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帷幔落在了内殿的浅绿釉砖上,一只白耳画眉轻盈的落在了不远处的窗棂上,时不时地叫唤两声。
“唔……”楠木雕花拔步床上的人儿小声呢喃着,皱了皱眉头,粉嫩嫩小手扯着身上盖着的丝衾翻了两个身。
八月的天格外的热,一层薄汗覆上她的额头,身上也粘腻腻的。屋里闷的仿佛不能呼吸了,她烦躁地坐起身,已然是睡不着了。
她开口就要唤侍女过来,才撑起身,便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
床边的帷幔适时地被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少女的脸庞,梳着简单的宫女发髻,深蓝色的短襦和长裙,腰上系着一根黑色的垂至膝上的带子。
“小殿下醒啦。”温温柔柔的语气配上笑得弯弯的月牙眼,谢斯南的烦躁竟也被其悄悄抚平。
“清月,我要沐浴!夏天了,每天早上一身汗,太难受了。”
清月是谢斯南的贴身丫鬟,与她从小一起长大,自是了解她的脾气秉性,早早便吩咐人备好了热水,只要等她起来就好。
现今是元康二十一年,谢斯南是当朝最为得宠的公主。
她的父亲谢知凌14岁登基,勤于政事,深受百姓爱戴,于元康四年立了和他从小定亲的江家长女江宁澈为后。江皇后在元康六年产下大皇子谢摘辰,十三年生下谢斯南,后来感染风寒,没有熬过元康十六年的冬天。
皇帝后宫充实,除贵淑德贤四妃之外还有一众小主,如今最为得宠的是刚晋封的容嫔娘娘,已有四个月的身孕了。
江皇后逝世时年仅26岁,皇帝与其感情甚笃,在她走后不愿再立皇后,将大皇子立为太子精心培养,对谢斯南也格外宠爱。
谢斯南今年八岁,排行第三。二公主谢雨沐和四皇子谢汇易是淑妃所出,二公主在八月初刚过了十二岁的生辰,四皇子与谢斯南年纪最为相仿,只比她小了一岁。
因着淑妃娘娘与江皇后关系不错的缘故,淑妃平常对谢摘辰和谢斯南也有颇多照拂。
宫里许久没有孩子出生了,最为年幼的五皇子谢云迢也已经四岁,他的生母康常在在诞下他后就撒手人寰,从此便由贤妃养着。
刚刚沐浴过的谢斯南此时刚换上了衣裳,她挑了一件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又选了个碧玉滕花玉佩挂在腰间。
今日休沐,不用去上书房见先生,谢斯南起的也比平时晚了一些,待到梳妆完毕,已是辰时三刻了。
在屋内还没有待多久,刚沐浴过后的清爽眨眼间便不见了,哪怕是将窗子和门都敞开了,凤阳阁里闷热的空气也没有丝毫的好转,大早上的,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清月,这几日的冰是越来越少了。”谢斯南早膳只用了一小碗粥,之后人就恹恹地窝在软榻上,望着屋里的梨花木冰鉴嘟囔着,手里拿着一本《幼学琼林》。
“怎么,前几日才病了一场,现下便又忘了?这才几日,就想着要冰了。”
与其说清月是谢斯南的侍女,倒不如说是姐妹,人前自是要正经些,人后则是连打趣都不怕。别听清月声音软软的,内里可是个有主见的,除了胆子大,倔的时候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清月的胆子大,谢斯南的胆子更大。她人本就机灵,先生教过的东西总是很快就学会了,再花上时间琢磨,有时还能提出让先生都要思考个几天的问题。
旁人提起她总是夸她喜读诗书,身为公主,礼仪谈吐更是挑不出差错。
细瞧她,生得一副好相貌。
一双杏眼嵌在鹅蛋似的脸上,端庄下平添了几分俏皮活泼,圆润饱满的花瓣唇自然地带着几分弧度,让人不觉心生好感。还略有着婴儿肥的脸庞配上小翘鼻,凡是见到的人都要呼声可爱,倒是这眉毛生的英气,若是眼神稍稍凌厉,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
谢斯南知道自己理亏,正好殿里的首领太监小松子端来了盆水,放在了小几上。
盆里装了井水,谢斯南用帕子沾着水擦了擦手,可算是有了些许凉意。她顺手在旁边拿了把白玉扇子,端正坐了起来,认真读起了《幼学琼林》。
她想着,许是心静自然凉,读书倒真能使人心静。
正读的起劲,便觉屋里突然暗了下来,再一望窗外,竟是要下雨了。
谢斯南一阵欣喜,可算是要凉快些了。这乌云蔽日,窗外霎时间便黑压压的一片,只几个呼吸,豆大的雨珠就从天上砸了下来。
小松子立马让人关上了门窗,屋外的风呼啸着,让人禁不住感叹夏天这跟变脸似的天。
谢斯南扬手让清月点上了几根蜡烛,借着烛火,她仍旧翻阅着手里的书,心里却起了个念头:
待她读完这几页,等到这雨下完,她一定要出去玩上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