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也等她将自己周身的伤口处理完,又缠上纱布,才在顾南姝的搀扶下缓缓坐直身子,他看着千舞阁的门外,那壮丽如血色的残阳,说:“你觉得呢?”
顾南姝断然说:“自然是公主。虽说是在梦境里,但我猜,富商就是这灵鸢国的首富祝庆山,而公主么,应该是如今的灵鸢王的姑母,被赦封为灵山公主的元姜。”
顾南姝搜索着原主残留的记忆,身为前任圣女,顾南姝的原身显然是认得祝庆山和他妻子的。
灵山公主是已故国王的亲妹妹,而且是他唯一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从小就被娇宠得不成样子。
顾南姝残余的记忆中,依稀显示祝庆山原是在京城和南方两边奔走、贩运货物的大商人。他当时虽然年轻,但已经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而且祝庆山为人圆滑体贴,又生的相当英俊,在官商两道都很吃得开。
灵山公主原是国王最重视的妹妹,她父亲最喜欢的漂亮女儿,想给她找一个世间无二的夫婿。
谁知灵山公主一次遇见了祝庆山,说什么也要嫁给他。
当时的公主出降,公主的行辇已经到了公主府,而她的陪嫁还源源不断的从王宫里头往外抬,当时京城最宽敞的大路,也一时被堵得寸步难行。
真是十里红妆,奢靡不堪。
顾南姝思索着,继续说:“灵山公主深爱祝庆山,而她又被娇宠得过了头。金枝玉叶之身,心胸却狭窄偏执,睚眦必报,善妒易怒。
祝庆山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别的女人。她便气的疯了,非得将祝庆山的女人都一一杀死不可。
我印象中,灵山公主死的很早,大约十年前便病逝了,为了救她一命,当时的国王从宫中源源不断的送出灵丹妙药和太医们。
只可惜,她病得太重,还是死了。
——想必是她的魂魄不散,成为梦主。将西域胡姬和南方舞姬诱入梦境杀害。”
容也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猜的不对?”
明明灵山公主附身,她差点酿成大祸啊!
容也缓缓说:“灵山公主的公主府,想必并不在这祝府,对么?”
顾南姝略一思索:“是啊,公主出降,和普通女子成亲截然不同。公主的夫婿除了是她丈夫之外,还是王权的奴隶,是她的臣子。公主府建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和王城遥遥相望。不过,公主死后,地宫建成,她的灵柩停进了地宫,服侍她的仆人婢女们都一一遣散。她又没有孩子,那公主府便成了国王出宫游玩的地方,不再有人常住。”
容也说:“对,一般来说,王室成员过世的话,都会由国师出面,进行慰灵和安葬的法事,公主经过国师的安葬,想必早就投胎了,又怎会化为怨魂不散,织梦害人呢?”
顾南姝皱眉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梦主到底是谁?”
容也垂着长睫,低声说:“她已经暴露了。你扶我起来,我们……过去镜子那边。”
容也修长的手指不过微微一转,无数萤火便从他的指尖飘出,将千舞阁内无数的铜灯全部点燃,跳跃的火光亮如白昼,将周遭的一切都映得清晰可见。
他们缓缓走进去,无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出现,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像是万千小世界里,有无数个容也和顾南姝依偎着、缓缓前行。
而容也犀利敏锐的目光,已经看到了一道阴影翛然飘过。
他双手合十,捏出无数法诀,而在双指交握的一瞬,无数卍字纹从他的手掌中飞出,金色的光将那阴影罩了起来,那人的身影渐渐清晰,竟是一个衣着褴褛的长发女人。
“好恨啊……”她的声音幽幽传来,就像是用长指甲挖着镜子,顾南姝听了,只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麻。
“继续耽搁下去,你永远无法投胎转世,你的神智将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成为一抹失去理智、只剩戾气的梦主,迷失在噩梦一般的梦境里,你难道愿意么?”
当——
一声巨响,那被禁锢在镜子里的女人,突然冲了过来,她双手重重地拍在镜面上,面容扭曲,似乎要破镜而出。
但镜面看上去脆弱,却是坚固无比,根本没办法离开!
“她是谁?”顾南姝悚然问。
容也一字字说:“我想,她应该是祝庆山的原配妻子,也曾是花魁界的翘楚。”
他修长骨感的手从半空中划过,低声说:“来吧,把你最沉醉的梦境展现给我们——”
随着他声音的消失,眼前的一切陡然一变!
金碧辉煌的酒楼,处处张灯结彩,地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浓烈的胭脂香气四处飘散,而正中心的舞台上,正站着一个绝色美人。
顾南姝看着她款款而舞,她的腰身是那样的灵活,她的手和脚柔弱无骨,不论多么困难的舞蹈,她都信手拈来一般,跳得轻松,跳得轻盈,随着悠扬欢快的曲子,她的彩袖和飘帛一起飞扬,真是神仙般绚丽的美人!
一曲结束,她嫣然一笑,无数缠头如雨般飞溅到了舞台上。
她环视四周,突然,一张卷成一团的彩笺塞在一只白玉扳指里,落在她的脚下。
她展开一看,又是莞尔一笑。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风。
莫非你是仙女不成?
她抬眸朝下放看去,正好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热情专注的目光对上。
那人,正是祝庆山。
虽是烟花界的花魁,她还是轰轰烈烈地和祝庆山相恋了。
祝庆山是两地奔波的贩货商人,聚少散多,每当祝庆山离开京城,她便茶饭不思,每日都去国师府前跪拜,为祝庆山祈福。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她原是孤寝独枕,即将入梦,却突然听到窗户哐哐的响动。
顾庆山竟是翻窗前来,她忙抓着祝庆山的手,将他拉进屋子里。
男人看上去非常狼狈,身上脸上都有不少的伤痕。
“我在路上遇到了山贼,货丢了,银子也丢了……这下……我真完了……”
她握着他冰冷的手,摇摇头:“别担心,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