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浮现的那张幻象之脸,格莱沙其实并不陌生。正是在黑屋之中控制他进入梦境的大头白衣人。但是此时,那段记忆已经被抹去,格莱沙只能看着那逐渐清晰起来的脸,心想似曾相识。
那张脸扩张起来,足有百米大小,像一片黑云一样沉沉压下来,脸上的五官都清晰可见,但是表情越来越狰狞,变幻的神色蕴藏无穷无尽的痛苦。脸上现出黑色的线条,越来越深,线条的末端从脸旁扬起,如同直立的响尾蛇一样嘶嘶作响。
“擅闯禁地,杀无赦!”伴着轰隆的雷鸣,巨脸发出怨毒的声音。
但是,地上的两个人,注意力却丝毫没有放在头顶恐怖的画面上。隔着渐渐消逝的血雾,两个人冷冷的对视。格莱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搭向腰间,那里是一把剑。剑未出鞘,但是剑势如浪般散发出去,触到对面魔族的气势,杀机重重。
对面的男子,如岳般的身形直立,没有一丝颤动,手中一把长剑闪现着莹莹的绿光,映在红色的血雾里,仿如深渊的幽灵。
“既称剑魔,还有什么放不下?”男子道,语音如刀。
剑魔,就是自己身体里这个魔巫的名字?格莱沙突然很想看看自己的脸。
“既称剑仙,为何魔心未灭?”剑魔的口中声音苦涩。看着遍地的破碎的血块,在半分钟前还是活生生的婴儿,心中抽搐了一下。魔既是魔,纵然称仙,也不能不坠魔道。
“何必呢。你早就不容于魔巫之中了。”剑仙咧嘴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既然出来跟我学,首先教你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己。看不开,最后苦了自己。”
手指握紧了剑把,剑魔瞳孔剧烈的收缩。
这时天幕上那张巨脸已经降到了头顶上,黑沉沉的压下来。对面的剑仙轻摆手臂,剑指苍天,脸上再次浮起戏谑般的笑容。
巨响和惨叫声中,剑魔一声长叹,阖上了眼睛。
于是格莱沙的面前就是一片黑暗……
密室之中,白衣人浑身虚脱,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虚空中,一个人影慢慢的显现出来。首先是一只手,然后是手臂,肩膀,躯干,直到整个身体都出现在面前,就像活生生从另一个时空挤过来的一样。
不过他的内心,喜悦的情感完全盖过了恐惧或者惊异。就在自己无法控制作为实验品的魔巫的思想幻境时,本以为只能灵魂破碎而死,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面前这个人断开了自己的连接,让自己得以逃生。可以说,再晚一秒钟,白衣人就真的是魂飞魄散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白衣人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之后猛然想起,在自己密闭的实验室,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进来?
“你是谁?”他扯着嘶哑的喉咙问。
不过面前的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魂妖了吧?曾经倚天神兵的神话技师?”
被一语点破,魂妖硕大的脑袋霎时间扬起来,紧张的看着来人。瘦小的身材,匀称的肌肉,从技师的角度上来说绝对是一块做护法的好料子,而面前这个人,只不过是十来岁的半大孩子,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上还掩不住说中魂妖心事的骄傲。
十来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几十年前的老事?“你究竟是谁?”魂妖的牙磨得恨恨的。
“如果你想问我的名字的话,叫我六一好了。”对面的男孩咯咯笑道,“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敢动我们轩辕的人?”
“轩辕神兵?”魂妖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那里,在屋子的正中央,插满数据线的格莱沙仍是表情麻木的站着。
“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他弄醒?”男孩六一饶有兴趣的拍了拍魂妖的大脑袋。
想起了刚才的一幕,魂妖不禁又是一哆嗦,仍是后怕:“恐怕现在,能不能醒过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
原来,本来以为格莱沙精神上的缝隙是受到精神攻击之后的污染所致,直到自己跟随格莱沙的意识一起追回到精神震动的原点时,魂妖才惊恐的发现,其实从那个基点出发的还有另一段记忆。这一段属于剑魔的回忆保留着一点元神被封存在他的魔偶里,让魂妖始料不及的是,面前这个雏儿似的魔巫竟然就得到了属于剑魔的魔偶,当看到与封存的记忆相仿的场景时,埋藏在魔偶身体里面的那颗心就开始萌动了。
剑魔,剑仙……冷汗顺着魂妖的额头往下流。就在记忆中的那一次,这两个传说中的人物给自己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耻辱印记。
“剑魔?你说他就是剑魔?”六一睁大了眼睛问。在他这个年纪上的魔巫,对于剑魔和剑仙两人的事迹已不那么熟悉了,但是传奇毕竟是传奇,身为魔巫,没有不知道这两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的。要知道时间往前拨上二十年,双剑的名字可治小儿夜啼的!
摸腻了魂妖的大脑袋,六一对于房中的格莱沙——这个剑魔的传人更感兴趣。但是就如一尊静静的佛像,格莱沙始终没有移动过分毫。
“你是说他还沉在属于剑魔的回忆里面吧?”
魂妖这时已经恢复了少许体力,踱到格莱沙的身边,点点头:“我不知道剑魔这样做是想要干什么,但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你倒是快说啊!”受不了魂妖的吞吞吐吐,六一一肚子气。
“我在想,也许剑魔是想要通过这种方法重新占领这具魔偶,让自己的元神重现于世!”
六一大吃一惊:“那格莱沙岂不是危险了?”——魂妖郑重的点点头:“我们也危险了,如果不在这个人的灵魂被侵吞完之前毁掉这具魔偶。”
“格莱沙……”六一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落日哥都说你厉害,这次看你的了,不要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