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半个时辰多的时间,德高从卧房内走了出来,看到二人后,颇吃惊地道:“胡施主,文公子,两位在此等候多时了吧?贫僧每夜读经到午时方安歇,贪睡了些时候,不知两位在此等候,请恕罪了!”胡山开忙迅速躬身拜道:“住持休要羞煞在下,在下能恭候住持仙出,是在下的福气!”文刀亦诚心恭敬地道:“住持贤圣之名远播,得财宝而不入己,实为天下侠义道都要模仿的楷模,晚生敬佩不已!”德高道:“两位都是信义营的侠客,信义营向来以山西治安为己任,实乃侠义先驱,贫僧只不过在后队上尽一些自己的本分,不敢受两位高捧!”顿了顿又问道:“两位这是要离开敝寺了吗?”胡山开道:“晚生此番来到贵寺,就是来向贵寺报李太保的平安的,如今已经达成,晚生与小刀这就要离开了!”文刀本认为圣寿寺与李怀远交情匪浅,关系非同一般,若将德高维护好了,对自己日后在信义营将大有帮助。但一想到住持这种接近神圣的得道高僧,若利用他的话,内心实有不忍,当即将想要真心奉承他但却目的不纯的话给咽了回去,不想亵渎了德高住持,玷污了圣寿寺的神净。
德高又寒暄了两句,两人正要告别的时候,慧岸突然急匆匆又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道:“住持,两位施主,外面有十来个人在闹事,说是要讨个清白!自称是罗家门的人!”德高道:“慧岸,快送两位施主从后门离开!勿要忘了给两位施主备马!”胡山开道:“住持,信义营在山西治安方面一直蒙贵寺多番相助,山开怎能就此离开?!”文刀道:“住持,他们不像是来作恶的。说是要讨个说法,那咱们便将所有事出去跟他们说个明白即可!”德高对此事显得不惊不慌,缓缓点头道:“好!咱们就出去跟他们讲一番道理,给他们个说法!”说着,德高带着文刀,胡山开和慧岸四人走出了圣寿寺的大门。
刚一出大门,就看着圣寿寺剩下的六个僧人站在门口严阵以待,前面则站着十来个武士打扮的汉子,为首的一个少年大概十九岁二十岁左右,一身华丽的紫黑长袍,一张俊脸棱角分明且白皙。头也不转,一对俊目在面前站着的几个僧人身上和眼睛上扫来扫去,眉宇间则平时便该是英气大露,此刻更锁得紧紧地,此人正是罗家门的独生子罗常云。
看到德高出来,罗常云突一抬手,让自己的师兄弟们停止了喧闹,全场顿时一片寂静。只见罗常云躬身拜道:“晚辈关中罗家门罗常云,久闻德高住持乃得道高僧,亦是侠肝义胆,想必对于神教教主一事的误会,以住持的高义,此番互相间定能够说得明白!”
德高缓缓道:“久闻罗家门大名,门内人才济济,想不到罗家少爷贫僧今日也有幸见到,敢问罗少爷是想说明什么事情呢?”
罗常云道:“一百多年前,敝门之所以举家从长安迁居天水,任由安禄山涂炭生灵,其实是有原因的。当年安禄山大军进入长安之后,敝门自知以寡敌众,无力回天,与其增加不必要的伤亡,不如先迁居天水,伺机而动。后来安禄山手下大将蔡希德听闻罗家门举家迁居天水,似乎也不敢管安禄山作乱。但他却提出带兵剿灭罗家门,说罗家门毕竟是正道,恐会对安禄山造成威胁,自己请命带几个高手去天水剿灭罗家门,安禄山只是当个小事应允了,后来蔡希德等几个高手来到了天水,分散捕杀,却连蔡希德自己在内,所有高手被敝门的弟子设计杀死!”
胡山开愕然道:“传闻蔡希德死在天水,竟是被罗家门杀死的吗?”言语中却是不肯轻易相信。只见罗常云从兜里迅速拿出一个布绢,脸上颇有愠色,似乎因为胡山开的不信而感到生气。布绢直直地向胡山开撒来。一个布制的东西,却好似一个盘子一般的飞来,还略带呼啸之声,胡山开一把抄在手里,手臂都大感生疼。
胡山开只见布绢上面写着‘不见衮袍在,将要龙抬头!’署名还写着蔡希德三个字。在场的人大多都知道一百多年前的那段历史,不见衮袍在的意思是大阳皇帝快要不行了,而将要龙抬头的意思是安禄山快要做皇帝了。蔡希德确是有这样一个布绢,上面也是这样写的,他又是安禄山手下第二员大将,所以特地在自己的布绢上写了这两句话,意在等安禄山做了中国的皇帝,自己至少要位居大将军,而这布绢又是纯丝织所造,质地名贵,在场之人,不禁都终于信了蔡希德确为罗家门所杀。
罗常云看到了德高等人终于信以为真的神色,面上大露得色,道:“罗家门于唐初年间祖上罗艺之弟罗寿成立,有赖官府扶持,每年官府都会赐许多维持罗家门的金银。罗家人世受皇恩,哪能不忠于大阳?对于罗家来说,皇恩难报,所以无论到了何时,罗家门只会忠于大阳,绝不会置朝堂的安危于不顾!”最后几句话说的气冲冲的,颇有别人终于知道自己是正派中人了的那种由心而发的自豪感和情感上的宣泄感。
文刀问道:“那罗少爷今番来到圣寿寺,究竟所为何事呢?”他这句话问的极为客气,而且以这种叫法称呼罗常云,一是为了对他的脾气,二是能不动手,最好不要动手,毕竟罗家门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罗常云昂然道:“信义营是个什么东西,小子虽在长安,也是有所耳闻,净做一些不义之事。但圣寿寺的美名,小子亦是有所耳闻。听人说当今圣上的得力手下段振山被圣寿寺无故拿下,想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还请贵寺给个说法,小子和贵寺讲个明白,说清楚了这其中的误会后,还请贵寺放人!”
他说的这番话让德高一干人等尽听得云里雾里,都在想:看这小子也不像是坏人,定然是受了哪个小人的挑唆,才说出这番话的!胡山开听他侮辱信义营,喝道:“信义营做什么坏事了,还请你说个明白!”文刀亦跟着胡山开道:“信义营一向以山西治安为己任,从不做什么亏心事,罗少爷究竟是受什么小人挑唆,不要因为小人犯了我们正道中人的和气!”他当然要为信义营说话,毕竟传到李怀远集团那里还会说自己的好。其实信义营名誉受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会杀伤人命,信义营的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但他也不能冲撞了今日这个场面,要顾全大局,所以言语中也甚是客气,最后两句也是极为客气的话。
罗常云道:“神教教主虽说身份神秘,江湖中没多少人见到过他。但他一心忠于圣上,为百姓谋福祉。李怀远表面虽以复阳为名,背地里却是个狼子野心的家伙。圣上对他早有不满,所以暗地里派神教教主暗中夺取山西节度使的位置,扫平乱世,重振朝纲,造福百姓!”
这几句话给文刀和胡山开听得啼笑皆非,云里雾里,胡山开心想:他这被挑唆的还不轻,神教教主都能说成是好人,反而把节度使说成是坏人了。文刀心想:他以当今皇上为压来说此事,口口声声说神教教主是皇上派来对付李怀远而‘拨乱反正’的,看来这其中的误会还不简单啊!问道:“节度使大人一心为造福山西百姓,若没有节度使制衡朱克华,恐怕朱克华早已崩坏朝纲,祸乱天下了。据在下所知,神教教主乃是节度使大人身旁的一个亲信人物,专欲夺取山西节度使的位置,想要坐拥天下。山西在节度使大人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再不能有第二人想。况且暴朱暴横天下,除节度使大人外无人可挡,即算说那个神教教主会是个善待百姓的主子,但他无节度使大人手下这批强兵猛将,罗少爷觉得他能和朱克华相抗衡吗?敢问罗少爷是受何人挑唆,才能将此等极其黑白颠倒的话信以为真的?”
罗常云一心帮助父亲罗忠经营武馆生意,不怎么踏足江湖,甚至他们父子俩对当今世事几乎一无所知,只是确受小人挑唆,且言辞恳切,故信以为真。今日听文刀也有他的一番说话。李怀远将山西治理的如何,确切情况罗常云是不知道的。但朱克华暴横天下,已害死了无数的无辜人命,动辄便是嗜杀,这一点天下人皆知,而且李怀远的实力是当今军阀中唯一能和朱克华相抗衡的军阀,这一个人尽皆知的事情罗常云也是知道的。文刀这番话的重点,就是想说如果没有李怀远制衡朱克华,那么便没人能够制衡朱克华,天下将要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