品是油炸的野生小鱼。他今天中午才从老家惠州返回深圳，在家中做好了带过来。他请服务员摆上桌，盛了满满的两大盘子。
席间，李力武从衣服上衣口袋里掏出红包，给所有在场的服务员发了红包。他发红包的样子颇为绅士派头。
酒过三巡。大家互相敬酒。屋里逐渐喧闹起来。李力武建议行个酒令。大刘提议：“今晚上有美女海燕加入，我们就用自己家乡话朗读高尔基的《海燕》如何？”大家一致同意。
海燕一听，来了兴趣，她对大刘说：“你先起一个头，我们轮番读。”
虎大山在百度找出《海燕》这篇文章，递给大刘。
大刘当仁不让，用山东济南话朗读。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
大家很开心，轮流朗读。
一直读到最后一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样的聚会，行酒令，最好的是朗读诗歌。
唱歌讲求专业，不专业的，记不住歌词且容易跑调，人不爱听，自己也尴尬。
今晚在座的人，家乡有湖南衡阳、益阳、福建龙岩、陕西西安、山东济南、江苏南通等地，大家分别使用自己的家乡话朗读，别有一番味道，大家乐得前仰后合。席间，氛围和谐，欢愉。
李力武，乘着酒兴，起身从手包里取出一叠红包，给在坐的发红包。嘴里念叨着恭喜发财。
他走到虎大山跟前。虎大山说：“我就不必了吧。”
李力武塞给虎大山手里，虎大山高兴地接住。李力武显然不是客套，每一个人嘴里回一句：“谢谢老板。”李力武很开心，说：“今年过年在聚时，红包要凑一个整数，而不是今晚上的一张。”大家闻此言，立即鼓掌欢呼起来，气氛达到高潮。
金副总裁兴致颇高，他讲起80年代，他在深圳的一家大工厂工作时，老板在开工这一天亲自给员工红包的事。
“几千号员工，老板挨个发，但是，红包里面只装了一块钱。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发红包。员工排着老长的队来领，高管暗地里劝说老板别太辛苦。老板不听。很多人嫌一块钱太少，暗地里说老板小器。后来，工厂从北方招的员工越来越多，就不再这样发了。”
虎大山说：“今天还能发红包的老板，不但要有情怀，更要有赚钱的信心！”虎大山给老同学打气鼓劲儿，李力武看了一眼虎大山，心领神会。
李力武说：“今年要把疫情两年失掉的球扳回来，要进三个球，就像女足赢下亚洲杯决赛一样。”
大家一起叫好！
李力武不是一个小器的人，为人热情，仗义。跟着他的几位合作人都超过了十年。
他对老王哥今晚选的这个吃饭地方很满意，华侨城大厦，他喜欢这个自己曾经服务多年的企业。
……
海燕今晚非常活跃，她坐在金副总裁旁边，两人频频推杯换盏。
最后，金副总裁请每人再添上一杯酒，共同举起杯，金副总裁大声说：“一起走向未来。”
金副总裁伸出手臂，邀请海燕碰杯，海燕顺势一头扎进他怀里。她的秀发抵住金副总裁的下颚部位。只见她的头旋转小半圈，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伸出嫩白的芊手，与金副总裁碰杯。
这一番操作非常自然，瞬间完成，未引起别人注意。虎大山看在眼里，惊叹海燕这个动作的娴熟。
没有比她的这一番操作，更撩一个男人的了。
金副总裁最后祝酒辞，让李力武非常兴奋。李力武借着酒劲儿说：“明年的红包要在今年的后面加上三个零。大伙儿一阵起哄。
……
虎大山从酒楼出来，去乘坐地铁。
1号线的华侨城站就在50米开外的地方。他走过去，刚坐一站，乘客全部下了车，在对面换乘。
虎大山到达车公庙站，又倒回至红树湾南站。在红树湾南转9号线，这样最方便。
虎大山头有些晕，她问旁边一位拖着行李箱的女孩。为什么从车公庙站到红树湾南站只要一站，而再返回到车公庙站需要经过4站。
女孩说：“11号线是大站，9号线是小站。总路程差不多。”
虎大山来不及细想。列车来了，他踏入列车，就车门附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下。
出了地铁口，天空飘起来微微细雨。
虎大山向前走了几步，有些踉跄。刚才的台阶并不多，他的腹部鼓鼓的，感觉不舒服。他喘了口气儿，立在栏杆处仰头看了看黑黢黢的天空。雨落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感觉。
他此时想明白了，刚才那个女孩说得对。
……
此时，一个电话进来，虎大山接起，是曾萍的声音。
她说：“我弟弟今晚上跟你们在一起？”
虎大山有些惊讶，反问：“谁是你弟啊？”
她说：“就坐在你旁边的那位帅哥呀。”
虎大山惊讶得一时语塞，过了片刻问道：“啊？这样啊。可他不姓曾啊。”
曾萍说：“嗯，你好忘性，他跟我妈姓。我曾经给你说起过我这个弟弟。他在澳洲读书的。”
虎大山一时蒙住了。曾萍说：“看你喝多了，明天咱俩见面细聊，午饭后你过来找我。”电话挂了。
虎大山回想今晚上与青邬都说了些什么？邬青不会泄露了什么秘密吧！他有些糊涂。
他突然想，谈生意，到最后都是针尖对麦芒。他要将自己锻造成为一根针，或者麦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