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歪脖子树下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民围着一个将死的流浪汉议论纷纷。
一个腿脚粗壮的大汉叹口气说:“他在这里已经躺了三天了,滴水未进,估计是活不成了,还是去叫村正吧。”
旁边一个牵着个刚总角的女娃的妇人小心说道:“要不要给他叫个郎中看看。”
大汉伸手到流浪汉的怀里摸出一物,只见是一个完整的烧饼,便摇头道:“估计没用了,我前两天塞在他怀里的一张饼,一口没动,想是不能活了。”
那个妇人闻言惨然叹息,旁边有个精瘦精瘦、穿着破破烂烂的村民戏谑道:“马寡妇,你男人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着,是不是看这后生俊俏,动了心啊。”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马寡妇闻言红了脸,未待开言,大汉怒斥那人:“李猴子,你给我快去喊村正,再嘴不怂,我踢断你的腿。”说着就做出抬腿的动作,那个被叫李猴子的人显然有些怵这位大汉,忙嬉笑道:“别别,刘铁头,你是好汉,我打不过你。”说着,一溜烟跑了。
就在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几人身上时,树下躺着的流浪汉突然猛地咳了一声。众人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瞧,只见流浪汉挣扎着要爬起来。那位被李猴子称作刘大哥的壮汉赶忙上去搀扶,问道:“这位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流浪汉双眼缓缓睁开,眼神迷茫地扫向众人,继而双手抱头,陷入了沉思,思绪慢慢地回转。
我叫什么名字?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什么了?一系列的问题浮现在流浪汉的脑海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流浪汉的脑海渐渐清晰起来。
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叫秦一杨,生于20世纪中叶,一直活到21世纪初叶。我有一个老婆,我们很恩爱,生有一对儿女。可惜命不好,三十八岁的时候老婆离开了我,我怕后妈对女儿不好,所以一直未娶,一辈子都在为儿女忙活。快离开世界的时候,女儿在我的床头对弟弟说,爸爸这辈子谁都对得起,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自己。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又来到了这里,秦一杨心里非常疑惑。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呢,重生也是好事,虽是暮年,但多活几年是几年,就当这条老命苟延残喘吧。不过,先得弄清楚这是哪里吧?
于是秦一杨抬头望向壮汉迎来的目光,问道:“这位兄弟。。。”话刚说出口,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太对劲,听起来怎么那么稚嫩,秦杨惊讶地望向自己的身体,破破烂烂的衣服下竟然是一具明显很年轻的身体。我擦,秦杨激动不已,我不但重生了,还这么年轻,赚大发了,这不是苟延残喘了,这得活出新生活,上辈子光为子女忙了,这辈子要浪够了再说。
就在此刻,李猴子领着村正从远处赶来,村正是一个六旬左右的花白胡须老者,身上的衣服虽然普通,但是比起周围的村民,显得很干净。村正来到跟前,上下打量了秦一杨一番,问道:“后生,你是哪里人啊,来我们这里有何贵干。”
秦一杨想了想说道:“我是外地人,赶路到此,偶感不适,就躺在了树下。”
刘铁头插言道:“你都在树下躺了三天了,我们差点以为你死了,故而请村正来打发你。”
村正对李猴子吩咐道:“快去叫老宋过来。”又向秦杨说道:“老宋是我们这四乡八村有名的赤脚医生,让他给你看看吧。”
秦杨摆手道:“不用不用,村正大人,我已经缓过来了。”
村正笑呵呵道:“小伙子,不用这么客气,你刚刚经历大病,看看还是好的。你放心,医药费用我来帮你出,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又道:“敢问你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秦杨道:“贱姓秦,名一杨。您叫我小秦就行。”说到这里,秦杨心里不禁莞尔,上辈子我活的年纪可比您大多了,不过这是转世重生,我可还得遵守现在世界的法则。“敢问村正大人怎么称呼?”
村正哈哈笑道:“我们这里不叫村正大人这么客套,小姓刘,这里是刘家庄,您叫我刘老头亦可,叫我刘村正也行。”
“那敢问刘村正,这里是哪里管辖?”
“哦,这里是大殷成化帝第三子的封邑,冀州太平郡承阳县永平乡。”
大殷成化帝不是大殷最后一个皇帝吗?这是乱世呀!其第三子赵承乾更是恶名昭彰,他的封邑由于连年苛捐杂税压迫,导致百姓易子而食,是第一个暴发起义的地方。相传那个年代也是异能之士横行的天下,乱世一直维持了三百余年,后来不知为何,最终都付之黄土,异能也不再存在。
“等等,今年是成化多少年?”
村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秦杨,最终还是回答了:“成化十三年八月。”
我擦,这离暴动只有三个月啦。
秦杨欲哭无泪,本想转世重生好好享受一番岁月静好,没想到转在了没有人为百姓负重而行的年代。
这时,李猴子高一脚低一脚地又带了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过来了。
村正看到中年人招呼道:“宋先生,你快来看看这位年轻人。在这里躺了三天了不吃不喝,幸好上天有好生之德,捡回了一条命。”
宋郎中虽然身体臃肿,但是动作很娴熟,向村正点了点头,说道:“我先看看。”快步来到秦杨身边,将背着的药箱放到地上,拉过秦杨的右手,便号起脉来,号完又换了另一只手,接着便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灰色的布包,翻开后发现是一卷银针,紧接着又点燃了一根蜡烛。
宋郎中拿起一阵银针,发现秦一杨面露惧色,安慰道:“别怕,我来给你针灸一下,放心,没问题的。”
村正在边上问道:“有大碍吗?”
宋郎中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非常奇怪,刚才我给他号脉的时候,发现他全身虚脱,明显经历了大难。但是浑身血气却又很足,这看起来很矛盾。为了稳妥起见,我给他疏通一下经脉,只要好好调理,应无大碍。”
听到宋郎中这样一说,众人松了口气。
刘铁头似乎想到什么,问道:“宋郎中,那他脑袋应该没问题吧,他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知道了。”
村正咳嗽了一声:“胡说什么,秦兄弟显然是因为昏迷时间太长,一时神志难以全部恢复。”
又客套地问宋郎中最近忙不忙。
宋郎中叹了口气:“我都一旬日子没着家了。”
村正疑惑道:“哪里又发生聚众斗殴了吗?”
宋郎中摇了摇头:“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事,我以为是坊间流传,不想最近为此忙得我晕头转向。”
村正一愣,继而脸色十分难看:“不会吧,我也只是听说,难道确有此事?”
宋郎中道:“待会我到你家里去说。”
村正点头应允。
刘村正在村里的威望显然很高,见他二人这样说,众人都不敢插言询问。
经过宋郎中的针灸,秦一杨感到精力十分充沛,站起来谢过众人,就要辞去,毕竟自己这样子也不像能付得起钱的人,便也不装模作样。
村正道:“你这样上路,我等怎么放心,你可以在我们这里将养一段日子再走不迟。”
秦一杨客气道:“怎好打扰。”
正待再说,村正一摆手道:“没事的,我来安排。”转身看了看众人,思索了一会,问道:“今年下半年庙里供奉的钱谁家没交。”
众人道:“只有李猴子和马寡妇了吧。”
村正先是看向李猴子:“你再不交,我让庙里的大武僧拿着戒刀来把你剃度了。”
李猴子嬉皮笑脸并不介意:“您老帮我先垫一下吧。”
村正没好气地道:“我都帮你垫一年了。”然后转头望向马寡妇,沉吟一下:“刘旺家的,让这位秦兄弟在你家暂歇几日,你今年的供奉老朽来交,另外从官中拨给你每天一升米,不知你是否愿意?”
马寡妇看见村正突然提到自己,有点慌乱,况且还是让陌生男子在家居住。但想了想自己确实难以交上供奉,何况还能每天得一升米,这样自己一家在秦杨住着的这段日子起码能混个肚饱,便不顾羞臊,咬牙道:“我愿意,有劳刘村正。”
秦一杨这时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位妇人,只见她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庞白皙,一身衣服非常干净,其整洁度在场的也只有村正能和她媲美。这在上一世都是爹妈催着相亲,自己却一点都不急的黄金岁月,而在这个年代,却已经是手牵着个到处乱跑的女娃的家庭妇女了。
事情既已安排妥当,众人便四散去。宋郎中被村正请到家中坐一坐,顺便谈一谈他们刚才口中所说的事情。刘铁头和李猴子向秦杨介绍了一下自己,并指了指自己家所在的方位,邀请他随时过来作客,便各自忙去了。
等到众人全都散去,马寡妇在前面拉着女儿走着,秦一杨在后面默默跟随,两人之间默契地落下一段距离。
秦一杨发现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从背后看身材非常姣好,臀部翘挺,腰肢纤细,实实在在的一个美人,至于脸蛋,也算得上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想到这里,秦一杨发现自己好像比前一世好色一些,竟然有种隐隐的欲望。
马寡妇将秦一杨带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院落里有四间房,中间的一间最大的是正堂,相当于现代的客厅,另两间是卧室,还有一间是厨房,显得不大。四间房前是一片养鸡种菜的院子。
秦一杨明白在那个年代百姓的房间都是这样独门独院,稍好一点的有两进甚至是三进,像马寡妇家条件差一点的就只有一进。令秦一杨欣赏的是,这个养鸡的小院落竟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便开口赞道:“真干净啊。”
马寡妇不好意思地道:“家里简陋,让官人见笑了。奴家每日无事的时候便收拾一下院落,所以虽然狭小,但还比较整洁,希望官人不要嫌弃。”
秦一杨笑道:“哪里的话,我如今这般模样,幸得姑娘你收留,不知怎么称呼。”
马寡妇红了脸:“奴家早已不是姑娘了,奴家的死鬼丈夫姓刘,奴家姓马,单字一个青,官人叫我刘马氏便可。”
秦一杨挠了挠头,总觉得怪怪的:“在下实在不适应这种称呼,我叫你青妹,你叫我秦大哥,如何?”
马寡妇的脸更红了,道了句“秦大哥随意”便转身进了一间卧室,俄顷拿着一套衣物出来“秦大哥,你的衣服破旧不堪,这是我相公留下的衣物,我看你们身量相仿,不如换下吧。”
顺着马青的指引,秦一杨拿着衣物来到另一间卧室,马青告一声罪便先行离开备饭。秦一杨扯下身上的衣物,换上马青给的一套,上衣非常合身,裤子勉强达到脚踝上方稍许,虽然如此,但他也感到十分满意,待将换下衣物处理掉,忽觉一处分量很重。秦一杨将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发觉衣服顺着开襟的地方到后背处有明显重新缝合的痕迹,用力抖了一抖,竟有一道淡淡的流光闪过眼角,正要仔细探究,听到外面喊道:“小丫,待你秦叔换好衣服,唤他出来用饭。”秦一杨忙将衣物塞到床下,小丫已跑到门前脆生生叫道:“秦叔,我娘喊你吃饭啦。”秦一杨连声答应,出来牵着小丫的手往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