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和应道正在房中进食交谈,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紧接着,“嘭”的一声,像是客栈的大门被大力撞开的声音。
郭荣和应道面面相觑,“什么声音?”郭荣先开口,应道一脸茫然的摇头乱猜,“莫不是有山贼来打劫?”
“不大可能,你不是说桃源洞道观在武夷山上吗?况且山上一年四季都有茶农种茶,不可能有山贼。城外的山贼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城作案。”郭荣立马摆手不让应道胡说,随即小心拉开房门,蹲下身子移到走廊向下方大厅窥视,“莫要惊慌,大叔武功高强,会护你我周全的。”
“好,听你的。”实际上应道并不胆小,只是一个小孩子在乱世流浪了几年,早已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客栈大厅里,原本正在推杯换盏、天南海北胡吹的茶商们见到客栈大门骤开,都感到莫名其妙。被从门外灌进来的寒风一吹,酒醒了一半。颉跌氏坐在斜对着大门的角落里,此时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望着从门外冲进来的一群道士。
这群道士有八人,皆中年模样身穿蓝色道袍,手持利剑,进入大厅后,分站在四方。颉跌氏刚刚也听到了马蹄声,门外遍布各处的火把也表明了有骑兵包围了客栈。道人修身养性,不会随意骑马招摇过市,有违道规。虽然闯进来的道士看起来不修身也没怎么养性。
“钦犯孙季常何在?”站在靠近门口的一个短须道士开口问道,语气居高临下。
客栈的掌柜见来者不善,躲在一旁没敢吱声,跑堂的、店小二也早躲在人群里。
大厅里的茶商近十人,各自有随从护卫两三人。三四十人被这八名来势汹汹的中年道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半晌都没人回答。大厅里只听见“呼呼”的冷风声。
“搜。”短须道士一声令下,又从门外冲进来十人,直奔楼上客房。这十人不再是道士,而是身披盔甲,腰挂横刀的官兵。
一众茶商包括颉跌氏在内,全部被赶到大厅一角。随即八名道士收起长剑,左右手同时捏剑诀,遥空连挥,十五张方桌连同条凳陆续被凌空扔至柜台后方。在场都是常年经商之人,虽说随从护卫都有些功夫,但何曾见过此等骇世情形,个个噤若寒蝉。颉跌氏却明白,这是对方使的下马威。在没有弄清这群道士的意图之前不能轻举妄动。从八人刚刚使出的道家气劲来看,这八人中门口下令的短须道士功力较为深厚,其气劲已隐约呈淡淡的白色实形。其余七人功力不足,气劲虽能看出白色,但较短须道士要淡的多。
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大紫云纹道袍,头顶五岳观的道士,他进来后坐在早已备好的座椅上闭目养神。此时客栈大门已经关上,大厅里落针可闻。一炷香后,茶商的家眷陆续被带到大厅,郭荣和应道亦在其列。十名官兵各自提着大小不一的包袱退到紫袍道士身后。有茶商已从家眷口里得知金银首饰等贵重物品都被当兵的抢走后,壮着胆子问:“你们是什么人呀?为什么抢夺我们?还有没有王法呀?”
“大胆刁民,国师在此,休得满口胡言。”短须道士上前一步,手指众人。
之前应道提到过,闽国的国师是陈守元,只见他睁眼示意道士退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今日辰时,本座遣人前来收缴贡银,奸商孙季常不予配合,口出狂言,并指示护卫伤人,本座今日公务繁忙,直至此刻才得闲。深夜前来,也只是想尽快为皇上收缴足量的贡银。”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环顾众人,语气突然严厉,“尔等在大闽经商多年,腰缠万贯,内眷无数。如今国库空虚,正是尔等感激皇恩浩荡,报效朝廷的时候。”
“辰时,我已经上缴了大量钱财,心有不甘才嘀咕了两句,并没有伤人,反而被你们的人打伤。现在还污蔑我伤人,又抢夺了我全部的财产,还有天理吗?”一个脸上有伤的胖子吼道。在这乱世,没钱的确生不如死,何况这些富商早已过惯了奢靡的生活,让他们再过回穷日子,比杀了他们还难。
“一个不留,做的干净些。”既然比杀了还难,那干脆就杀了吧。陈守元起身对门口的道士下令,随后出门走了。
在胖子孙季常吼叫的同时,颉跌氏就拉过郭荣嘱咐道:“见机行事,往北,上武夷山。”
道士是主力,用道法气劲杀人,官兵是助力,用横刀砍杀。大厅里接近百人,瞬间乱套。众人自不会任人宰割,但在道法气功和训练有素的官兵的同时攻击下,只是表现的英勇而已,毫无作用。
颉跌氏掩护着郭荣应道二人从混乱的人群中退到大厅东面的窗户下,“窗户后面是马厩,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们骑马上山,莫要等我,我随后就到。只有你们平安逃离,我才能安心制敌。”毋庸置疑,只要郭荣应道能顺利逃脱,以颉跌氏的功力,即使打不过敌人,但逃走不成问题。陈守元带领道士杀人灭口,胡作非为,有违道教教义,必定为其他道人所不齿。既然武夷山上有道观,陈守元绝不敢轻易上山。这样一来可以逃离是非之地,二来可以直接去找上好的武夷岩茶。
“大叔保重,我俩绝不拖累大叔。”郭荣目露坚毅,应道也对颉跌氏抱拳鞠礼。
只见颉跌氏身形暴起,大喝一声:“作法自毙,自有天道收拾你们”。然后一掌震碎窗户,随即跳了出去。果然,窗外已被骑兵包围,颉跌氏知道此刻不是藏拙的时候,不惜暴露自己身具高深道法,左右开弓,双掌连发四道黄色气劲直接震死距离最近的四个骑兵后便运起身法向南遁去。颉跌氏的突然破窗而出,引来了大量的骑兵追堵。大厅里的短须道士见有人逃走,便向窗边杀来。
“噗嗤”一声,又一人被官兵用刀捅穿腹部,随即被一脚踢开,血浆迸溅,“噔噔”后退,砸倒了蹲在窗边抱头发抖的应道。郭荣虽说自幼在军中长大,但也不曾见过如此血腥混乱的屠杀现场,两腿发软,几乎无法行走,更别提应道了。那压着应道的死尸被踢开时,刀尖带出来了鲜红的肠子,肝胆流了一地,圆瞪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应道。只听应道惨叫一声“啊~~~”就昏死了过去。郭荣听到应道的惨叫声,大惊失色,一回头正好看见满地正冒着热气的鲜红肝胆肥肠,便忍不住哇哇直吐。
“尽诛不留。”短须道士杀到窗边并未停留,径直跳窗追赶颉跌氏去了。在他眼中大厅里的都是死人,绝逃不过这场屠杀。
片刻功夫,大厅里尸积如山。被道法气劲震死的还好,最多七窍流血而死。那些被官兵用刀杀死的实在惨不忍睹,残肢断臂,内脏脑浆,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近百人几乎被屠杀亦尽,十个官兵只伤亡了一半,道士毫发无损,只是蓝色的道袍已被鲜血染红。当然,这并不是道士自己的血。
郭荣知道逃跑无望,便将浑身涂满鲜血趴着装死,顺便用手臂捂住了应道的嘴,他怕应道中途醒来坏事。好在死尸众多,道士和官兵对自己的杀人手法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一一检查便离开了。
且说颉跌氏引走骑兵南遁后,发现追来的只有短须道士。便在距离客栈半里的地方骤然回头击杀骑兵。为了郭荣和应道的安危,颉跌氏使用道法气功毫无保留,在快速有效的杀掉骑兵的同时也感觉体内灵气急剧减少。就单论灵气修为,杀他是易如反掌,但真正棘手的敌人是陈守元,目前对其一无所知,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便处于劣势,更何况自己的灵气已十去其三。
在短须道士近身前,颉跌氏杀掉最后一个骑兵,随即挥掌发出一道黄色灵气攻向道士。短须道士仓促躲避不及,只得挥掌相迎。“嘭”的一声,两道灵气接实,短须道士跌坐在地,口吐鲜血。
“死!”颉跌氏自然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对着他的额头又补一掌,短须道士来不及呼喊便脑浆迸裂而亡。
由于不清楚郭荣应道是否顺利逃脱,颉跌氏只得再次潜回客栈。在客栈东面的破窗下见到了满厅的死尸,郭荣和应道却不知去向。颉跌氏又来到马厩看到了马儿还在,便跳进大厅寻找郭荣和应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守元此时正在客栈大门外,坐在官轿里等待着短须道士,剩余的道士和官兵分别站在官轿的两边。听到大厅里还有动静,其中一个官兵走进大厅查看,见到颉跌氏正在翻找尸体,便以为是漏网之鱼,走上前来砍杀。
颉跌氏看到闭眼装死的郭荣时也听到身后的刀风声,反手一掌打死了官兵。横刀落地的声音惊动了陈守元并引来了围捕,陈守元进入大厅后凝重地打量着颉跌氏。既然逃走的人回来了,说明追赶的人死了,此人武功高深或者同样会道法气功。
七名道士和四名官兵不待陈守元下令就向颉跌氏围了过来。颉跌氏拾起之前死掉官兵的横刀,七名道士的道法不足以伤害到他,先以武功杀掉剩余的人来麻痹陈守元,以便出其不意。颉跌氏的武学功夫同样不俗,脚下三跨两步的杀掉了十一人。不使用道法可以迷惑陈守元,代价是中了两记气劲,一在左臂,一在右胸,气血翻腾,在吐出一口鲜血后稍稍好受了些。
颉跌氏就这样站在陈守元对面,略带挑衅的看着陈守元,这反而让陈守元不敢轻举妄动。七名弟子的道法虽然不高,但联手制敌依然被杀,对方还敢若无其事的看着他,陈守元犹豫不决。
突然,陈守元右掌向前一推,一道黄色灵气自其劳宫穴急速涌出,袭击颉跌氏。陈守元此举旨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何况颉跌氏有伤在身,灵气又比不得陈守元的充盈。眼见气劲袭来,颉跌氏自忖只有拼死一搏。于是乎双掌同时发劲,瞬间调动周身灵气,朝着急速而来的黄色灵气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