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起来后,山林中好像变得不再诡异,仿佛昨晚那一场人与蜘蛛的战争只是一场未做完的梦境,似乎这只是一场开始,而后面的故事其实从未真正的展开。
山林里有不知名的鸟叫声,映衬着微亮的天色,和着淡淡的薄雾,迎来冬日里清冷的新的一天。汪亦初一行人在经过昨晚的胆战心惊后,变得疲惫起来,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话题谈论着,每个人都只是默默地低头赶路。
汪染生在队伍的最前方,捧着一张从镇上猎户手里淘换来得山脉地形图,时刻修正着他们的前进轨迹。汪亦初跟在后面,不时的往队伍的最后瞄上几眼,北川从天亮开始,就跟安宁混在后面,频繁的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事情,安宁倒是不怎么搭话,只是点头表示同意,或者摇头表示拒绝。
汪亦初实在想不明白,一向对安宁没什么兴趣的北川怎么会主动贴上去,而且在面对着安宁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居然还能有滔滔不绝的仿佛讲不完的话。
这一赶路,就是连接起来的三天,除了夜里太暗无法行动的时候,始终都在马不停蹄的往山林的深处前进,最开始的时候还能有人开上一两句玩笑,三天下来之后,一个个就都变成了垂头丧气的闷葫芦,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山林地势复杂,越往深处,人的方向感就会变得越弱,三天的时间,汪亦初一行人翻过了不少的山头,眼看着距离主峰——大白峰越来越近,却像是遇到了鬼打墙一样,兜兜转转,只能在主峰的附近兜着圈子。
“我看啊,咱就直接拿刀劈一条路出来。”阿龙甩了甩手里的砍刀,在挥断几根拦路的树枝后,愤愤的说道:“省得走来走去,一直浪费体力!”
汪染生摇摇头,拒绝了大龙的提议:“咱们不是没听镇子上的人说过,这个活犄角脾气古怪得很,不按他的路上去的人,压根见不到他。”
“那就把这林子给他烧了!”阿龙变得很不耐烦起来,随手将砍刀劈向一棵粗大的树干:“老子就不信他不出来!”
“阿龙!”安子慕抓住阿龙的手腕,暗暗地使劲儿,又从树干中拔出那把砍刀,插进阿龙腰间的刀鞘里:“不能轻举妄动。”
“行了,先不走了。”汪染生透过茂密的树枝,看了看已经阴下来的天,收起手中的地图:“阴天了。这三天里大家也确实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吧。”
“北,我想问你个事情。”汪亦初挪到北川的身边,一把拉住正要回头去找安宁的北川,抱怨道:“这几天你怎么老往安宁身边跑啊?”
“没什么,有点事情。”北川停下来,笑了笑,道:“你就是问这个?”
“啊?”汪亦初楞了一下,有点好奇的追问着:“那我……能顺便问一下你跟安宁有什么事吗?”
“倒不是我跟安宁的事儿。”北川解释道。
“你不用担心北川被我们小安拐走。”安子慕笑着走过来,安宁跟在他的身后,仍旧是一言不发。
“说起来,应该也就只有你不知道了。”安子慕看了一眼北川,接着说:“告诉他吧。”
“好。”北川点点头,看向汪亦初,说:“我跟安宁发现,阿龙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汪亦初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收拾着东西的阿龙,问道:“难道……”
“别乱看!”北川伸手掰回汪亦初的脑袋,继续解释下去:“在火车上,阿龙不是告诉我们,大牛是内奸嘛。”
“嗯,我记得。”那时候汪亦初去找车厢外的北川时,也亲眼看到了胡言乱语的阿龙,所以还有些印象:“那时候还是我扶他回去的。”
“可是……”安子慕接过话来,继续说道:“就在第一天我们遇到蜘蛛的林子里,小安去善后检查时,发现距离我们休息的地方的不远处,有树干上被人刻上了标记。”
“做标记?这不是很正常吗?”汪亦初皱着眉头问道:“我看这几天,叔叔也一直都在做标记啊,不是为了防止我们失去方向吗?”
“不是。”北川摇头,说道:“我们发现后,我就问过父亲,可父亲说,那标记并不是他留下来的。所以,我们就怀疑队伍里有人在向外面传递信息。”
“你现在再来想一想阿龙说大牛是内奸的事。”安子慕提醒道:“是不是太过巧合了?毕竟大牛是不是内奸,我们可都只是听阿龙说的。”
“是有点巧合。”汪亦初虽然也同样起了疑问,但仍旧谨慎的问道:“那你们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有。”安子慕点头,眼神看向身旁的安宁和北川,说道:“安宁这几天夜里一直都在留意,在跟着阿龙出去的时候,已经亲眼看到过了。北川也是。”
汪亦初看向北川,直到北川点头,才说:“那干吗还要留着他?”
“得留着。”安子慕摆摆手,解释道:“师父这几天也一直在领着我们兜圈子,目的就是能够尽量甩开阿龙通风报信的那些人。按照阿龙留下的标记的距离,另一队人恐怕距离我们也不算太远。”
“你们这脑子的构造……我还真比不了。”汪亦初摇着头,瞥了一眼身旁的北川,啧了一声:“这谁要是敢算计你们,他还不得先给自己挖个坑啊。”
“行了,少贫。”北川伸手将汪亦初撇着自己的眼睛捂起来,嘱咐道:“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别露了马脚就成。”
“好了好了,我知道。”汪亦初不耐烦的将北川的手扒拉下来,看着已经开始找地方休息的安子慕和安宁,还是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不仅感叹着这群人的缜密心思,更感叹自己在这里就像是一个沉重且毫无用处的包袱。
“对了,我还得提醒你一点。”北川看着已经走远的安子慕和安宁,将声音压到最低:“那个安宁,你也要小心,跟她保持一点距离。”
“哦。”汪亦初有点丧气的回答着,并不太想要询问个中缘由。
北川觉得有些奇怪,照汪亦初的性格,没有理由不会刨根问底,这几日下来,倒像是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好奇心了。
“不问问为什么?”北川有点不放心的问道:“怎么这几天话都变少了?”
“想问,但是……”汪亦初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北川,他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拖后腿的,以至于不好意思再多问一些什么,又看了看北川担心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担心是你看上人家了,所以才让我保持距离。”
“你想得过于开阔了……”北川无奈的笑着,不过看到汪亦初开玩笑的神情,心也就放下了大半,但仍旧严肃的提醒着:“我不是告诉过你,安宁的身上绑着铅块吗?我这几天也多留意了她一下,我担心,如果她把铅块取下来,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嗯,我知道了。”汪亦初看着北川严肃的神情,也正经起来,他知道越是这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越不能掉链子,于是拍着胸脯冲北川保证道:“我这两把刷子我还是有数的,绝对不会主动惹麻烦的!”
“对了!还有!”北川抓住刚要准备离开去收拾东西的汪亦初,认真嘱咐道:“别离我太远。”
其实就算北川不这样提醒,汪亦初也会老老实实的待在距离北川不远的地方。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汪亦初都裹着厚重的衣物,蹲在篝火旁,一言不发的往火堆中添着树枝,时不时的瞄一眼又跟安宁混在一起的北川。
山林里的夜晚变得阴冷又潮湿,即使穿着厚重的衣物也不怎么管用,衣服变得湿乎乎的,人的身体怎么也暖不过来,于是也就不敢多睡,隔两个小时就要互相喊一喊,防止睡得太熟时山里的寒气进入体内,赶路的时候生气病来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阿初!阿初——”
北川有些慌乱声音夹杂着有人穿过低矮灌木丛的动静,一起传进汪亦初的耳朵里。汪亦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北川的整张脸都已经快要贴到自己的脸上了,一个激灵,便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忙着爬树,并且一个劲儿的往高处爬。
“什么情况!”汪亦初也跟着晃了起来,被北川连拖带拽的提溜起来,直接就往身旁的大树推过去。
“先上树!快!”北川一边在往树干上推着汪亦初,一边警惕的看向四周,语速极快的催促着汪亦初:“上去再说!”
汪亦初莫名其妙的上了树,北川也利索的跟了上来,周围其他的的较大的树枝上,也是被他们这一小队的人占领了的。
“到底……”汪亦初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安子慕正气喘吁吁的扶着胸口,却不见安宁的身影。
北川并没有等汪亦初的问题说出来,就先抬起手捂住了汪亦初的嘴巴,用眼神示意汪亦初看向树下不远处的灌木丛。
低矮的灌木丛中发出“簌簌”的响声,不多时便剧烈的晃动了起来,在夜色的映衬下,看起来像是成了精的东西,张牙舞爪的活动着,那些灌木互相摩擦的声音,听进耳朵里,像极了小怪物的窃窃私语。
“嗷——”
有什么东西的怒吼突然传来,令人听上去竟会不自觉的抖上三抖,灌木的后面,一个黑色的巨大影子,正慢慢靠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