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乐章从提琴手的弓上传出,火红的壁炉里,木头噼噼啪啪响着,但却不传出丝毫热气。百多平米的大厅人流如梭,觥筹交错,笑语晏晏,一派繁华喜乐的胜景。
巴伦坚轻轻的晃着一杯红酒,脸上却没有与喜悦沾边的表情。没有言语,眼神也在闪烁,闪躲着对面的老人。
“你穿燕尾服,怎么显得这么不伦不类呢?”老人笑道,将手中的酒杯交回到路过的侍者盘上。
的确,猎豹只应该奔驰在原野,纵使穿上礼服也不会是斑马。
但是巴伦坚的眉头更是紧缩:“大哥,我……”
“无需多言了。”老者止住了巴伦的话头,“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曾,现在也不愿干涉你的自由。我做的,只是一个大哥应做的。”
巴伦坚点点头:“为了我们的族人,我们都没得选择,纵使可选的答案在我们手里。”
老人笑了,发自内心的爽朗笑容,让此时的他容光焕发,甚至比对面的巴伦更有魅力。但是单看这两人,谁能想到这一老一少竟然是亲兄弟?
“若不是当时巴伦坚执意进入‘断月’,现在咱们的世界就会少了一名传奇的将军呢。”一个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子出现在身后,带着浅笑向巴伦坚举杯:“可见全知的巴伦左大人偶尔也有看错的时候。”
巴伦左,魔族当代的传奇教士,被称为“神谕者“的先知。同时,也是魔族的精锐“断月”的魔神将之首——巴伦坚的长兄。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万人膜拜的尊者,竟只是出自魔族中最为低劣的混血?
这样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半魔人家庭,竟然在一代孕育出两个当世传奇,这件事本身,就是魔族史上的一笔传奇!
巴伦左,仍只是笑笑,仿佛什么也不能影响到他古井般的内心:“四弟,这是文姬,金翼文家的长女,也是一名教士。”
巴伦坚肃然站起,躬身行礼。魔族的教士,往往生来都背负着最沉重的使命。而他的长兄,恰又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以他的生命和血液,巴伦左为教会留下了真正来自天国的神谕。
千年的苦难,换来万年的狂欢。
这句话后来,不仅仅是在魔族中流传。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双方都失去了太多,所有人都欣喜的聆听着关于苦难尽头的预告。当然,胜利者只会是自己一方。
就是带来这神谕的传教士,拥有了教皇赐予的最高荣誉:族赦。那将意味着从此巴伦左家族中的所有人,都将不必加入魔族的部队,在战争中消耗掉自己的生命!
在选择戴上教士的头冠时,族赦的法令,也是巴伦左眼中最重的砝码。那时十四岁的他眼中,只有这无父无母的三个弟弟,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用走上自己的道路,他们的眼睛不用看到血红,他们的耳中不会听到杀戮……
巴伦左走的时候面带着笑,没有惊醒熟睡中的兄弟。
但是十年之后的一天,站在巴伦左面前的这个眉目刚健的魔兵,却让巴伦左久久无法言语。最后,在昏黄的城头上,巴伦左拂袖而去,身后,只留下一双落寞的眼神。
那时的巴伦左,已是两鬓花白,每天在祭坛上,他的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流走。巴伦左清晰的看到,一天天,皱纹爬上自己的额头。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不曾年轻,因为已然衰老;他们也不会衰老,因为从不曾年轻。
本应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巴伦左却只可以每天跪在神坛之前用自己卑微的意志去感受天威。
在重见到巴伦坚的那一夜,巴伦左哭了,十年不曾落下的眼泪,只因未到伤心处。
但是巴伦坚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一走,又是十年。
此刻再见,却又是别离时分。
虽然这一生中,巴伦两兄弟没有说过多少话,但是现在,一个拥抱就已够了。毕竟,血浓于水!
“巴伦将军可是断月的骄傲,文姬自幼便有耳闻了。”旗袍女子口中徐徐而言,打断了巴伦坚的思绪。巴伦左只是看着文姬微笑不语,显是与文家相当熟络。
文家是与断月关联最深的一个纯血的家族之一,因为其家族男性成员在魔化时背后金色华丽的羽翼而得名,鲜为人知的是,文家的女性,羽翼却是纯白。试问有谁敢冒犯这样的家族的女眷,逼她魔化现身?
巴伦也只好对文姬微笑点头。
“文姬还有一事,代表我的家族相求。”仍是不紧不慢的话语从文姬口中吐出,却带着淡定的自信。见到巴伦兄弟继续不语,文姬的眼神在巴伦坚身上打了个转,继续说道:“十八年前,文家曾有一名叛徒,携带**逃离了家族,背叛了魔族,不知所终。”
巴伦坚点点头:“我幼时也曾听闻此事。”那一次可是震惊全球魔族的大事件。离奇的是,那名魔族叛逃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最小的女儿,而自己的儿子与妻子却都留在了府中。在魔族叛逃的一个星期后,那名魔族六岁大的儿子竟然也在严密的监控下离奇失踪。教会甚至出动了数个魔神将仍然没有抓到叛逃的魔族,或者得到丝毫的线索。金翼文家也被打上了耻辱的烙印,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在外面抬起头来。
现在由一个文家的人提起这件旧事,巴伦坚仍是有些尴尬,反倒是巴伦左一脸微笑,不为所动。
这时提琴声一区终了,大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巴伦坚也应着景鼓了两三下掌,却换来文姬的一个白眼:“现在,我们得到了关于这个叛徒的一点线索,所以想请巴伦兄弟帮忙,加入我们的队伍。”文姬也凑近前,压低了嗓音说。
巴伦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钢琴弹奏又起,本已安静下来的屋里转眼间又恢复了热闹。
“哟,我最喜欢听海耶斯的钢琴了,失陪啰两位。”文姬盈盈站起,向着两兄弟点头,然后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