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之后,山林里的诡异气息开始渐渐的蔓延开来,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枝间的空隙星星点点的掩映过来,洒在地上像极了白玉琉璃打破后的斑驳碎片。有风从不知名的方向刮过来,光秃秃的树枝相互摩擦着,听起来像是咀嚼着什么的声音,令人不自觉的就会起上一身的鸡皮疙瘩。
汪亦初睡得很浅,安林和柱子换岗的时候,往篝火堆里添了几把木头,干燥的木头被火烧得噼啪作响,被吵醒的汪亦初实在没了睡意,也许是因为前几日睡多了,身体开始本能的排斥睡眠这种休息方式。
“安林。”汪亦初索性走到守夜的安林身边,靠着他一并坐下来。其实汪亦初对安林的感觉还不错,总觉得安林不太说话,但却给人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汪亦初在同行的人中,除了汪染生和北川,也就跟安林在一起的时候能够自然一些了。
“怎么不睡了?”安林拾起一根木头扔进篝火中,看了看汪亦初。
“睡不着,大概是睡多了。”汪亦初摇摇头。
“那正好,可以陪我守夜说话了。”安林笑道:“要不我还总要担心会熬不住睡过去。”
“睡过去也不要紧吧。”汪亦初指了指另一边坐在高处树枝上,背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安宁,开玩笑道:“她这一晚上下来在四周检查了三遍了,比刚刚柱子守夜的时候都细心。”
“一直如此。”安林点点头,然后悄悄的靠到汪亦初的耳边,轻声说:“说她细心,不如说她是一直留心着子慕少爷的安全。以前在安家大院的时候,她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子慕少爷了。”
汪亦初突然想起先前的时候,在火车上跟汪染生和北川讨论过这个安宁的来历,于是皱着眉头轻声问道:“那你知道她的……”
“不知道。”安林回答得很干脆,就连汪亦初的问题还没问完,他的答案就已经脱口而出了:“小安的来历、作用……或者说,她的一切在安家大院里都是秘密。估计也就只有安四爷和子慕少爷知道了。”
“这么神秘?”汪亦初有点吃惊,忍不住的又向安宁待着的地方瞟了一眼,啧了一声,道:“那你们没问过她?”
“当然问过。”安林摇着头笑道:“可是她话实在少得厉害,什么都问不出来。”
“也是。”汪亦初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他颇有同感,汪亦初将右手伸到安林的面前,打趣道:“就这几天下来,她说的话,我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了。”
“那是你运气好!”安林伸手抓住汪亦初的手指,晃了晃,感叹道:“我这几年下来,她说的话,我也是一个手就能数过来的。”
“嘶——”汪亦初刚想继续跟安林扯皮,却感觉自己的后颈传来一阵刺痛,忍不住伸手去挠。
“怎么了?”安林看着汪亦初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一边询问一边帮汪亦初翻着厚重的衣领。
“糟了!”安林帮着汪亦初把衣领翻下来,发现有只枯黄色的蜘蛛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但蜘蛛周围的皮肤却已经变得红肿起来,担心是有毒的蜘蛛,于是一把抓住汪亦初也伸过来的手,嘱咐道:“别动啊,等我一会儿。”
汪亦初被安林着急的样子吓蒙了,愣愣的举着手不敢再动,看着安林跑到汪染生的身边,将汪染生摇醒,用手比划着说了一些什么,汪染生便焦急的朝这边走过来。
过大的动静将所有人都惊醒了起来,没一会儿汪亦初就被围在了中间。
汪染生伸手掐过汪亦初的脖子,看着上面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蜘蛛仔细端详着,用弄了一根细小的树枝戳了戳,发现那只蜘蛛的触手和嘴已经嵌进了皮肤里面,一种不好的想法冒了出来:“不会吧……”
虽然这样否定着,但汪染生还是回过头嘱咐道:“赶紧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
话音刚落,身旁的柱子就大叫起来:“有!我身上也有!”
柱子卷起的衣袖旁,也正有一个相同的蜘蛛趴在他的小臂上,只是比汪亦初那个大上不少,枯黄的身体加上黑洞洞的转着的眼珠,恐怖到了极点。柱子慌张的伸手一把抓住那只蜘蛛的身子,猛地从自己的皮肤上拔了起来。
“别——”汪染生来不及阻止,就见柱子已经愣在了原地。
那只蜘蛛被柱子揪下来之后,却把八个触手和嘴巴留在了柱子的皮肤里,此刻正胡乱的扭动着往更深的地方钻下去,柱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接吓蒙掉了,顾不上疼痛,瞪大着眼睛,仿佛傻了一样。
“小川,去拿盐!”汪染生吩咐完北川,接着便一把抓过柱子的胳膊,挥起巴掌狠狠的拍打着那些蜘蛛残留下来的伤口的周边。
“盐!”北川的速度很快,把盐举到汪染生的面前,焦急的询问道:“父亲,怎么办?”
“撒!往伤口上撒!”汪染生看都不看北川,直接命令道,自己扔在不断地拍打着柱子的小臂。
北川照着汪染生的吩咐,将盐撒在柱子的伤口上,整个过程,柱子疼得鬼哭狼嚎的,要不是汪染生和北川架着他,恐怕都要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汪染生依旧拍打着柱子的小臂,知道那些已经有些脓肿的伤口中流出一大篇的暗黄色脓水,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缓和下来,然后用手一点一点帮柱子把伤口中蜘蛛残留下来的部位挤出来,做了简单的包扎。
“这东西叫鬼蜘蛛。”汪染生这才放下心了,捏了一小把盐,撒在汪亦初后颈的蜘蛛身上,接着也是在汪亦初的后颈上猛拍了一阵,那蜘蛛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缩起了自己的触手和嘴巴,抱成一团,滚到了地上。
汪亦初只觉得自己被拍的有些头晕,于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问道:“叔叔,这到底是什么?”
“就是一种蜘蛛,不过不会结网,只能在有动物经过时附到其他动物的身上,吸食血液,倒是没什么毒性,不过就怕被人给揪下来,把触手和嘴巴弄断留在身体里。”汪染生一边解释,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找到蜘蛛后就自己撒一把盐,然后拍打一阵,不慌不忙的自己处理着:“这玩意儿的触手和嘴巴要是留在身体里,可就是个大麻烦了,容易伤口感染不说,又加上它自个儿往你身体里钻,你的伤口就永远都愈合不了。”
“太恐怖、太恐怖了!”汪亦初连忙站起来,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听了汪染生的一番解释之后,自己身上的汗毛都已经竖起来了,老是觉得浑身都是刚刚那样被蜘蛛咬过的刺痛。
“你们都看一看,这东西是成群活动的,不会就只有这么几只。”汪染生确定自己身上干净之后,顺手找了身旁的几根绳子,将自己的裤腿和袖口扎紧,又走到汪亦初的身边,帮自己的侄子检查起来:“检查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毛手毛脚的,省得不小心把这玩意儿蹭个四分五裂,你也跟着受罪!”
汪亦初只觉得汪染生在自己的身上拍了三五次,然后就递过来几根绳子,让自己把裤管和袖口扎起来。汪亦初看了看四周,发现北川正别扭的自己系着袖口,于是走过去打了把手,问道:“你怎么样?”
“还好。”北川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就在胳膊上趴了一只。”
“也不知道安宁怎么样了……”汪亦初犹豫道,就在刚刚安宁自己一个人跑到远一点的地方检查去了,所以他们这帮大男人才能肆无忌惮的互相帮忙检查起来:“她一个女孩子……北,要不你去看看?”
“不去。”北川干净利索的拒绝了汪亦初的提议,然后看着汪亦初有些难堪的脸色,劝说道:“放心吧,就那姑娘,生存能力绝对比你强,没什么可担心的。”
汪亦初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安宁藏身的密林中,发现没什么动静,于是本着好心,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
安宁听到声音,拨开树枝从密林中走了出来,有些警惕的看着汪亦初,问答:“你干嘛?”
“没……没什么……”汪亦初看到安宁已经扎紧的裤管和袖口,放下心来,却在看到安宁凌厉的眼神后,怂了起来,说话都变得磕巴起来:“就是……有点担心……你……”
“嗯。”安宁有一瞬间的愣神,淡淡的点着头,抬脚离开前,仿佛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有些不太自然的回答道:“我没事。”
安宁说完,径自走向安子慕,张嘴询问着什么,眼神里是不多的焦急的表情。汪亦初低下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暗自欣喜——安宁居然搭理他了。
“看吧,人家并不领情。”北川跟过来,打趣道:“你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吧?”
“我去你的!”汪亦初飞起一脚,可惜又被北川拦了下来:“作为一个队伍里的同志,我这叫互相帮助好吗?”
“好,你说什么都对。”北川笑笑,将架住的汪亦初的腿放下来:“走吧,去父亲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