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安庆。
省城巡抚衙门内,安徽巡抚冯钤与安徽布政使、按察使三人坐在一起,面前是一份来自颍州的军报。
三人面容苦闷,皆各自抱拳不语。
直到冯钤开口,才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总督大人来信了,勒令本官立即调遣江南诸营兵马前往庐州听命,总督大人也会抽调江苏满汉军队前来援助,你们二人有何看法啊?”
冯钤是个官场老油条,自己辖内出现李景天这样的巨寇大贼,说不难受不想快速平定那是假的,但安徽的这个情况实属罕见,全省上下仅仅只有万余绿营,还要分守南北十三个州府,平摊下来一个州府的绿营还不到千人。
而光是驻守安庆的兵马就有三千人,毕竟省城需要重点防御。
所以自从得知淮北李景天举起义旗的消息,他就把皮球踢到了庐凤道台身上,这样做确实也没什么毛病,因为理论上来说这事确实该庐凤道台管,可问题是现在李景天的实力急速膨胀,远远超出了庐凤道台所能处理的范围。
而要等到安庆方面把江南的绿营集合整备出发,黄花菜都凉了。
于是,事情顺理成章的被转移到了南京那边。
现在,冯钤算松了口气,说实话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倾尽整个安徽的绿营兵马就能平掉这个李景天。
淮北素来民风彪悍,江南与之不能相比,而就目前李景天的迅猛势头看,如果没有外援,整个安徽被其鲸吞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既然是总督大人命令,我等自然遵守,冯大人也不会有意见吧?”
“是极是极,李贼凶悍,若无江苏江西援兵,恐怕很难制住此獠。”
安徽布政使陈辉祖与安徽按察使富汉尼也知道安徽情况特殊,北边出了这么一个巨寇,请南京的两江总督出面居中调度,抽调兵马平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谁还会有意见?
这次会面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三人对视一眼,觉得事情有人来顶,都非常舒心,刚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从外面蹭蹭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紧接着,伴着一声凄厉的嚎叫。
“禀报大人!紧急军情!”
“湖北白莲教反叛,反贼遍及川陕鄂渝四省!”
噔噔噔!
心脏骤停!
巡抚衙门内,安徽的三巨头愣在原地,久久不能恢复神智。
而在北方,他们心心念念的李景天,此时正厉兵秣马,准备攻打颍上县。
“谁说安徽贫弱?我看三河尖、正阳镇这些地方,不比江南差!”
李景天心情大好,从凤阳拔营西进以来,他连克寿州,正阳镇,同时得知了武元雄在北边袭占太和,并已经绕道攻取了三河尖的消息。
两军于颍上县以南二十里会师,武元雄的颍州营所缴获的三河尖金银都被呈上,李景天很是高兴,有了这些金银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看来,自己南下扫荡淮河沿岸的策略是没错的。
“大将军所言极是,某听三河尖的商贾说,湖北白莲教已经起事,某愿做先锋,为大将军攻下颍上,直取阜阳!”
帐下,颍州营副将陆洪毛遂自荐,在三河尖大掠一番后,颍州营上下此刻都充满了斗志,巴不得打下阜阳将整个淮北之地纳入囊中,然后去攻打更富庶的地方呢。
“好!颍上虽然城小,但关乎攻克阜阳时机,我给你三天时间,不短吧?”
李景天不是骄傲,而是颍上守军寥寥无几,大都是当地士绅的家丁和临时拉的民夫守城的,正儿八经的绿营兵就百十个。
而现在的颍州营已经兵马过千,除了武器装备方面与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有所差距外,已经是整个讨虏军中战斗力最猛的部队了。
陆洪本人也因为对淮北的民风地形颇为熟悉,立下不少战功,很得颍州营士兵拥戴。
“三天时间,不少!”
陆洪呵呵一笑,讨虏军近万人的大军在城外驻守,光是这压力就能让颍上县不攻自破,更别说给他三天时间攻打了。
而颍上一破的话,阜阳即沦为瓮中之鳖,得手不过是时间问题。
...
江苏,淮安。
运河的船只骤然增多,许多本应从安徽北上南下的车马船只如今因为安徽境内日渐糜烂的局势,被迫选择了江苏通行。
而湖北的白莲教举事,更加重了这一现象。
淮安是交通枢纽,水陆要冲,所以即使是千里之外的湖北白莲教起事,没过多久也传到了这里。
而已经接到南京方面两江总督高晋命令,与徐州总兵一同出兵泗州、灵璧,威逼李贼老巢宿州的漕运总督杨锡绂如闻天崩。
因为这些年各地为官的经历让杨锡绂知道白莲教的势力范围之广,扎根之深,远不是安徽的那个天尊教李景天能够比拟的,现在白莲教举事,可就不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了。
这是要祸乱天下!
果不其然,很快关于湖广总督下令省内船只一律临时抽调为军用,各地严查白莲教反贼,调急湖南诸府绿营北上集结的消息陆续传来。
杨锡绂决定不再拖沓,立即将自己麾下的三营督标派往泗州,据他所知,目前李贼主力正在攻取颍州,东边只有小股部队,大概不到千人的样子。
这种规模的反贼,以他三营督标合计两千八百人的兵马,即使无法歼灭李贼,也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击败。
更别说,北边的徐州总兵还会一同出兵,徐州距离宿州不过百八十里,急行军两天就能赶到,在此之前如果徐州总兵就派兵南下的话,也绝不至于会让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过那时谁能想到区区一个宿州的蟊贼李景天,能席卷淮北,搅的江淮人人自危?
现在也不算晚,有高晋在上面顶着,他们这些人就能自由发挥了。
杨锡绂虽说很是谨慎,没有丝毫看低李景天的意思,但也认为以两江总督为主帅,集江苏、安徽、江西三省之力,平他一个李景天,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说多少时日内平定,至少不会让事态继续恶化。
漕运总督杨锡绂在淮安漕运总督衙门内,如是想到。
听着身边幕僚告知的关于三营督标已经整备完毕出城西进的消息,揪着山羊胡一直不放的他缓缓松开了手。
运河不断,则乌纱可保,晚节也能保全也!