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那军人自说自话的操作弄得头脑发昏,呆立当场。
最后还是捕头自持是在场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轻咳一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随后直接大手一挥,让所有人都上了枷,一并押回衙门再处置。
虽然不满捕头一刀切的处理方案,但牛兰珊也清楚擅自胡搅蛮缠只会让李二狗后面陷入被动,只能闷不吭声地随队回了北城衙门。
抵达衙门的时候夜色已深,四周静得瘆人。
相较上午来时庄严肃穆的感觉,夜间的衙门口透着生人莫近的劲儿。
带队的捕头和值夜的班房打过招呼,让手下的捕快持着他的腰牌先行将犯人们关入牢房,自己则去请师爷参加审讯。
沿着西侧的小路一路前行,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越来越重。
直到进了挂着牢房牌匾的大房子,头回来这种地方的李二狗才注意到寒意是从屋子内侧的一扇挂有多重锁具的地门里传出。
不消问,那下面的地牢就是所谓“天牢”了。
尚未定罪的他们还享受不到被关在里面的豪华待遇,地面上的隔间才是给他们准备的。
还未经历终审的付贵就关在靠外侧的一个隔断里,原本眼神空洞的他没打算关注新朋友的到来,但超乎寻常的数量拥有足够的吸引力,一扭头,正看见了李二狗那熟悉的侧脸。
原本木雕般死板的脸上渐渐出现笑意,吹了声口哨吸引李二狗的注意,又瞧见对方另外半张还挂着血的脸,更是直接笑了出声,忍不住嘲讽道:
“这不是李大皇子嘛?几个时辰前还义正言辞地据理力争,这会儿怎么沦落为阶下囚了?原以为你真是朵白莲花,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过烂泥的命啊……”
不知具体发生何事的付贵只是借着口头花花找补对死亡的恐惧,这点不论是他本人还是李二狗都一清二楚。
听了半截的李二狗没有驻足,继续跟着捕快向里走,付贵也不在意。
本想说个爽快的他是没打算轻易住口的,可见到另一个人,不由得呆住了。
纵使路上经过了捕快最基本的处理,贾仁义肩上的伤口看起来仍是颇具冲击力。
一双稍显狭小的三角眼斜瞥了一眼付贵,贾仁义懒得惺惺作态,收回目光后平静地跟上了李二狗。
看死人的目光对于付贵来说某种意义上还怪亲切的,之前他和贾仁义在黑国的时候每天都是用这种眼神看人。
彻底刹不住闸的狂笑从付贵的胸腔里迸发,而且随着面前队伍的不断前进,声调也节节攀升,在确认最后一人也不是致远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狱卒不满地用水火棍敲击付贵的栅栏以示警告,见不起效果更是走进去直接棍棒加身,结果打了半天不见成效,又害怕真给打坏了,只好强忍着让他笑个够。
伴随刺耳的笑声,商人们连同李二狗鱼贯地进入里侧的大牢房。
说是大牢房,挤进去十几人后仍旧显得有些逼仄。
站在靠外侧一角的李二狗独占一大块地方,几名商人向仗着人多势众想额外夺些地方回来,却被贾仁义主动劝住。
本就不满贾仁义占有兵器之利结果还是战败的商人们隐隐有爆发的迹象,最后被贾仁义用“辰段”两个字按回了原位,不敢再造次。
身为商人,投资自己是优先级极高的选择。
他们在有些家底后都选择采买修炼资源,纷纷踏上了修炼之路,天赋的参差使得他们就算修炼时日不短仍是大多在子段徘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同为修炼者,他们清楚的知道辰段于普罗大众来讲已经是很难依仗外物取胜的人物了。
一旁闷不吭声的李二狗脑中思考的同样是自己为何会突然升入辰段。
时间点十分微妙,既不是刚刚开打的时候,也不是结束战斗的时候,而是战至尾声的受伤后。
如果说仅仅是受伤就会变强显然站不住脚,毕竟前面的贴身搏斗正是用了以伤换伤的打法,棍棒的敲击与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带来明显的增强。
所以根儿还是落在那个坑爹,不,真香的系统上。
变丑变强,这丑的定义属实抽象。
鉴于自己还身陷囹圄之中,李二狗选择日后慢慢摸索这个魔性的系统,眼下还是把注意力先转回领着师爷进了门的捕头身上。
拽过一把圈椅,已经忙碌了一天,可晚上却仍得不着闲的捕头倚躺在上面,闭着眼用手指按摩眉间缓解倦意。
原本下午听师爷复述过上午的事,还在为因为上午出外业没能赶上刺杀大皇子案件的堂审现场而遗憾,没想到几个时辰后竟然大家以这样的姿态又重新聚在一起。
能当上捕头,记性自然差不了,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了太多,对细节的把控更是远超常人。
午后那个叫付致远的小商人击鼓时,一个舔着糖人的美男子在一旁凑热闹想不注意到颇有难度,更不是一个下午时间就能忘得了的。
从衙役到捕快再到捕头,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早已不再相信巧合、意外、误会这些东西。
或许以后能遇到吧,但肯定不是这次。
直到旁边的师爷像下午在鸣冤鼓前那样准备好,他才缓缓睁眼,内蕴的精气神一扫颓废,重新正视木栅栏后面的当事人们。
不论是李二狗还是贾仁义,二人面上都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阴谋诡计放到官面上的时候,往往和纸老虎没什么两样,花些精力总能收集到有力的物证戳破唬人的外衣。
阳谋,除非中途阻止,否则就只能静观其变最后咽下苦果。
哪怕是和犯罪分子说话,聪明人也比蠢笨的要受欢迎。
想着今晚应该能在子时前回到温暖的被窝,捕头坐直了身子开口道:
“今天入夜时分,衙门有报案人称自己的朋友似乎被人袭击掳走了,鉴于失踪者昨夜和今日上午与人产生过纠纷,怀疑遭到了蓄意报复,前来请求捕快协助调查。”
不需要指名道姓,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捕头话里的人分别对应着谁。
见没人提出疑问,捕头接着说道:
“在报案人的带领下我们官差赶往了南门客栈,抵达现场时发现双方发生搏斗且已经停手,现场被一名镇西军传令兵控制,无人死亡,目测重伤四人,轻伤十余人。”
师爷的记录速度快得很,捕头的案件概述话音刚落就停了笔,难得的是笔走龙蛇仍使纸面上的字迹清晰可辨。
大致核查一遍没发现明显错误,捕头站起身,缓步走到李二狗面前站定。
“整起案件我觉得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前为绑架案,后为斗殴案,现在就前者开始采录口供。”
不到半臂远的距离使得李二狗衣服上的酸臭味直往鼻腔里钻,没扎起来的长发因为灰尘和鲜血变得丝丝缕缕,像乞丐,像奴隶,唯独不像一国的皇子。
“当事人李二狗,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打扮成这副模样去了南城,又是怎么到的南门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