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小郎君送我除了青州城后,我孤身往颍州走去。
“姑娘就走着?”赵俊眨巴着眼问我。
“啊……我不会骑马。”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是说,不御剑吗?”他伸出两个手指并拢,嗖嗖嗖比划了半天。
我更羞愧了:“我也不会御剑……”
只见他张了张着嘴,想说什么又未说,眼里的期待的光灭了大半,离开时,我听见赵俊在后面嘟嘟囔囔的往回走:“修仙世家一定会教,一定会教,一定会……”
颍州离青州大概三天路程,我此去是要去见师父的一个老相好,据说是颍州城城主的女儿,跋扈的很。四师兄说,颍州城少主卢白红长得十分英气,身手不亚于男子,自小习武,是“自小受着全城的瞩目长大,就好像天上的月亮”,这样的人物,还不是被我师父那小白脸骗得死去活来,做个不远不近的红颜知己,自打师父称病不下山,卢白红逢年过节还修书派人送礼物来,礼物堆在仓库里,和师父其他老相好送的礼物一起……
三天的路程我走了五天,慢慢悠悠,白天走路,晚上找个树杈睡觉,好在天气宜人,我并未吃什么苦头,走到颍州城门口,老远看见几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城门口望我这边望。
我低着头走过去,问他们“姐姐,你知道卢白红姑姑家在哪吗?”
那几个女子一愣,旋即领头的抓住我的手,“你可是普兰长老的弟子?红袖,快,告诉小姐,人来了。”
我被一群红衣的女子拥着进了卢府,这些女子各个都别着粉瓣黄蕊的簪花,右眼下点一点朱砂痣,看的我眼晕,辨不出哪个是哪个,正头晕脑胀着,到了院里,藤椅上坐着一个红衣华服的女人,看得出有些年纪了,手里抱着一只大白猫。大白猫看了我一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女人给猫放到石桌上,盈盈站起身,开口问我:“俞普兰是你师父?”
我嗯嗯啊啊点了点头,她忽然激动起来了,过来抓住我的手:“他人呢?他可曾娶亲?”
我便大概对这位姑姑的情况有了解了,我也握住她的手,熟练的深情款款道:“我家师父年纪大了,不好下山,但他始终念着姑姑,特地嘱咐小徒,绕道来颖州看望姑姑。家师说了,他六亲缘薄,怕连累他人,故终身不娶,还叫我劝劝姑姑,红尘精彩,莫要辜负。”
我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女子眼神从恳切到欣慰到泪眼婆娑,再次感慨四师兄教我这段话的万能之处,遇到师父相好都这么说,我说的情真意切和真的一样,唯手熟尔。
卢白红深情款款看着我的脸,仿佛透过我的眼睛就能看见师父的老脸一样,我也深情款款看着她,半响,她终于看够了,拉起我的手来,问我吃了没有。
我眼睛一亮。
不得不说,这位颍州姑姑是一等一的好人,我师父是缺了大德才辜负人家。卢白红带着我吃了顿接风宴,在别院安顿了住处,叫我小住半月,好生休息。见我在林子里刮花了的裙衫,又拉着我去买衣服,我被这如此炙热的爱屋及乌弄得不好意思,马车上小心翼翼劝她。
“早听说姑姑是颍州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想来天下公子追姑姑岂不是挤破了头。”
她摆了摆手:“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也老了,不像你师父是仙人,不会老。”
“他才不算仙人,他只不过混吃等死的一个老混球儿罢了,姑姑,您还是要以自己为重。”
卢白红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小丫头,就这么说你师父啊。”她看向马车外,缓缓说:“我何尝不知道人这一生有限,所以人才总要有点念想,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我的责任是守护颍州,我不能离开颍州,你师父算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指望,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不想变而已。”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再劝她了。
到了别院我知道卢白红所言非虚,她牵着我的手给我介绍园子里的一草一木,“这个,秋海棠,秋日开花,你师父说有虞姬般的凄楚温婉,我便在这些院子都栽了几颗。”她指着随行侍女的泪痣说,“普兰爱看这个,我老想着他,干脆让红袖红燕她们都点一个,自娱自乐,自娱自乐哈哈哈。”
“那……那几位?”我指着别院里几个着蓝袍围着石桌下棋的男子。
“我养的,他们几个多少有点你师父的神韵,来,见过沈姑娘。”
“……”我看过去,这几个男人散着发,着蓝袍白靴,打眼一瞧确实有点像,震惊之余,还是感叹我师父造孽之深,再者这好几个师父向我施礼让我汗毛都立起来了,拽着卢白红走开了。
合欢宗修的是察言观色扰人心神的功法,尤其是师爷一脉,善于调动人的欲念,到我师父这,仗着一副好皮相,引人动情。所谓人,便都有软弱之处,有的贪恋权势,有的困于执念,有的溺于美色,有的看上去风光无限,却单独心里渴求一股情感的支撑,天下众生,不过在唤作红尘的江河里挣扎而已。据说师父曾三次游历人间,每次都勾引了无数年轻女子,倒不是他故意为之,只是他那副皮相又加上爱出风头的性子,所到之处,鸡犬不宁。直到招惹了神医谷三小姐,引得人家堕魔,被神医谷的人追杀到清莹山下,师爷用练了八百年的神器给人家赔罪,勒令师父再也不许下山。师父于是便称病,专心喝茶养狗,教我们几个徒弟一些皮毛功夫,帮我们平事儿,也算是安享晚年。
我是师父最小的弟子,是他再也不下山后,被外出游历三师兄捡回去的,据说师父打了三师兄半宿,问他是不是我父亲。据三师兄说,我是燕北鬼方人士,他看见山中有火光,走过去看是寺庙着了火,寺中大人皆被人所杀,只剩下萝筐里一个女娃娃,他本想走,被我抓着手指头不松手,便深感与我有缘,带我回了清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