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楼下集合,排队去操场体测!”体育委员宣布道。
教室立即炸开了锅。“奶奶滴!刚开学就体测?给我玩阴的是吧?”
“早死晚死都得死,还是直接来吧……”
不过还是有一些“强者”跃跃欲试,想一展身手。
彦海良愁瞎了眼。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他在体育方面简直是捞的淌口水。中考体育就刚刚及格,加上在家蹲了一暑假,这高一入学体测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彦海良默默排在队伍最后面,准备看大佬们表演,自己划划水就行了。
运气还不错,太阳识相地躲在了云层后面,不然在大太阳下站几个小时真是顶级折磨。
“彦海良!”体育委员拿着一本名单,在队伍里寻找彦海良的身影。
“啊?”彦海良抬起头,和他看对了眼。
体育委员指了指队伍最前面,“你第一个。”然后顺着名单找其他人去了。
我TM!!!!!!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什么自己在名单上会是第一个啊?!!!!!!
为什么不按姓氏字母排啊!!!!!!
寄!这次要丢大发了。
其实也没什么,体测不行就不行呗,也没什么好丢脸的。但彦海良很难这么想,毕竟刚开学,周围都是新面孔,谁不想好好表现一下。他脸皮又比兰州拉面里的牛肉还薄,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很丢人。
第一个测的就是引体向上。女生不用测这个,所以将单杠围了一圈,看男生们表演。
排在彦海良后面的几位男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起来非常自信,准备用自己的英姿换取女生的尖叫。
一圈的目光让彦海良腿都有些软。他伸出手,试图目测离单杠还有多少距离。可老天好像说今天这糗你出定了,一阵风吹开了遮在太阳前的云,刺眼的阳光霎时让他有些看不清距离。
可恶!不管那么多了,向死而生!彦海良破釜沉舟,一跃而起。
人的潜力果然是有限的。彦海良手还没摸到杠,身体就在下坠了。
完了。
呱!彦海良一屁股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立刻传来同学们的哄笑。彦海良脸涨得通红,连忙爬起来,从人群中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啊!!!!!!尴尬死了!彦海良摸着滚烫的双颊,心想今晚得被尬到两点睡不着觉。
可恶!这些人太过分了,不就摔了一下,有什么好笑的,彦海良有些生气。虽然大家没有恶意,但还是让他想化身穿山甲钻进地面。
没过一会,大家突然开始一起数数:“19、20、21、22……”
“卧槽!还能拉?!真是芦荟汁加华莱士——真能拉啊。”
完了完了,更丢人了。彦海良要被气晕了。为什么排在自己后面的还是个强者啊,这一对比不就显得自己更尴尬了吗。啊啊啊好丢人……
彦海良不知道的是,后面再丢几次人,脸皮就厚起来了。
“哇!四十个!”同学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呼。“强者”从单杠上下来,不知谁带了个头,周围的女同学纷纷鼓起了掌。
在彦海良眼中,那位“强者”此时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他也好想被同学们崇拜的眼神包围啊,好想收获大家的掌声,就像自己羡慕别人一样被别人羡慕啊。
要是自己能有施瓦辛格那样的肌肉就好了,不,一半就行。那样再也不会被嘲笑力气小了吧。
啊……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弱呢……
那是一段略显灰暗的记忆。十岁的彦海良正被一个同龄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施压者好像还没怎么用力一样,边笑还边朝他的同伴炫耀。
“真是小干巴猴。”
鼻涕眼泪混着泥土摸了一脸的彦海良趴在地上暗暗发誓,他回家就要锻炼,一定要变得更有力气,下次再见到那个人一定把他按在地上!
彦海良用偷偷攒下的零花钱买了一只握力器和一个哑铃,每天写完作业后就在自己房间里玩命地练。每次都练到手臂酸胀,几近脱力。
不能放弃!一定要那人好看!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彦海良坚持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他感觉胳膊好像比之前粗壮了不少,手上也感觉有使不完的劲。这锻炼确实有效。
于是某一天,他想测试一下一个月来的成果,就找的了后座的一位同学。
“来和我掰手腕吧。”
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彦海良看着自己被扳倒的胳膊,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破碎。
怎么会这样。
自己可是拼命地练了一个月啊。这一个月他都没有出去和小朋友们玩弹珠,玩卡片,一直在房间里苦练。
怎么力气都没普通的同龄人大?
难怪别人叫自己“小干巴猴”。
从科学的角度上说,力量的提升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加上彦海良不科学的方式,一个月的效果并不会很明显。但这个打击对与十岁的彦海良来说,已经够大。
看来自己就是“小干巴猴”的命了。
打那以后,彦海良就对所有要用到力气的东西敬而远之。甚至小伙伴们来找他丢沙包,他都避之不及。“小干巴猴”的烙印已深深刻进他的心里,以至于不管干什么失败,他总会快速地陷入自我怀疑。
过分的自我怀疑使彦海良越来越没有自信,并渐渐变得自卑。同学间的一句玩笑,或不经意间的一个表情,都能让他觉得别人是在嘲笑自己。
也是因为这样,彦海良极度渴望那种被人崇拜的感觉。所以他平时发呆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化身英雄,拯救世界,那万众瞩目的样子。
时间回到现在。接下来的项目是五十米,这个还好,反正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慢也慢不到哪里去。可还就那个屋漏偏逢连夜雨,起跑反应慢了半拍的彦海良在冲线的时候脚步不稳,给大伙表演了一个顶级脸刹。
“我靠!没事吧?”众人关心地靠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彦海良流着鼻血,不想让大家看他的笑话,挣脱开了众人的手,捂着鼻子独自冲向了洗手间。
其实彦海良内心也知道大家都是好心,围上来不是为了看他的热闹,但他不知道如今正确对待他人的善意。总是受伤,反而失去了接受治疗的能力,变得习惯自我愈合。彦海良渴望被关注,但不是这种对弱者的同情。
彦海良来到洗手间。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满脸血污的自己,心想同学们不知又要议论自己多久。他神志不清地抬起右手伸向镜子,想擦掉脸上的血。但用来支撑的左手像被人扳倒了一般失去了力量,彦海良整个人向前倒去,脑袋重重磕在了水槽上。
几位跟在彦海良身后的同学赶来。“同学你没事吧,哎?……”
彦海良耳边声音渐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