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怔,紧接着咧开大嘴发出一阵大笑,他不光是长了一张马脸,笑的声音也象马一样发出“咴咴”的巨响,好容易止住笑,仍咧着大嘴,用手里的烟锅指着我,“你叫他爷爷?你居然叫他爷爷!”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咴咴”声。
等他笑够了,把手中的烟锅探进灶里凑到雄雄燃烧的灶火上,把几乎因为笑而撮不到一起的嘴唇凑在烟嘴上使劲一吸,那一膛的灶火就化成一丝丝金色的细小火苗全部站进那个婴孩拳头大小的烟锅里!灶里的火居然被他一瞬间全部吸进烟锅里,原本火热的感觉一下子没有了!屋里也似乎变得有些阴寒了,
马面直起上身闭上眼屏住呼吸,足足坚持了能有三分钟,大股呛人的烟气就从鼻子里嘴巴里,耳朵里,包括眼睛里喷了出来,对,我没有说错,的的确确眼睛里也能喷出烟来,我甚至怀疑他的**里也在往外冒烟,因为只在一霎间他的全身就被那股烟气笼罩其中,而后扩散到整个房间。
我咳着站起来想要从这满是烟味的屋子出去,却听马面啧啧道:“哎呀我的天,几百年都没有这么舒坦过,这一口烟抽的,把老马里里外外都熏了个透彻!”说着话大手轻轻在面前扇了扇,那些烟气就从窗户门口等地方争先恐后地蹿出去,屋里一点儿烟味都没有了,而且马面先前身上的那股腐朽的气息也随着烟雾一起消散了,屋里象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泥土的味道,我只好又坐了下去,重新往灶膛里添柴,谁知道这个马面会不会再来吸那么一下子?
谁知道那火根本就点不着,灶膛里居然没有一丝热乎气,仿佛十冬腊月那样的冷灶一样,我第一次在心里对没有鬼神之说产生了动摇,否则根本就解释不了发生在眼前的离奇的事,难道眼前的马脸汉子真的是来自阴曹地府的马面?我脊背上一下子出了一层白毛汗,眼前也不由得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正害怕间,听到马面充满戏谑的口吻问我:“你那个爷爷教过你什么?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没有?比方说一把刀什么的?”
我摇摇头,爷爷除了那个古怪的遗言的确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平日里我们的交流并不多,他有心情时尽给我吹牛了,哪里还能教我学些什么东西?
马面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说话也变得一本正经,“我跟你爷爷是多年的老友,他长我几岁,往后你就叫我马叔吧!”
这辈分似乎有些乱,他跟我爷爷是兄弟,而我却叫他马叔?!看来他的脑子有些不够使,但马面下一句话更让我吃惊,
“我和老某一辈子他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他,但这一次我服了!是倾底的服了,如果他现在还活着我愿意给他磕头认错!他直到灰飞烟灭都不对你说实话,能够生你养你却不管你,我老马做不到啊!”
听着他话里的意思,我也是一肚子的委屈,爷爷是有能力为我攒下一笔家业的,他绝对有这个能力,只要他一松口,钱财就会滚滚而来,但是他什么都没做,他撒手西去,全然不顾我的死活。
马面站起来,他的头差一点就能顶到房梁,手中的烟锅也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他用手往腰上摸了一下,一只小小的布口袋就神奇的出现在手里,把大手伸进口袋用食指中指和拇指捏出一撮东西走到米缸前掀开上面的盖子扔了进去,然后那个小小的布袋也没有了,
马面两只手相互拍了拍,似乎想拍掉手中的尘土,转过头问我:“他没跟你说龙姐的事情?”以前从未见过的马面来到我面前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尽管他说跟我爷爷有交情,但他的面相怎么看都不是个好人,而且我爷爷在我面前也从未提过此人的只言片字,但冥冥之中却总是有一个声音告诉我面前这个高大丑陋的男人值得我去信任,而且我也确信他的确是我爷爷的朋友,因为他们俩都很能吹,动不动几百年的时光。
“他让我等,等龙姐的到来。”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他没告诉你具体的日子?就是让你等?也没告诉你龙姐到了该怎么办?”马面的下巴高高仰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下头,用那两只鼓鼓的金鱼眼瞪着我,
“龙姐会来吗?”我对这位神秘的龙姐的姗姗来迟感到很不满,米缸面缸都见底了,我怕等不到龙姐的到来,我先饿死了!
马面嘿嘿笑了一声,伸出大手在我肩上拍了一下,“那是肯定会来的,你那个爷爷谋划了这么多年,不惜在这红尘中打了这么多年的滚儿,怎么可能不来呢?我现在有些开始知道他的安排了,他最挂牵的果然还是你啊!”
马面拉着我的胳膊,半拖半拽的把我带到院门口的照壁前,此时恰逢八月十五,月上中天,如银盘悬空,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枣树叶子间细小的缝隙照在地上,照在照壁上,风轻轻的吹过,树枝摇晃间,斑驳的光点在照壁上居然显出一行字,“九月九日九时九分”
我大吃一惊,从没想过这树这照壁会有如此的神奇,我和这树这照壁在一起二十年,每日都要见它们好几次,枣树的枝干大小粗细我能述说的十之八九,照壁上所有的雕刻与纹路更是了如指掌,却从未注意到月光透出枝叶的缝隙可以组成一行字!
马面挥了一下手,枣树上的一根枝桠凌空一颤,象被利刃削断一般落在地上,照壁上的光影溶为一片,再也没有先前的神奇。
“待到树倒照壁塌,就到了你离开此地的时候了!”马面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张惶四顾,早已没了他高大的身影,他来的时候凭空出现,走的时候凭空消失,他来干什么?就是为了带我去看那一行字?
我翻过一座山,看到一个很大的湖,湖水清澈见底,湖中游鱼往来翕忽,水草翠绿,岸边竹林森森,在风中如一片绿色的海,一座茅草屋在那片海中起伏不定,我知道我又是在做梦了,我强迫自己不要慌,更不要醒过来,我顺着林间小径快速跑到茅屋前,伸手抓在长满清苔的篱笆门上,我知道茅屋里一定有和我非常重要的人或物,我要推开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