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晚课结束,四人鱼贯而出,由于德柔子所讲灵气修为境界之事需要精心琢磨消化,四人便都未开口说话,各自回屋。德柔子看着应道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因为性情耿直,德柔子在青城内并不讨好。平日里,唯独和师兄德正子来往频繁,除此之外,并无交好之人。众多同门碍于余道子的辈分,与她虽无计较,却也没有交集。
回到青城之后,德柔子闭门不出,师父跟师兄的突然离去,她的孤独感并不亚于应道。平心而论,应道之所以频繁看望与她,就是同命相连的心理。应道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亦是受命运摆弄的人。衡道子之所以安排德柔子与德成子共同引导四人修习经文,却有私心。她作为小师妹的徒弟,理应给予关照,但旁人苦口婆心的劝导不如自身心平气和的悟通。德成子的平稳加上经文的祥和,短短数日,德柔子便走出桎梏,重新审视己身。
应道并不知道德柔子望着他的背影想些什么,他此刻迫不及待地盼望明日的到来,衡道子将会传授何等高深的道法。
颉跌氏先前所授灵气运行之法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修行法门,而是通过意念引导灵气按部就班地从经脉的一端冲击到另一端,成效并不明显。
随着灵气不断淬炼更多的经脉穴位,应道此时已经耳清目明。晴明穴已于几日前贯通,已然可以夜间视物。如果习得青城高深的修行法门,经脉的淬炼速度应道可以快上许多,那么达到洞神境便指日可待。他的经脉较旁人宽上许多,相同境界时,他的道法便会比旁人凌厉浑厚一些。如此一来,应道便更不敢懈怠,虽然经脉优势明显,但所需金丹的数量和耗费的时间自然也就数倍于旁人。好在每日使用黑碗,无形中便能获取灵气,再加上青城山供给的五行金丹,灵气的获取自然不成问题。
运用意识引导今日获取的灵气冲关淬炼之后,应道短短的睡了几个时辰后,便起床准备开始新一天的修习。
在德成子讲解完大洞经的第三篇章之后,掌教衡道子便到了大殿。虽然衡道子面色如常,但应道内心激动不已,马上就开始修习高深的道法了,怎么按捺内心的激动?侧目观察其余几人,亦是同状。
青城上清宫,隶属于上清,奉上清灵宝天尊通天教主为祖师,修习紫虚吞日月之法。
衡道子简单介绍了紫虚吞日月之法的操作要领后,便道出了配合使用的真言:“日魂珠景,照韬绿映,回霞赤童,玄炎飙像,月魄暖萧,芬艳翳寥,婉虚灵兰,郁华结翘,淳金清莹,兄容台标。”
经文生涩拗口,四人竭尽所能念诵记忆。衡道子见状,也不言语,留下四只细小瓷瓶后便自行离去。应道本就识字不全,虽记住道法要领,但不解真言其意,难以配合修习。又见衡道子并不多做讲解,好生疑惑。拿过两只装有金丹的瓷瓶递了一只给吴昊,他先前已经知道吴昊跟他一样,亦是五行俱全。
吴昊在私塾混过两年,记住真言不难,但亦无法词达意会,便扭头与应道共同商讨。
最终的结果是二人顶着一头雾水熬到了午时下课。邹远及司徒坚倒是没有丝毫疑惑,时辰一到,便拿走了另外两只瓷瓶,是何金丹尚不知晓。
午饭吃的也不顺畅,应道和吴昊都在思考真言的涵义,食不甘味。未时,既不见衡道子来传道,亦不见德成子讲解经文。邹远和司徒坚随即离去。应道猜想他俩可能经鬼道子和量道子私下教习过此法。猜想之是一瞬间的念头,尚无真凭实据,还是莫腹议他人,抓紧修行。
应道本想私下去请教衡道子,又怕人多眼杂。倒是可以退而求其次,德柔子亦能解惑,又恐她存心刁难。当真是左右为难,内心经过一番争斗之后,应道决定去求教德柔子,衡道子那里还是少去为妙。
应道招呼了吴昊一声,让他回去等候消息。吴昊点头称是,知道应道去开小灶了。
来到袇房,应道于德柔子的门前踌躇了许久之后还是敲开了门。德柔子开门之后,并未说话,只是转身回房。
应道见门开着,德柔子亦无回绝之意,便于门外说道:“我在青城无甚熟悉之人,此番有些疑惑,只好前来叨扰你,希望你能解惑于我。”边说边侧身扭头观察德柔子的反应。
“你站那么远,我听不见。”德柔子盘坐在蒲团上,并不看他。
“哦。”应道突然之间没想透这句话的意思,稍微楞了一下之后就准备抬脚进屋。
“站住,我打开窗户,你到窗外说于我听吧。”德柔子临时改变主意,不让应道进来。
“啊,什么?”应道此时已然抬起右脚跨过门槛,右脚尚未落地,便听到德柔子让他去窗外答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哦。”收回右脚,应道回声。虽说德柔子是道士,但毕竟是女子,女子的闺房是不太方便男子入内。
“算了,还是进来吧。”可能是想到两人隔窗说话亦是不雅,德柔子再次改了主意。
“哦。”虽然应了一声,但应道站立在门前并没移动,还是等她想好再说。
“进来!”德柔子见应道纹丝不动,气急之下吼了一声。
“哦。”应道闻言这才跨入室内。
相比于应道的房间,德柔子的房内布置并无特别之处,无非是多了些女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你辈分高于我,还是坐下说话吧。”德柔子示意应道就坐。
其实,应道入内之后,便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无合适的位置就坐,闻言便说道:“不碍事。你目前是我的师长,我站着也一样。”德柔子房内只有一个蒲团可坐,蒲团前方摆置了一个矮桌,桌上摆放了几本经书和文房纸墨,可见平时也无人前来做客。
“你有何事不解?说来听听,我并一定能帮的到你。”德柔子也不勉强,随口说道。
“能能能。是这样的,今日掌教传授我等灵气运行法门,我苦于资质愚笨,百思不得其解,无法理解真言所示涵义。所以,所以就冒昧前来求教于你。”应道赶忙说明来意。
“紫虚吞日月之法乃青城绝学,重意不重形。一百个人修习此法有一百种结果,每个人的悟性不同,所能悟得运行法门也不尽相同,但是大道同归,都是紫虚吞日月之法。这是我修行的时候,师父告诉我的,我现在转述给你。”德柔子摇着头说,紫虚的玄妙之处就在于领悟之初是一处不同便处处不同,领悟之后是一处相同便处处相同。
“那你悟到的法门是什么样的?”应道懵了,完全和没说一样。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德柔子见应道发窘竟笑了,“持之以恒,真言自现。”
“哦。”应道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点气馁。
眼见德柔子不再理会他,应道稽首后便离开了。吴昊正在应道门前焦急地等他归来,见他神情沮丧,连忙快跑一步到得应道跟前。
“怎么了?搞明白没有?”好不容易学到了修行法门,却不得其意,吴昊也是心中急切。
应道本来一脸失落,又听吴昊喋喋不休,心里更是烦躁,并不理会他。推门进屋,吴昊自后面跟了进来。
“你说呀?倒是快说呀?真是急煞人了。”吴昊都快急哭了。
“噗嗤。”应道心烦意乱,但是瞧见吴昊那快哭的神情就直想笑,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哎呀,你笑什么呀?是不是逗我呢?快说快说。”吴昊会错了意,以为应道已经理解了真言,懂得了运行法门。
“我逗你什么?明明是你在逗我。”应道没好声地说。
“那你笑什么呀?你不是去找德柔子了吗?她不可能知道却不告诉你吧。”吴昊猜道。
应道将余道子对德柔子所说的话转述给吴昊,吴昊瞪大了眼睛,楞了半天,说道:“就这?跟没说一样。她肯定是气你害死她师父,故意不告诉你的。“说完意识到说错了话,猛地捂住了嘴。
“你胡说些什么呢?”两人平时打闹惯了,应道闻言也不以为意。
“我胡说的,你别当真哈。”吴昊眼见聊不下去了,就借口有事跑了。
“有事,你能有屁事。”应道看着吴昊跑远了,小声嘀咕着。
持之以恒,真言自现。无奈之下,应道只好反复熟记真言。自那以后,衡道子都没有出现在大殿,德成子和德柔子仍然日复一日地念诵着经文,从大洞经念到阴符经,再从阴符经念到神咒经。半年时间,二人将上清所有经文全部念诵完毕之后,四人的修习算是告一段落了。
半年来,诸事皆顺,唯独这紫虚真言仍像天书一样困惑着应道和吴昊,而邹远和司徒坚早以晋升洞神境,二人别提多羡慕了。
这一日,二人在屋内纳凉闲聊,说起真言之事尽是嘘嘘之声。明月突然前来传言,掌教衡道子让二人前往大殿。
二人相视一笑:“来了,终于来了。”说完嘿嘿笑了起来,直弄的明月看二人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