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看去,把我吓得一哆嗦,因为此刻我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个子不高,身材非常瘦弱的一个中年女子。
她上身穿着一件棕色的外套,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长腿裤子,瘦弱的身材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倒,脸上的颧骨非常的明显,就仿佛骨头上面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皮。
此时她正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我慌忙的收起放水的家伙事儿,拿着开着手电筒的手机向她走去,走近发现这个女人的皮肤就跟纸一样白,尤其在这月黑风高的晚上,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她此时见我没有说话,于是又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因为我不知道我姥爷和我大舅名字,于是我赶忙说道:“阿姨,我不是本地的,今天和我家里人来看我姥姥和姥爷,你是谁呀?这么晚了,在我姥爷家后院干啥?”
那女人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一脸的惊讶,问道:“你是小霞(我大姨小名)家的孩子还是英子(我妈的小名)家的孩子?”
我一听这个人竟然还认识我妈和我大姨,看来她们互相应该是认识了,于是心里紧张的情绪也有些好转。
随后我回应道:“我是英子家的。”
此时,这女人的眼中竟然有泪水在打转,只听她激动的说道:“英子家的孩子,孩儿啊,你都长这么大了啊。”说完,竟上前两步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
当她的手摸到我脸的一瞬间,我的脸仿佛贴在了铁块上一样,冰冰凉凉的,突然打了一个机灵。
心想可能是开春的原因吧,再加上这大半夜的,温度本来就低,可这女人始终没有回答我她是谁,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我姥爷家后院。
面前的女人用她冰凉的小手抚摸着我的脸,眼睛不停上下打量着我,那感觉就像是好多年没有相见的家人,突然聚在了一起的感觉。
我被她看的有点慌了,于是我又问道:“阿姨,你是谁呀,这大半夜在我姥爷家后院干啥啊?”
面前的女人收回了自己的手,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没事儿,我晚上睡不着觉,在房后遛弯儿,听见你姥爷家后院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我姥爷家的后院没有围墙,也没有栅栏,只有和邻居家的交界处用木头简单的立起来一个栅栏,目的是为了知道,栅栏以内是自己家,栅栏以外是别人家。而且后院也没有用栅栏封死,因为我姥爷家后院是一大片荒地,远远望去望不到尽头,所以当时我姥爷可能是图省事儿,就没有将后院给封死。
我听完眼前这个女人给我的解释心里有些半信半疑的,但我也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随后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瞬间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可能这个女人也察觉了此刻尴尬的气氛,于是用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然后笑呵呵的对我说道:“行了孩儿,没事儿就赶紧回去睡吧,我也回去了啊。”
我心想可算是要走了,这大半夜的突然冒出个女的来,多吓人啊,再聊一会儿我估计我就要喊人了。
于是我也出于礼貌,笑呵呵的回应道:“好的姨,明天有时间过来坐啊。”
那女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向着后院的荒地那边走去,边走还边回头看我两眼。
而我此刻突然发现一个让我有些毛骨悚然的事情,就在刚刚,我手机的手电筒照在那个女人身上的时候,我好像没有看见这个女人的影子。
要知道,世间万物,有影相随,而这个女人若是真的没有影子,那就说明一件事,刚刚和我聊天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人!
可我转念一想,万一是刚才我看错了呢,算了,这大晚上的外面也够冷的,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于是我赶紧三步并两步回了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个声音给叫醒了,我缓缓睁开眼睛,朝着说话的声音那边看去,只见我大姨站在门口,我大姨开玩笑似的说道:“一帮懒蛋子,赶紧起来吃饭,再不起来一会儿没有了奥。”
我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我向我身边看去,我们哥几个的父亲已经不在炕上了,应该是早就起来了,炕上此时只有我和我的两个表哥,他们两个也被我大姨的声音叫醒了,随后我们三个起来穿衣服就去洗漱准备吃饭,被子还是我大姨给我们叠的。
这早餐有些特别,除了大米粥,鸡蛋咸菜以外,还有一大盆类似豆浆的东西,我问我妈这是什么,我妈说:“你大舅早上刚挤得羊奶,在锅里煮开了给你们几个小孩儿尝尝鲜。”
我还真没喝过羊奶,于是我让我妈给我盛了一碗,我妈给我盛了一碗羊奶,又放了一些白砂糖进去搅拌搅拌,就递给了我,随后就又给其他人盛去了。
我端起了羊奶,先是闻了闻,有点膻膻的,不过味道不重,然后我吹了吹碗中的羊奶,让温度不至于那么高,随后喝了一小口,吧嗒吧嗒嘴细品了一下,真好喝,香香的,甜甜的,膻膻的,于是我便开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饭后没有什么事,一大家子坐在炕上聊起了天,刚开始聊着各自的家里情况怎么样,后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以前。
此时我看着我姥爷家墙上那些相框中的照片入了神,里面有我姥爷年轻时穿军装的照片,有我姥姥姥爷带着我舅舅大姨还有我妈小时候的照片,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和我姥姥姥爷的合照。
我突然想起昨晚上那个女人,于是我对坐在炕上的大舅说:“大舅,昨晚上半夜我上厕所,后院进来人了,咱家后院咋不封上啊,这大晚上谁进来偷点啥东西都不知道。”
我大舅听我说完有些吃惊的问道:“进来人了?谁啊?男的女的啊?”
我说:“一个女的,三四十岁那样,我正尿尿呢,在我身后问我谁家的给我吓一跳,后来我问她是谁,她也没说,就说她晚上睡不着出来遛弯,哪有大半夜遛弯儿的啊。”
炕上的人听完我说话有的笑呵呵的说我晚上睡毛楞了做梦了,也有相信的正在猜测这个女人是谁。
我大舅又问我:“那她最后往东头走了还是西头走了。”
我说:“往北边大荒地那头走的。”
我姥爷一听乐了,笑着对我说道:“小孩儿以后少喝酒,说你睡毛楞了你还不信,知道北边那头是啥不,那是坟茔地。”
我听完我脑袋嗡的一下,开始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来,感觉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一样,不像是做梦啊。
此时炕上的人也没在聊我这个话题,又开始继续回忆起了过去,聊着聊着他们就聊到了我已经去世多年的舅妈,我大舅眼睛也一点点湿润了起来,眼泪吧差的说道:“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真是苦了她了,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时不时的梦到她,昨天晚上我还梦见她回来看咱妈。”
我妈眼眶也湿了,说道:“真白瞎我大嫂这个人了,活着那时候拿我当亲妹子看,总给我买衣服啥的,大嫂走的时候我家孩子才一岁多,哎。”
我听着感觉很好奇,于是便指着墙上的照片问道:“这里面有我舅妈吗?”
我大舅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说道:“第二个相框,第三排第六张,就是你舅妈。”
于是我开始寻找起来,第二个相框...第三排...第六张...
正当我看到照片中的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浑身汗毛感觉都立了起来,身体一瞬间就跟过电了一样。
照片中只有一个女人,身穿一件棕色的外套,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长腿筒裤,扎着马尾辫,瘦瘦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正看着我笑。
这不就是我昨天晚上碰到的那个女人吗?
我此刻愣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照片中的舅妈,看来我昨天并没有看错,那个女人没有影子,她根本就不是人,应该是我舅妈知道我是他的外甥,怕吓到我便赶紧离去了。
我盯着眼前的这张照片一动也不动,那照片中我舅妈脸上的笑就仿佛昨晚我遇到她时的笑脸,一脸的宠溺。
炕上的聊天声此时也不断传进我的耳朵里。
原来,在我一岁多的那年,我舅妈被查出患有淋巴癌晚期,那时候我爸我妈带着不记事的我来到我舅舅这里,我舅妈见我第一眼就一脸的喜欢,忙从我妈手里接过那是不大点的我,稀罕起来。
我舅舅和我舅妈感情很深,于是我舅舅当年便开始四处借钱给我舅妈看病,最后到了要卖房子卖地的地步,后来我舅妈知道自己活不久,不想让我舅舅为了她拉一屁股债,也不想等自己一蹬腿以后让我舅舅后半辈子永远在还饥荒,于是自己偷偷在家割腕了。
后来我舅舅发现的时候,我舅妈早就咽气了,最后给办了一场葬礼,就葬在我姥爷家房后的那片荒地外,离我姥爷家三四里路的坟茔地里。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百感交集,心里此时已经没有了恐惧感,竟然莫名的涌上一股失落感,去世多年的舅妈站在我面前,我不认得她,而她也为了不吓到我所以并没有提起关于她的任何事,最后默默地离开了。
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于是随后的几天,每到后半夜我都会偷偷来到后院,向着远处的荒地望去,我多么希望我能在看见她一次,叫她一声舅妈。可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看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