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万里之外的徐家堡子,一个偏僻宁静的小山村。
村里有户人家,一大一小正在拿猪草拌糠和猪食呢。大的挺着大肚子,显然是要临盆了,行动十分不便;小的呢,也就四五岁的光景,显然还没有什么力气,拌好的猪食她也提不动。没错这就是老徐家,这一大一小正是老徐的媳妇和女儿。
“海燕,快去叫你二奶奶,我的肚子疼得厉害。”当时的老徐妻子刚刚喂完猪,想到鸡窝旁边捡鸡蛋。
把燕儿下了一跳,“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燕儿有些还怕的边哭边喊。
“娘没事,你快去叫你二奶奶,就说娘快要生了,你二奶奶就能救娘。妮没事啊,快去,路上别摔了!”
“二奶奶,我娘肚子疼,您块去看看吧!”燕儿推开二奶奶家的门就慌张着急的喊着。
二奶奶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拉着燕儿叫上儿媳妇就往老徐家跑。
“这都要生了,你怎么还干活啊?儿媳妇块去多烧些开水来!你家剪刀在哪,在煤油灯上烧一烧消消毒。”二奶奶像总司令一样向人们传达着指令。
“你使劲,吸气憋住了,使劲像拉屎一样,使劲——吸气,使劲……”二奶奶在话糙理不糙的引导着老徐媳妇顺利生产。二奶奶其实是很有经验的,十里八乡的去不起医院的或来不及去医院的都来找二奶奶接生。在那个年头不去医院生,在家找接生婆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当时医疗水平资源有限。
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小婴儿降生了,老徐媳妇却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累昏过去了!
“我二嫂她没事吧?”
“营养不良,累晕过去了,你给你二嫂熬点红糖小米粥吧,再放点大红枣,这都是补血补气的!”
二奶奶一直等到老徐媳妇苏醒过来,“你可算是醒了,你身体太虚弱了。看看吧,又是个丫头,小家伙倒是很健康,声音很洪亮,就是瘦点,才五六斤重。你得好好吃饭,这样奶水才足,来趁热把这小米粥喝了,我让儿媳妇还放了红糖和大枣,这都是补气补血的。”
“二婶子,累你了!还让您破费!”老徐媳妇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谁叫咱是一家子呢,她二叔不在家,你这忙里忙外的,可真苦了你了,干脆让她二叔回来得了,种地怕啥,大家不都这样嘛!过日子呗,这两年政策好,都能吃饱肚子,家里没个男人还真不行!她二叔走这么长时间,没给家里来个信啊!”二奶奶这人哪都好,就是碎嘴子。不过也都是好心。
“这不前几天刚来的电报,说是给人家干室内装潢呢。”
“啥潢?”
“就是给人家做木匠活,打个柜子做个床啥的,城里人都叫室内装潢。”老徐媳妇解释着。
“城里人净整些洋景!打个柜子还叫装什么潢!要是挣钱的话,让她二叔干些日子也行!有什么活,你让燕儿去叫一下她三婶子就行(就是二奶奶的儿媳妇,和老徐堂兄弟间排行行三)。”二奶奶还是好心肠。
就这样日子一晃就过了一个多月,老徐媳妇把给老徐早就写好的信,迫不及待地寄了出去。本想早些寄出去,早些把二女儿降生的喜讯带给老徐,却因为月子里不能见风受凉一直拖到了现在。
老徐每天都忙个不停,累但是充实,也很快乐,毕竟有个奔头。这一日老徐把自己做好的上有雕花的床头柜给老刘看。老刘很是满意,当晚还请老徐下了趟馆子喝了点小酒。其实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让老徐做个监工,毕竟老徐只擅长木工活,泥瓦工,改水电,厨卫都需要找专业的人来干。这就需要个人,来协调和统筹,老刘平时忙于工作。老徐这种实诚人,又和他们泥瓦工,改水电的人在一起干活,再合适不过了。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种新进的理念,还真是有钱人的思维。
当晚还喝了点小酒,不觉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望着街边的霓虹灯闪烁,老徐有些伤感,“我何时能在这城市扎下根,也能拥有自己的一个温暖的小家呢!”正值春寒料峭,老徐来冷风中吹了一会,让对妻子女儿的思念之情稍稍压抑一下。
一推门,只见一封信再地上躺着,显然是邮递员看家里没人,塞到门缝低下的。
捡起信来,看到信封上赫然写着徐来升收几个大字。老徐急匆匆的打开信,如饥似渴的读起信来,聊以慰藉自己孤独的心灵。
其实一开始,老徐就想到是妻子来的信了,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穷在闹市无人问”,落魄潦倒的老徐,除了妻子会给他来信,想破脑袋他也想不到谁还会给他来信。
短短两页纸的信,老徐反反复复的读了五六遍,每一遍都是仔仔细细的,这哪是读信啊,分明是在读写信人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孤独与思念。想想已和妻子分别又是大半年了。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大致就是嘱咐老徐吃好喝好睡好保重好身体,再就是说一下大女儿梅儿的近况,和报一下二女儿降生的喜讯,最后就是希望二女儿的乳名能够叫霞儿——当夜幕降临,你看到天边的彩霞,就能想起我们娘三个。
老徐每每读到这里,一个七尺的汉子,都会忍不住落泪。老徐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老徐是扪心自问,“何日愿望终实现,此生此世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