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辆涂着五颜六色广告的公交车摇摇晃晃的从雨幕里开了过来,车上的乘客并不多,却全部转着头向我这边看过来,
一脸痞气的司机仍叼着半截烟,全改往日里东张西望的毛病,有些紧张的看着前方的路,双手紧握方向盘,好象前方的路是盘山的羊肠小路,
那个脸上能刮下半斤粉的售票员,则张大嘴巴打着哈欠,神情有些萎靡,看都没象这边看一眼,
破旧的公交车从我面前一颠一颠冒着黑烟跑过去,雨水砸在车棚上溅起一阵水雾,整辆车就象是包裹在雾里前行一般,
我心里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奇怪,欣慰的是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我也是真实的,奇怪的是往日里公交车看到路旁有条狗都恨不能停下来问坐不坐车,今天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他们居然不管不问?
这不科学!
我不知道的是公交车里会有以下的对话,
一名乘客问售货员:“刚才那地方被水淹了?以前的时候记得就是个大水洼,里面有住人的?”
另一个乘客随口答道:“哪里有人住?那里荒凉的很,除了些乱七八糟的树还有许多坟茔,谁会住在那里面?”
一旁的售票员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张口说:“那里面还真住着人,有一个老头带着个小孩子住在里面,那个小孩子以前经常在这里等着坐车,不过这几年没见着了,好象是搬走了,你说是不是不?老魏!”
开车一脸痞气的司机将嘴里的烟屁股从拉开的玻璃缝吐出去,满不在乎地说:“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还在这里讲究?那老头是个算命先生,那孩子总是坐车去前面镇上去上学,估计老头子早死了,那孩子现在约莫也有二十岁了。
他娘的,这边的雨好象特别大,这雨刮都不好使了!”
车轮滚滚,载着一车人从雨幕中越走越远。
我撑着伞回身走过石桥,不再看一脸丧气的老道,一脸木然的瞎眼老头和宝相庒重的和尚,独自在雨中向着村中走去,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我过去所经历的一切也是真实的,并且有迹可寻,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心情大好,步子轻快,鼻端嗅着泌人心脾的檀香味,感觉眼前漫天的雨幕也变得不那么恼人了,
我禁不住要哼唱一首歌曲来助助兴,但我会的的确不多,而且我曾创造过一首歌把全班同学都吼跑的记录,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我音乐方面的扎实功底,
我正在酝酿间,忽然一只癞蛤蟆不知从哪个地方跃出来,挡在路中间,瞪着两只鼓鼓的眼睛看着我,
我从小对于这种浑身疙疙瘩瘩上流着不明液体的东西感到害怕,总觉得它瘪瘪的嘴巴里下一刻会伸出尖利的獠牙,
更何况挡在我身前的这一只不光体格很大,竟有炒锅大小,而旦还身负残疾,它只有一只后腿!那条异常粗壮有力的后腿在身体后面不安份不停地屈张,
它就那样堂而皇之的挡在我身前,浑身铜钱大小的疙瘩一鼓一鼓的,两只眼睛也鼓在脑袋上,定定的看着我,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那里掉下来。
他娘的!我居然被一只蛤蟆给鄙视了!而且还是三条腿的残疾蛤蟆!难道它是觉得我不敢走上前一脚跺死它?
正当我打算鼓起勇气上去给它一脚的时候,它却慢慢笨拙的用三条腿爬到路边,俯下身子,把阔嘴贴在地面上闭上了眼睛,
我急忙从它面前走过,不时回过身看它,只见它一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路上除了沟里的那种象水草一样的乱草长得更加茂盛以后其它的没什么两样,如果有便是四周的景色变得更加破败了些。
待远远的看见我家门口那根直插向天的枣树杆时,可以清楚的看出它明显比昨天短了一大截,并明显的可以看出那缕飘散的清烟,在雨中向四面八方扩散,愈往近前,那股檀香味便越浓,
走到家门口,看到那原先照壁处已是一堆碎砖块,已经丝毫看不出它曾经的精美,只有那下面的白色的石基显得更加精致,
我对那堆破烂东西丝毫不在意,正待回到屋里去,却听着有细微“沙沙”声传入耳中,我不由怔了一下,要知道我应该是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的,只有几个不一样的存在,比如说象老道和尚之类的不同寻常的人,
我寻着声音找过去,只见在照壁南方的碎砖下,一个东西正在泥水里一拱一拱的向地里钻,我上前用脚轻轻地踢了一下,触脚硬梆梆的,似乎那东西周身裹着硬梆木邦的壳,
那东西身子停了一下,从泥土里慢慢退了出来,居然昆一只脸盆大小的乌龟!
这乌龟与寻常的乌龟略有不同,身子基本上都是一样的,但它的头却并非是圆的,而是接近于长方形,硕大的鼻孔一吸一张,配着两只象牛一样的眼睛显得有些滑稽,头顶也一边鼓着一根极短的角一样的东西,
它看到我似乎显得有些吃惊,大张着嘴,露出一口细小的牙齿,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我,
我被它看的心里有些发毛,看着它一嘴细小尖利的牙齿,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那只龟似乎“笑”了一下,尽管他脸上不足以表达出那种复杂的表情,但我却能够看得出它在笑,非常开心的笑,
然后它就继续趴在泥水中,用短而粗壮的四肢扒开那些碎砖,又开始一拱一拱的向泥土中钻,似乎要把整个身子都钻进去,
我带着莫名奇妙的心情看了一会儿,实在搞不清这只“龟”到底要做什么,非得钻在地下去,难不成它要在这里挖个洞下蛋?
我撑着伞,转身要走,眼角的余光看见一抹翠绿,定睛看去,却是先前那一枝断下来的枣枝,斜插在泥水里,顶着小孩拳头大小的青涩果实在雨中左摇右晃,
说来也怪,整个村子里所有的树都枯死了,包括我家门口这棵活了上千年的老枣树,只剩下这么一根断枝跌落在水中,不光活得有滋有味,甚至还结了一个大枣子,关键还摘不下来!
我回到家里收了伞,屋里温暖如春,一点没有连日大雨天的阴冷与潮湿,坐在灶前,灶里熊熊燃烧的灶火更让我感到温暖无比,我不由又想起了那只三条腿的蛤蟆和会笑的“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