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他俩终于打起来了!”金矢王宫里的一名顶着金角头盔的武士,奔走呼号着。
“谁跟谁啊?谁跟谁打起来了呀!”王宫杂役们,扔下手里的扫把,三五一伙地跟着金甲武士,朝着玄机殿前的大广场一路狂奔。
“还能有谁!还能有谁!……刀疤猩和老白猿啊!”金角武士头也不回,继续吆喝着。
“哈哈哈!我赌老白猿赢!一枚金币!”一位柳条腰仕女,急急下注道。
“哼哼哼!我赌刀疤猩赢!三枚金币!”一位矮冬瓜仕女,淡淡下注道。
老白猿是归泱的灵兽,刀疤猩是归藏的灵兽,他俩之间的“世纪之战”,在金矢王宫里,已然是公开的秘密,早早晚晚都要决一雌雄……老白猿与刀疤猩之间,究竟缘何非得你死我活,原因很简单。
三年前的刀疤猩,并不叫“刀疤猩”,而是被王宫武士及仕女们追捧为帅猩、酷猩、俊猩、美猩等等吧。直到在一次争斗中,被老白猿在他那酷帅一比的脸上,深深地割下一刀后,才人送诨号“刀疤猩”。
“为报这毁容一刀,刀疤猩荣誉之战,上至大王归泱,下至王城黎庶,人们等得太久太久了,漫长煎熬的三年啊,人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大伙儿,别愣着呀!接茬儿下注啊!”王宫侍卫长的嗓子喊破,脖子喊细,那也在所不惜,哗啦啦的金币,美滋滋地唱歌。
归藏就在简书宫,正跟仕曦一道温习功课呢,一听到侍卫长那又尖又细的吆喝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当场就要昏厥,仕曦赶紧扶住他,急急道,“赶紧拦住刀疤猩,迟一步非让老白猿杀掉不可!”
迟了,太迟了!归藏连滚带爬地跑到玄机殿前大广场的时候,归泱,飞曦,归臻,王公贵戚,文武群臣,各界名流,已然坐在锦盖罗伞之下,饶有兴致地吃着,喝着,交头接耳着,打情骂俏着……老白猿和刀疤猩,伫立广场中央,只等大王归泱,铭罗开局。
归藏放眼望去,父王归泱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老样子,“三百丈滩头”大捷,他也不觉得怎么畅快;五万金矢精锐陪着石坦化身骷髅,他也不觉得怎么悲恸……归藏突然想起仕曦娘娘的经典点评,“你爹装叉,出神入化!”
兴许是吧,兴许又不是,归藏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父亲。
归泱歪斜在王座里,一条长长的猿臂缠在腰上,另一条长长的猿臂,辣眼睛地从脊梁蜿蜒伸到后脑勺儿,五个指头不知疲倦地摩挲着他那根包浆盈润的犀角。
母后飞曦,时不时地掩面嬉笑,一会儿应付差事似的,跟归泱逗两句嘴儿;一会则情意绵绵地跟叔叔归臻,耳鬓厮磨,百媚丛生。
够了!该死的王城!该死的爹娘!离开这儿!现在!立即!马上!——救出刀疤猩,立马闪人!可是,我走了,他们会不会愈发欺辱仕曦娘娘呢?……会的!父王和叔叔,都是没卵子货,至少母后飞曦一定会的!锦羽王族,盛产蛇蝎,母后即是!
“归藏!干嘛躲在柱子后面呀!……来啊!傻小子!坐过来,坐到父王身边来!”归泱懒洋洋地朝归藏摆手道。
飞曦和归臻闻声扭头,只淡淡地瞟了一眼躲在柱子后面的归藏,权当没看到,继续浓情蜜意。看来,他俩早已突破世俗境界,把“恬不知耻”四个字儿,抛到爪哇国里去了。
“是父王!”归藏急急应声道,心里却忿忿然,“你才是傻小子呢!金矢人都看得见,你头上长着一根儿绿油油的犀角!”
“儿子!父王的好儿子!”归泱最喜欢搂着归藏,用自己的下巴颏去摩挲归藏那乌黑油亮的发髻。没有犀角的确好看,至少能梳一个规整帅气的发髻,“说说吧,好儿子!你更看好谁?嗯?老白猿,还是刀疤猩啊!”
“父王!倘若刀疤猩,得罪了父王的灵兽老白猿,儿臣甘愿替罪领罚!儿臣求您了!父王!求您开恩,饶过刀疤猩吧!”归藏哀求道。
“嗯!一派胡言!不怕儿子你笑话,老白猿和刀疤猩,究竟缘何决斗,就连父王我,也不晓得因由啊!你求我,管球用啊!傻小子!”归泱满脸无辜,急急辩驳道。
“父王!那我去求告老白猿!倘若老白猿愿意让儿臣,替刀疤猩领罪受罚的话,儿臣求父王开恩成全儿臣和刀疤猩!”归藏庄肃叩首,长跪不起。
“恐怕,恐怕不太好吧!你想啊,我的好儿子,王公贵戚,文武群臣,各界名流,齐齐到场,且最最紧要的是,父王之钦命赌局,已然开局……攸关王家体统和父王诚信,临机放水,断断不可!”归泱摇头晃脑,话音未落,归藏已经窜到广场中央。
“王子殿下!”老白猿,双膝跪地,恭肃叩拜道。
“王子殿下!”刀疤猩,怔了一下,跪地叩首道。
“究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非要闹得你死我活!”归藏急急道。
“我俩私仇,且以禀明大王,不与王子殿下干系!”老白猿平素老成持重,敦厚庄肃,对王子归藏尤其尊崇有嘉。
“那刀疤猩!你说啊!三年前的事,不是早就化解了么!老白猿失手而为,而你刀疤猩,不是也原谅老白猿了么!……告诉我,谁挑拨的,归泱?……归臻?……飞曦?谁挑拨的!告诉我!”
归藏死死盯着刀疤猩的眼睛,那三个名字,说的很慢,刀疤猩的眼神儿,稍显异样,归藏立马就捕捉的到。
“你就别管了!王子殿下,只求你把我刀疤猩的尸首,送还我爹娘的时候,不要说什么主子呀,灵兽啦,这类废话,他们压根儿听不懂!……你就告诉我爹娘,归藏,刀疤猩,好兄弟一场!”
老白猿仰天一叹,默然无声;归藏泪如雨下,浑身战栗。
归藏被四个金角武士架出广场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母后飞曦,果然是她,刀疤猩听到“飞曦”名字时,眼波一闪!没错,又是飞曦!
太阳底下,微风习习,老白猿通体白色长毛,油光锃亮,那一身白色长毛,恍若镶着金边儿,随风而舞。仙风道骨也好,逍遥世外也罢,老白猿迄今为止,仍是一位从不惹事儿,更不怕事儿的敦厚长者。
他那蓝幽幽的脸颊,从来都是清风拂面,和蔼可亲,他那两道又粗又长眉毛,索性系与脑后,像是额头两边长出来的两条小辫儿,滑稽搞笑……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那一瞬,他那模糊不清幽灵般的眼睛,才会射出凛冽刺骨的杀气。
老白猿,身轻如燕,机窍尽在“一口气”。
刀疤猩则是一位魁梧健硕的小伙儿,周身乌黑闪亮的短毛,愈发彰显其巨型的骨架,厚实的胸膛,发达的肌肉。那双乌黑铁拳,能把石头碾成粉末儿,那树干般粗壮的双腿,能把城门踹出一个大窟窿……刀疤猩有着,取之不尽的力量,用之不竭的精气。
刀疤猩,力劈华山,功夫全在“一股劲”。
归藏不免心头一沉,仕曦的话言犹在耳,“刀疤猩的所有优势,即是他的致命。”看来,仕曦娘娘的话并非句句真理,就比如这句点评,归藏认为,简直如同“有板有眼地放屁!”
“铛!……铛!……铛!”三声锣响,生死迷局,就此开张。
一道白光,似箭;一团黑影,似墙……虚与实,光与影,孰高孰低,孰优孰劣,自古难猜。
归藏心里有数,老白猿的全部套路,就是以虚耗实,锁住真气,投机取巧,以假乱真,以幻骗真,化身一支银箭,上下翻飞,戳来戳去……待刀疤猩真气耗尽之时,露出破绽,一击必杀。
“哼!想得倒美!”归藏心头豁然开朗,“早跟刀疤猩,演练过无数次了!”
刀疤猩,看似一堵黑墙,傻大粗笨,耗劲费力,实则不然。拳拳似锤,肘肘似刀,腿腿似剑,脚脚似枪,十面张网,十面出击,且刀疤猩,万军莫敌之力,只要中上一招儿,老白猿当即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